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安献便在“冥思院”内住了下来。每日睡醒,别的弟子都去做必备的功课,只有他什么也不用做。华峰还特意派了名弟子整日守护着他,无论吃喝拉撒这弟子都形影不离的跟着。南玲儿同卜丙也时常抽空过来探望他,无非问些家长里短的话。这样一直挨到了入冬,日子倒也是清闲自在。
这天夜里突然降临一场大雪,屋外甚是寒冷。到了子夜时分,安献爬起身来。旁边守着的那名弟子也突然跟着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问道:“小师弟,天寒地冻的,你这么晚又是干什么去?”
安献穿好鞋子道:“师兄,我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这就赶着去屏圂哩。”
那弟子有心要跟着他去,却又瞧外面实在冷得紧,一时也懒得起身,只好说道:“那你就快去快回啰!”
安献应了一声便钻出屋外,出到院中瞧见院门口正守着两个黑衣弟子。他说明原由,那两个弟子冻得只顾着跺脚搓手,倒也没怎么理会他。于是他悄悄溜到僻静处停了下来,左顾右盼见周围并无一人,这才轻声唤道:“蛟弟弟,你可以现身出来了。”话音未落,窦蛟已然出现在面前。
安献道:“蛟弟弟,这阵子我却觉得他们愈发看得我紧些,倒不知是何故?”
窦蛟道:“安哥哥,我也瞧着好生奇怪。自从你来了这里之后,他们既不收你入门做弟子,也不派你做杂役。明里是派人成天的伺候着你,暗里倒好像故意将你软禁一般。”
安献点头道:“蛟弟弟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啦。当初玉面郎奚落掳我时,便是阿墨打他手里将我夺走。真搞不懂他们为何都要拼了命的抢我,难不成我倒是个宝贝?”
窦蛟想了想笑道:“兴许安哥哥在他们眼中,还真的是个宝贝那也说不准呢。”
“蛟弟弟莫要说笑,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
“嗯,安哥哥你自己做主好啦!”窦蛟话罢又隐了身形。
安献默默启动御兽法诀,就瞧雪花飘舞的夜空当中,一只白鹤翩然降落身前。安献立时跃了上去坐好身子,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白鹤的颈项,那白鹤顿时鸣唳一声,展翅冲向苍茫的夜空。眨眼之间,已飞离南剑山数里之遥。
又飞了有一阵,隐约见下面有一处火光。窦蛟突然现身出来道:“安哥哥,我们快些落下去。”
安献道:“你不怕火光吗?”
窦蛟道:“我每次夜游出来,只要是有火的地方都要下去瞧瞧。我不怕火,只怕阳光。”
安献道:“你很喜欢火吗?”
“有火的地方总让我感觉到一种温暖,好像那里便可以找到姐姐一样。”
安献了解他的身世,便明白他为何这么喜欢火源了。他驱鹤降落,二人落脚处已是一个村庄。窦蛟径自朝着火光寻去,安献紧跟其后。走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座院落。低矮的院墙有个篱笆门,推门而入是座简陋的茅草屋。茅草屋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红彤彤的火光映射出来,屋外飘舞的雪花似乎也被融化了。一阵“铛铛锵锵”的煅器声不断传出,透过木门看到一个赤着胸膛的壮汉,正上下挥动锤子砸着砧上的物件。
“父亲,这次可能行了吗?”一个年约十几岁的女孩跪坐在草团上,女孩双目被火光照的亮滢滢,丝毫没有倦意。
那壮汉笑了一下欣喜道:“小英子,这次好像差不多啦!”
“真的吗?看来娘亲并没有胡说。”
壮汉夹起锻造的器具往水里一蘸,待他再从水里夹出时,眼睛为之一亮,他惊喜若狂的道:“小英子,你瞧!”
女孩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喜的道:“父亲,这就是神铁吗?”
壮汉望着泛着银光的器具,咧嘴笑道:“成啦!我终于炼成啦!小英子,你娘亲说的没错,世上真的有神铁。”
窦蛟一直站在门外静静的瞧着,双目泪如泉涌,安献忍不住问道:“蛟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要不要进去?”
窦蛟哽咽道:“安哥哥,我终于寻到姐姐了……”
安献忙道:“在哪里?”
窦蛟用手指着屋内的女孩道:“就是她!”
安献瞧那女孩顶多和自己一般年纪,而窦蛟自己若是活着,也怕要快到两百岁了吧,这女孩又怎会是他的姐姐呢?他见窦蛟说得认真,转念又想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说不定她正是窦蛟千辛万苦一直寻找的姐姐。
安献正想到这,屋内陡然响起女子的惊声哭喊道:“恶人来啦!恶人来啦!”
又闻那壮汉柔声哄慰道:“萍儿,不要怕,哪里来得恶人?这里只有我和小英子在,你准是又发恶梦了吧。”
“父亲,有人……外面真的有人!”这时那女孩早已立起,一瞥眼瞅见门外的安献,心里着慌便用手指向门外,结结巴巴的叫起来。
壮汉只顾安慰着榻上惊醒的妻子,听到女儿的喊叫登时大惊失色。不得已丢下妻子赶紧跑到门口冲外瞧去,却见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孤零零的伫立在冰天雪地里,心中奇怪便是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深更半夜大冷的天为何独自站在这里?”
安献瞧他并非坏人,便老实回道:“大叔,我没有家,我是和……”
未等他说完,那壮汉猛一拍脑门哈哈作笑道:“瞧我这笨劲!若不是无家可归,谁会在这样的天气跑到我这里来。你大概是想烤火吧,快些进来暖和暖和,可别冻坏了身子!”说着话就硬是把安献拉进屋内。
那女孩见来了生人,便有些害羞,立时奔到母亲榻旁跪坐下来。她紧紧靠着母亲,边拿眼睛偷偷的打量着安献。那女人却倏地从榻上站起,赤脚扑跪在地上。她双手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泪水潸然的哭诉道:“蛟弟弟……蛟弟弟,姐姐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那女孩受了惊吓,泪水只在眼眶打转,低声叫道:“父亲,娘亲她怎么了?”
壮汉忙道:“小英子别怕,你娘发癔症又不是头一回了。”
安献也是惊愕不已,只瞧那女子目中透漏出无限爱怜,双手牢牢的扣住窦蛟双肩,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窦蛟忍不住悲喜交加的流泪道:“萍姐姐,可真的是你吗?苍天有眼我总算把你寻着啦!起初我还当那女孩是你哩。她是你的女儿吗?她长得可跟你小时候几乎一个模样。”
女子泣声道:“蛟弟弟,她是我的女儿英子。”她转头伸手召唤那女孩道:“小英子,快过来见见你的亲娘舅。”
女孩这会儿躲在壮汉身后,磨蹭着身子倒哪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