“在这冰冷的铁壁内,他们都在恐惧中解放了,就像这片血色花海里淡淡的尘埃,与之无关的水色融合在一起,明光号上发生的一切今后也许不会再有人知道,但对于这颗星球母亲而言,是奠定下一块人类永存的基石。”
这是王穹高最后一次在回忆录里提到的,关于明光号飞船上尾舱,那一段惨绝人寰的心理叙述。早在明光号发射之前,王穹高便是张文亮原团部里的战友,但因一次偶然的机缘,王穹高调去了后勤保障部队,便从那以后与张文亮没有联系。这一次相见的情形,却不由得尴尬许多,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望着依然没有反应的张文亮,王穹高心生一个念头,要赶快想出办法怎么去营救那两位身处绝境的队长,要么制造声响把鱼怪引过来,要么就是冲去与它缠斗,显然后者的胜算微乎极微。这时,他看到已被丢在它身下的老林,一边抽动着向外涌冒血液的胸膛,一边还有意识地在摸着枪。便叫道:“老林!!大腿边!!在大腿边!!”连喊了几声,老林没有反应的继续摸索着,像似在找着枪上的扳机。
落地的探照灯手电照明下,舱壁上投射出水滴鱼怪巨大的影子,灰暗的身后正冒着一团黄光,在浓密的雾气下倒显得几分温暖,此时的吴谣瞪大的双眼,布满雀斑的脸颊泛起着一片红光,张开的鱼苗小嘴不断呼出热气,附着在面窗边沿上。
正看着一膜之隔的人形鱼婴,它的头部像只长了两颗大板牙的白色蟾蜍,头上顶着一朵海葵状正摇摆的触带,面颊前撑着一双筋骨分明的勾长细爪,而那双黑色大眼正掰拉着注视她,凹凸不平的肉团面颊上,左右两边正像似在换气般膨缩着两泡气膜。它还时不时窜动着脑门,顶着快要破开的囊膜。
吴谣的双手正被牢牢平压在尸骸里,那种尚有余温的柔滑触感,让她无法使上力气,就连呼吸也十分不畅,在试图让紧张情绪平稳下来,还来不及多想时,那人形鱼婴像似在跟她说起了话,白色板牙的下颌张开了两下,惊得吴谣皱起额头上双月牙眉,只见这鱼婴更用力的向前掰扯着囊膜,想一探个究竟,那两双黑色大眼珠已经贴到了面窗上。
就在这与此同时,水滴鱼头右手正握着一具尸体,突然嘶嚎一声,左手向右侧翻下身,正抓向贴在吴瑶面窗上的胎囊,同时发出“妈妈”的疑惑声,随即那布满粉色鱼鳞、东鳍西插的牛颈般大尾,猛地向浓雾中的集装箱体方向扇了过去,连同张文亮和尸体水体及胶箱一挥而就的,拍到了王穹高的身旁,而张文亮在他眼前消失到了幽暗的浓浓雾影中,片刻才听到旷音传来的碰撞。
而正好摸索到扳机的老林,左手握起枪托,使上最后的力气扣死了开关,啪啪啪一连串的枪响,从鱼头怪的腰部打到了肩部,再打到了舱壁上,又再打回了肩部。随着一阵上下控枪的动作,推动着老林最后一丝不甘心的意识,直至打光最后一枪。
伴随烟火猛烈的喷射,弹珠撞烂了鱼怪左半面皮肤,一些爆破的浓囊溜出几条鱼婴,有的向枪口冲来,有的已爬到他的胸腔,有的在撕刮窗面,有的不知去向。
那水滴鱼怪还未扒开那坨正追察吴谣的鱼婴胎囊,便应着枪声哭嚎着“妈妈”的哀闹声,撑了几下挨打后就怒叫着,转过身来右手上连着尸体,狠狠地向老林拍了下去,连同着鱼婴一并拍碎开。而压在吴谣身上的囊包转移,将她和人形尸骸拖到舱门的右边,让她拥有了足够的空间脱离这条鱼怪,她用双手的手肘平推地左右扭动的身躯,可再怎么晃动,那被身体压着的脚靴给死死地扣着。
“老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站在王穹高对面左舷舱壁的迈克本,向他胆怯的叫道。
说完,王穹高回望四周,还有两名维修队员站在黑暗的集装箱体处,而张文亮和克罗尼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便叫道:“你们站着别动!!要冲锋的话!等我先上!”说罢,耳边传来一句话,“老王!”王穹高立马就认出了是张文亮,“我在箱体顶上,你们报告下位置。”
王穹高听完这平稳的话语,镇定了几分,便回答道:“我在右舷舱壁,离那怪物大约9米,它在我11点方向。”
说完,迈克本在他的对面,那么距离上离怪物相差不远,鱼怪应该在他1点钟方向,而只看得见迈克本4点钟方向的陈关和基洛夫,此时身在箱体后方,那么就证明了夹在箱体中间那模糊光影的人,就是克罗尼,张文亮在黑暗浓浓的雾影中,慢慢的把探照灯位置调高了些,心中盘定前方队员们的大体方位,他耳麦又传来紧迫的对话声:“队长!我们已进入轨道舱,听到吗?队长!”
在张文亮遭遇水滴鱼怪的撞击声同时,明光号船底等待的车队老马,也向他发出对话,可就是迟迟没有对答,老马当即判断队长出事了,便连忙调派已在等待的安保队员们,赶往事发舱入口,当他们进入到轨道舱时,遇见了五名正要避险的维修机组队员,正好听到了队长的说话声。
他们使用的是单轨双听语音频道,所以明光号船体乘员并不知道,方案二的救援行动已经开始了。更不知道的是方案三,当时他是有多镇定的和老林对话,告诉他鱼怪头部大体控枪方位,在向吴谣进行紧急救援。
“收到!我这目前有5名人员在等待。”张文亮看向大约15米处的发着白光晃动的影子,接着说到:“便携探照灯应该还能维持20分钟,这里有小型猫狸类动物出没,大家要当心!”
他心里有个疑问,那人形鱼婴是真的能看见吗?随即展开了动作。
而正是王穹高在答复迈克本的对话之时,被死死扣着双脚的吴谣身旁爬来一只鱼婴,睁着黑色大眼珠子,青筋瘦细像雏鸟样的细爪勾在黑色航天服上,它的身体带有淡墨色斑块,像脱毛的皮瘦病猫,后肢状态和前肢一样,但长许多,尾椎处有条较短的肉鞭子。两颗板牙像老鼠偷食一般上下抖动着,顶着海葵带的蛤蟆脸伸到吴谣面窗前,注视着她那泛起红光布满雀斑的面颊,温柔的叫了声:“妈妈”。
吴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像猫叫般的怪声,让她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神情让鱼婴又温柔地发出一声:“妈妈”。
而刚拍碎老林的水滴鱼怪,正张嘴用十几条肠带状蛇形肉体分离着碎块,吸取回一些粘糊的汁浆,听到了“妈妈”的叫唤,它愣了一下,随即也发出“妈妈”的叫唤,又接着在剥离残碎不堪的尸骸,而此时,有4只人形鱼婴在幽暗的集装箱体中陆续的溜了回来,在克罗尼肚子里的那只叫着“张喻样张样”也爬了出来,朝吴谣处溜去。
这时的围观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吃瓜群众了,吴谣被这些鱼婴狠狠地注视着,恐惧痛苦的面容再围观之下更加的通红。
与此同时,一簇绿色的光源,“啪嗒”跌落在集装箱体群中,紧接着又是一枚,在浓浓的雾影中闪烁一朵一朵光团,张文亮在做着向后抛丢的动作,一面想要确认,发出响动把鱼怪引到满是链带集装箱体,进而围困它,一面想看看这人形鱼婴是否会追随光源,而好做出判断,还有一面是想照清浓雾中的视野,好让安保队开路,最后一面是给吴谣争取脱困时间,目前他的判断一是那人形鱼怪看不见,只对声响有反应,二是人形鱼婴是对水层波动声响有反应,还是真的能看见物体的动态信息,但通过目前队员们的状态上,它貌似对光照移动没有反应,如果可以引起它的注意,那么就有机会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结果是他抛完最后一枚,在人形鱼怪叫声“妈妈”时,人形鱼婴没动静了。
“小鱼怪跑回去啦!”惊恐的迈克本,向张文亮叫道:“在…在船长的身上!”
“你说什么!?”被鱼怪挡住视野的王穹高,疑惑的问道。
这时,张文亮的音频传来吴谣的对话声:“这些鱼怪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张文亮皱起浓眉,看向晃动的影子,脑回路快速的转动,便说:“船长,你身上带了些什么?”
而脑回路转得更快的王穹高,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人形怪物的尸体?”
“咯噔”,一道闪点在张文亮的脑子划过,对啊!之前那人形怪物在攀爬着舱门哀叫,难道是因为它?而在鱼头怪冲出来后,吴谣便躺在了那片地方,是因为气味才使得吴谣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形鱼怪给钻了,这下,问题可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