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道,利而不害。道祖怜悯成仙成灵的眷侣,弯腰捡起天地这份馈赠。可不久道祖便发现,雪中仙与琉璃灵的心智未开。
侍童的一次不慎跌倒,竟将雪中仙与琉璃灵摔落人间。
面对跪在自己身前认错的侍童,道祖长长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便让他二人去人间遇见,我也好知晓,是雪拂去了琉璃灰尘,还是琉璃映照着雪。”挥手就打开轮回道的道祖,样貌却年轻的可怕,眉宇间流转着星辰。
看着年轻的道祖,侍童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努力直起身道:
“可是,道祖,没有雪印与琉璃心,天地再次崩坏,出现裂缝该如何是好啊!”
“那就我来证道。”
数百年间,每一世我都遇见你;每一世我都拥抱你;每一世我都亲吻你。可总有阴阳相隔,花败重开,你我仍需重相识。
相思总在相识前,故人却比故事远。
而这一世。
雪落龙康,五石琉璃。
——————————————————————
衙门府内,一个长相清秀的书生正奋笔疾书状告知县,同时请求拨款救济灾民,十数年难遇的大旱灾让百姓颗粒无收。
即使知道状纸多半会被束之高阁不予理会,可仍然忍不住动笔,可只动动笔便能救这天下苍生?
想到这里,书生一瞬间失了神,唏嘘道:“动笔救不了这天下苍生。”
说罢,放下手中笔,从长椅上起身,走出衙门口,回家去了。
回家途中遇到一位豪绅,乡里的阔主儿。天灾也丝毫不影响这位,照样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见着了又不好不上去打招呼,客套一番,谁叫自己被多次邀请参加宴席。
正要上前,刚迈出步子,脚还悬在空中,只见街角边杀出一个落魄乞丐模样的老婆婆,嘴里呜呜咽咽地冲向阔主儿,书生便停了步。
“哟,别弄脏了爷的衣裳。”阔主忙躲开。
可他哪里躲得过如虎扑食的乞丐婆,离得近了才听得真切,嘴里念叨着:“天下大乱,天下大乱,瘟..疫..疫要来了。你..你最有钱,大家都没命花,你分我些,让我吃顿饱的。”
乞丐婆离得越近,腥臭味越浓,一时间熏得豪绅不知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摆手。
“哪里来的疯婆娘,胡言乱语,吓着我老爷,当心我打死你!”阔主的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就要上前殴打老婆婆。
书生心思聪慧,当是管家借机向老爷讨要赏钱的戏码,只心疼这豪绅的昂贵衣裳。
想着,便要绕开这几个,走别的道回家。
可谁知,凄惨的叫声传出了几条街,断是不能不管了,这次是真格儿的。
见衙门府的书生在一旁,管家和豪绅并没有下死手,没一会儿,阔主儿就骂骂咧咧地带着管家离开了,念叨着真晦气,真晦气。
老婆婆已经倒在地上,大概是不省人事了,书生上前搀扶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了衙门午时发的吃食递给婆婆。
婆婆缓缓睁开了眼,见有吃的便不管不顾地吃起来,好没个形象。
仿佛完全忘记了片刻前的疼痛。
吃食不多,让一个老婆婆吃,也就片刻消灭。
书生正要搭话,老婆婆突然正襟危坐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长着心的人,婆婆我高兴。识你面相,知你困惑。你只需听我一句,两天后,镇上的井会涌出进口,天地将逆行,你一定要在子时三刻,舀一瓢井水喝下去。我保你平安,给你一份新差事。”
书生没想明白,欲张口询问时,老婆婆再次变成副痴傻相,嘴里发出阵阵不似常人的邪笑,跑开了。
书生回到家里没多想,便照常上书请求拨款,只是再未见到那个老妇人。
两日很快过去,却都平安无事。
书生便真的将老婆婆的话抛之脑后了,可谁曾想,书生正要就寝,子时将近,井口开始翻腾出巨大的水来,天摇地动镇子被似雾一般的东西蒙住了。
头晕目眩中,书生这才想起了老婆婆的话,他赶忙想要跑向井口,可他怎么都站不稳,更别说跑起来了。
一夜之间,镇上的人全部死亡。
数月后,御前大夫诊断每个人尸体后,说了句,“是瘟疫。百年难得一见。”
传闻,有人见井口趴着个书生,死相安详如入温柔乡,手里紧握着一个瓷杯。
————————————
“这里是哪?奈何桥吗?那个端着碗的婆婆是谁?该不会是孟婆吧。”
“我...就这么死了吗?”
“也好吧,救不了这苍生,便让我躲一躲吧。”
“下辈子我只愿投胎做个鹿;食树叶便可;奔跑在林间便可;饮山间泉水便可。”
眼前的长桥气势恢宏,桥身与边檐篆刻着古老的文字,看不懂,却莫名让人不自主地平静,像是被什么人轻轻拦入怀中,拥抱着。
桥上的队伍排得很长,仔细一瞧尽是乡里乡亲,王叔、李婶,欠我三两银子的张三!
终于排到我时,却发现孟婆竟是个小姑娘,模样清纯可爱惹人怜,根本不吓人嘛。
“小哥哥。”
“是在叫我吗?”
书生心想:您要是孟婆得多大岁数,真的叫我哥哥吗。
“嗯,你该是饮了黄泉水,孟婆汤洗不清你的记忆。”
“这,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想你该去找谢七爷,去他那儿报道。”
“谢七爷?”
话音刚落,我意识渐渐模糊,只隐约能听到些声音。
呼吸间,我昏迷了。
——————————————
“七爷,您要的魂魄到了。”
“哦?正好,你们也都在,跟新来的认识一下。”
“新来的?好些年没有新来的了,您不是说这阳间没那长了心的人了吗?”
“少啰嗦,这孩子也该醒了,你去叫醒。”
“嘻嘻,有意思。咱这族里要有新人了呢。”
不知用了什么法门,我的眼睛勉强能睁开了,我努力打量着四周。
阴森森的,好不叫人舒服。周围这些个戴着高高帽子的长舌似怪物,怎么看着很眼熟的样子。
咦?这手里拿的东西也熟悉。
“七爷,黄泉水应是洗去了他些记忆。姓甚名甚定是记不得了,您看?”
“谢一,谢二,我叫谢三。还用说,他就叫谢四,哈哈哈哈哈。”
“谢四不好听,谐音也不好听。咱虽然是这个差事的,但也得图个吉利,叫那恶鬼小鬼绕我们行。不如就叫,小肆好了,不加姓。”
“听您的。”
此后,我叫小肆。
我原是一介书生,看管衙门府账簿。奈何天灾人祸,我欲扶大厦之将倾,未如愿而殒命。
遇到了奔走人间的谢七爷,他见我七根尚清,未染世尘,心生不忍,便收了我入族,赐名肆。
本是要随了他的姓,谁知人人都不喜欢,听不惯便没人再叫了,小肆倒叫得顺口些,于是我便与谢一谢二他们不同。
后来我问,为何当时奈何桥上只我一人清醒,七爷告诉我镇里乡亲都投胎去了,是他把我留了下来。
原来,我真的死了。
我,是一名无常使。
严格来说,是白无常使。同我一族的,也如我一般,生前皆是苦命的,收聚在一起,成了族,都随了七爷的姓,名从一排到四,做起这无常差事。
搭档范八爷手下的黑无常差,轮班值守,引渡人亡魂。
七爷断是个会心肠软的,八爷却迥然。他不过瞧见七爷收了这么些个差使可帮衬着代替值班,于是收了一群妖猫,赏了黄泉水,洗净妖脉,化作人形,从了无常差事。
他说畜生比人用的放心些。
八爷瞧不上那些人魂,他说世道轮回,生死皆有因果。
我不知道,这无常差事是不是我的因果。
七爷总跟我说,人间的遗憾我没给你抹去,有些事还是等着你去做。
我总也不得要领,想不通便不想了,可我的新差事,好像比之前衙门府的,麻烦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