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四月，皇帝老儿的寿诞，京都王侯将相皆要入宫庆贺。
沈彦一早挽着冯殊的手入宫去了，路上宫人虽还是有些怕他，却总觉得这个心狠手辣的王爷和平时不一样了。彼时京都的人总是背地里叫他玉面罗煞，死在他手下的人，林林总总也有几万人，或敌军，或招惹他的百姓，或敌对的王臣。与他而言，杀人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此时再看，他身上似乎少了一股煞气，更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夫君。他看向冯殊时，眼里都是带着笑的。也许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冯殊抬头看向他时，第一次觉得，如果身上没有背负这些家恨，他和她或许会安然度过此生。宫墙漫漫，长的不知尽头，粉墙黛瓦，青砖白板，皆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想逃离之处，却是他的极尽向往之地。
宫宴行至一半，她依旧如往常般退了出去。沈彦执意随她一同，却是被她严词拒绝，她明白皇帝一直在关注着沈彦，总是如此，皇帝心里不免觉得沈彦不尊重于他。
宫中池水中，养了一片水莲。盈盈之水在阳光之下透着粼粼的光，冯殊想起方才宴上仇人丑陋的嘴脸。他们不认识她，她却早把他们的嘴脸刻在心里。她不由攥紧了拳头。
“王妃娘娘。”身后有人唤她，她却僵住了身子。
“不必这么唤我。”冯殊道。
“你过得好吗？”谢知隐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知道，她有了新的生活，他不能去打扰。只是，放不下忘不掉的滋味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如今只是想亲口听到她说一句她过得很好。如此，便也安心了。
“自然，有宸王殿下照顾，我过得甚好，谢公子不必挂怀。”冯殊道，脸上带着疏离的神色，谢知隐觉得很陌生。
“这就好，我来找你，不为旁事，只是最近托人寻得了这个。”谢知隐拿出那本《溯元志》，递给她。
冯殊心头震了一下，原来他还记得。只是，都是过去了，便不必再提了。
“如此奇书，公子不如自己留着。”
“懿儿，收下吧。这是你的夙愿，我帮你了了，如此，你我也算是了无瓜葛了，往后，你是你的王妃，我是我的阁主，各自安好而已。”这段话，在谢知隐心里练习了无数次，只是从没有这一次说出的释然，即使他从来没有真的放下。
“殊儿，外面风凉，早些回去。”沈彦过来握住她的手，将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殿下。”谢知隐行礼道。
“哦？谢公子也在。”沈彦笑道，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眼睛落在那本书上，“这是送给王妃娘娘的书？”他接过那本书，“谢公子怎知娘娘爱书，这本书便替娘娘收下了，多谢谢公子。”
谢知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沈彦笑道：“公子若没事，本王和王妃娘娘便先行一步了。”
“恭送宸王殿下，王妃娘娘。”
我完成了你的夙愿，我便也了无遗憾了。往后，我再也不会去打搅你的生活了，祝好，苏懿。
……
回去的马车上。
“刚刚我都听到了，这书你收着吧。”沈彦讲那本书递给冯殊。
“王爷，我……”
“殊儿，过去便过去了。我只知道，眼前你是我的妻。”沈彦看着她，满是柔情，“这书你留下吧，如此，他心里也算是圆满了。”
“多谢。”
“谢我做什么，我也是留有私心的，我可不想让我的人被别的男子惦念。”沈彦将头转向一边。
冯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沈彦愣住，甚至有些紧张。良久才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手都是颤的。
沈彦出来寻冯殊，却见到了谢知隐在她身边，心中不是滋味。他知道谢知隐冯殊以前的事，既然谢知隐愿意做个了断，沈彦求之不得，满是欣喜。他也知道，谢知隐那年被满朝廷逼迫屠苏家的门，才结成他们二人今日的苦果。谢知隐是悲哀的，亲手断送了他和冯殊。
今日所做，为的是沈彦自己，也是为了谢知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