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渡口,海临深怀里揣着刀,立河边在已经许久。
背后风林月色,空里流霜。
他是个线人,专为刺客与买主牵线搭桥。今夜他与人约好在此交货。
这回是个大单。他找遍了浯溪山的好手,没人敢接,除了他。
海临深看着颤颤流下的河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月落山间,时辰已到。他回过身,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人影。
“事情妥了吗?”
那人没接话,海临深心中惴惴不安。
咕噜噜――
一颗人头滚到海临深面前。
中年汉子捻了捻山羊胡须,这才松了口气,对那人影夸赞道:“还是你有能耐。整个浯溪山的都办不动点子还得靠你来。”
“我要的东西。”
陈修淡淡开口,慢慢步出树荫。
朗月映照下,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玉面生辉,可惜沾了几点血迹。
他穿着夜行服,身型更显健壮。长长的身影拖到背后深林中,整个人仿佛一只从暗夜中逃逸的妖孽。
海临深忙取下肩上布袋扔给他。
布袋里装的是两本书――《六韬》、《素书》,还有几刀生宣与几块松烟墨。
他算是这浯溪山上最奇怪的杀手了,海临深觉得。
旁人出来干这行,不是图名,就是图财,但这人仿佛图个乐。
每回交易之后,他分文不取,只要书。回回都报几个稀奇古怪的书名叫海临深去找。
起初海临深不敢多问,后来也不消问了。
他不会杀人,可打探消息搜集物什儿这些活,没人厉害得过他。
“近来江湖上有些新闻,檀城陈太守的大公子与家人不睦,十年前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檀城的老太守重病,正悬赏各处,寻找大公子的下落……”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陈太守发迹于军中,早年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中翘楚。
海临深看了那人几眼。
陈修仍然一脸淡漠,提着包袱转身离开。就在海临深以为自己认错人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说:“这单之后,我不做了。”
海临深顿了几秒,颇为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又复发了?”
他说的伤,是陈修六年前受的箭伤。
箭矢射入右胸,伤了肺叶。自那以后每到冬天,陈修都窝在家里不出门。
若是从前海临深问这话,一定包含真情,可今日却是临场做戏,不得不问。
没有哪个刺客愿让人揭露自己的身世过往,海临深今日提这一句都算多事。
“不,我不做了。”
他的意思是,再也不做刺客了。
海临深握了握自己袖袋,那里装着五十颗南海珍珠。
这样好的生意……
“你还是接着做吧!”
他朝着陈修离去的方向一声大喊,惊起哀鸿遍野。可惜回答他的只有潺潺流水。
海临深望着沙石水岸苦笑。他心里明白,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十年前,源城洪水肆虐,流民为争夺粮食拥入檀城,不久就演变成了一场混乱。
陈太守接到消息,赴往檀城平息混乱。
三千将士对一万流民。
陈太守爱惜黎民性命,打算用怀柔政策对闹事百姓予以安抚。可大公子陈貅却建议暴力镇压,被太守严词否决后,大公子竟带人闯入流民聚集的地方,残杀了许多百姓。
尽管事后的确证明,檀城的混乱是有人蓄意策划,意图不轨。若非公子貅及时制止,檀城必将陷入大祸。可那时他已被太守庭杖重责,宗祠除名,离开了檀城。
谁知道,当年那位胆识过人的少年公子,如今竟沦落为到以杀人为乐的地步。到底是与家人赌气?还是他骨子里的确嗜血呢?
听说当年他杀的那些人里,连妇孺老弱都有,其中还有一个豆蔻出头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