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绥院里的花开了半数,开得合她心意的却只有那一株紫薇,其他的零零星星开了几朵,姜绥看的难受,反倒不如不开,要开就要开的旺盛些。
头午她给那些花剪了乱枝,吃了饭又给那些花施了肥料。府里有专门请的花匠,但姜绥总觉得这些心爱之花应该自己照料,让别人照料的花就不是自己的了。
“小姐,萧家少爷来了。”洛儿在姜绥耳边细声说。
“他还敢来!”姜绥放下锄肥料的铲子,拍拍手,气冲冲的就跑大嫂的院里去了。
“大嫂安好。”姜绥先问了礼,但眼睛一直盯着得意形于色的萧庭瑜。
“阿绥怎么来了,快坐下,刚好庭瑜带来了云片糕,这是萧家厨房做的,味道有些不同,你快尝尝。”萧亦唤她过来坐。
“多谢大嫂“姜绥嘴里吃着,心里却想着一会怎么讨债。
又闲聊了几句,“姐姐和绥姐姐先聊着,庭瑜便不在这里叨扰了,告辞。”
“等等,庭瑜许久不来,冲你一声绥姐姐,绥姐姐也该送送你。”姜绥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庭瑜手心直冒汗,姜绥一这样笑,准没好事。
“萧庭瑜啊萧庭瑜,你看要不要给绥姐姐解释一下上次程家姑娘的事。”送他出府的路上,姜绥慢吞吞的说。
“绥姐,那个纯属误会。”
“误会?我看你可怜,帮你去给程姑娘送信,我和她几年的交情差点就断了,你给我说是误会,若不是明里登门‘拜访‘你不便,我早就去找你讨个说法了。”姜绥笑吟吟的,说的萧庭瑜后背直发凉。
前些日子,萧庭瑜追求一个程姓姑娘,但又不敢轻易登门拜访,只好以信示爱,但男子的身份实在不好登门送信。他就想到了姜绥。
几日前。
“绥姐,我前些日子出门忘带钱了,幸得程鸳小姐的帮助,帮我垫了银两,我写了感激程小姐的信,想请绥姐帮我送去。”萧庭瑜眨巴眨巴眼,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姜绥不疾不徐的噙了口茶,“不对啊,你一个阔绰公子,要买什么买这么急,还需要别人垫钱。”
“这不是看上了一个心爱的玩件,姐姐你也知道,我平素最喜这些小玩物,若晚一步让别人买了去,庭瑜得有多难过……”
“行了行了,知道了。”姜绥实在看不下去萧庭瑜这副样子,“信给我吧,我明日去送给程鸳。”
“多谢绥姐,就知道绥姐最善良了,对了,绥姐最好别提起这件事的过程,只管把信交给程小姐就好了。”
“为何?”
“哎呀,庭瑜是怕程小姐觉得我婆婆妈妈的,不如直接给信来的干爽利落。”
“你不婆婆妈妈吗?”
“……”
信翌日是送到了,但是程鸳当面看了这封信,瞬间看的变了脸色,这分明就是一封求爱信,当真不知羞。
姜绥见她脸色不好,便问了缘由,二人一说通才明白,这个萧庭瑜简直就是编了个离谱的故事,骗得姜绥团团转。
“绥姐,那日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高抬贵手,风华绝代,义薄云天……”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若再有下次,小心我告诉你姐姐。”
“是,庭瑜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姜绥听他这么说,也是不屑,她宁可相信天地合拢,她也不会相信萧庭瑜的臭嘴。
萧庭瑜是萧家唯一一个男孩,上面有三个姐姐。萧家自然对这个晚得之子溺爱有加。萧庭瑜平素行事也总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觉得他天真烂漫的人也有,觉得他蛮横惹事的人亦有,庭瑜多半不在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他人何关。
“送”庭瑜出府,恰巧遇见大哥回来。姜崇和庭瑜说了几句话,庭瑜就坐上马车回府了。
“庭瑜来找你的?”姜崇便走边对跟上来的姜绥说。
“怎么可能?他来找我做什么,他是来看大嫂的,碰巧让我遇见,便送了送他。”
“你们倒真是要好。”大哥刚刚……笑了,看的姜绥发毛。
“大哥,你想什么呢,他一个小孩儿,我和他没什么。”
“你比他虚长半月而已,便妄作老态了?”
“不是,明明是他一口一个姐姐的,我只好受着了,我也没办法。”姜绥说的心虚,便借故回自己院子了。
还是跟自己那些花在一起比较清净,大哥也真会想,把他二人想到一处去。她想到萧庭瑜那张谄媚的脸,她就冒鸡皮疙瘩。一想到他的脸,手上的剪刀重了些,把花的枝茎弄得不堪了些,姜绥甚是心疼。于是,对萧庭瑜的嫌弃也就又添了几分。
第五章
“小姐,该晨起了。”洛儿轻轻唤姜绥。
“这才什么时辰?”姜绥迷迷糊糊的,有些不耐烦,“洛儿你也快去再睡会吧。”又翻了身继续睡。
“小姐,今日可是世子登门的日子……”
“世子,登门?”她皱皱眉头,还在思忖,过了半晌,姜绥突然坐起,“世子登门!”
一旁贤娘早已为姜绥准备梳洗,而一旁的姜绥还在试衣服,嘴里还不停念叨,不是说好初七来吗,今日怎就来了。
“回小姐,今日是初七。”
“……”
众人早已习惯小姐如此,便也不觉得手忙脚乱,依旧在手忙脚乱的姜绥抬脸问贤娘。
“贤娘,你说我穿哪个颜色显得端庄雅致一些,看起来像爱读书的那种。”
“小姐,爱读书与否,可不是通过着装看出来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在骨不在皮啊。”
“问也白问。”她小声嘀咕道。还是选了件蓝底的罗裙,这是大嫂托江南绣娘绣的。姜绥每每穿它,恍惚间甚至能闻到江南的烟雨气。
要说不在乎沈昭对自己的看法也是不可能的,沈昭常常出入姜府,多是来找大哥论道谈心的。沈昭是皇帝的皇兄的长子,皇帝一直恩宠有加。不止因为这是他最敬重皇兄的孩子,更是因为,沈昭从不参与政事。这或许也是他敢常常出入姜家大将军府的原因。
姜绥在姜府常常能与他打照面,多半是互相问个好,并无过多交集。也摸不清这人是个什么性情,只是偶尔听后院的丫鬟杂嘴说过这个世子纨绔贪玩,不过倒是知礼知性,有一身的好武艺和文采。姜绥觉得多半是些市井之言,半信半疑。
此番让沈昭来教她读书,真倒不知是喜是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子,要和自己相处不知多少日,姜绥想到这里,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她又不想让哥哥丢脸,哥哥盛名在外,若是让这个世子知道自己不学无术,哥哥脸上总归挂不住。
贤娘替她挽好飞天髻,又理了理罗裙。“小姐是闺秀,在旁人面前,可不得丢了分寸。若是那位世子待小姐不好,小姐可要告知长公子,万万不可受一丝委屈。小姐听学要仔细,在世子那里听学比不得在奴婢这里,可不要任性胡闹……”贤娘每次嘱咐她的时候,她都安安静静的听着,从来不会打断她。她觉得贤娘嘱咐的样子像娘,即使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但脑海中隐约觉得这就是娘该有的样子。
“贤娘放心,听学的地方就在玄易阁,离咱院子这么近,贤娘可以常常去看我,我会好好听学的。”
贤娘点点头,伺候她吃下早膳,又嘱托几句,方才送她去了玄易阁。
姜绥乖巧的坐在刚下早朝的姜崇身旁,静等世子登门。
没一会儿,沈昭一席蓝袍入了门,今日他的打扮有些与往常不同。姜绥记得前几次见他,他常着玄衣,看起来有些冷峻,不过神情仪态却让人可亲,看起来冷冰冰的,接触之时才觉得这人并非冰山不可亲近。
今日他换了蓝袍,白玉腰带在腰间服帖系着。左侧垂着一条墨绿穗的玉佩。穿的简单自然,却又隐隐有些别致。
“姜崇,你这玄易阁修的巧妙,让我一番好找。”沈昭说道。
“阿绥,这是世子殿下。”
“见过世子殿下。”姜绥徐徐不急,端庄有礼。
“姜姑娘好,”沈昭作揖,“以前与姑娘谋过面,今日有幸能拙教姑娘,是在下班门弄斧了。”
姜绥心想这也不像外界所言纨绔,又缓缓道:“是小女子拙陋,还望殿下莫要见笑。”
一旁的姜崇,鸡皮疙瘩早已掉了一地,一个是自在跳脱的幺妹,一个是最厌恶繁文缛节的好友世子。今日有幸,竟能看到这最熟悉的二位说出如此客套的话语,不,是这样的惊世骇语,当真稀奇。
“你们二位随我去阁上吧,那里清净,最适合听学讲义了……”
“姑娘请。”
“殿下请。”
“……”姜崇有些不耐烦,但凡平时有一个这样礼数周全,他也不至于如此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