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他们便按照江临安排,分别上街去找风飘絮。她与阿齐不便露面,只在附近找,妙娘三人分别去远处,可一日下来,都没有风飘絮影踪。晚上几人围坐桌前吃柳色新送来的包子,见妙娘三人垂头丧气,江临不免之乎者也好一通鼓励,三人这才相互搀扶各自睡去。
第三日中午,江临与阿齐在一家小茶楼吃饭,周围百姓嘁嘁喳喳,议论清平公主銮驾南下赴宋城一事,江临喜上眉梢,拉着旁边一中年男子,问道:“大哥,清平公主真走了。”那男子丢颗花生米进嘴,骄傲地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南国迎亲使团车马花架十余里,咱们北朝送亲的二十余里,一大早,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江临懒得指正他夸张造作,拉着阿齐,道:“走,去松鹤楼。”松鹤楼是安阳府最好酒楼,江临早就想去,可之前或没银子,或在逃跑,如今虽也没银子,但压在头顶的大山走了,她心中实在畅快,一顿饭吃了2两银子。她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鼓囊囊肚皮,看阿齐望着手心里的3两银子,安慰道:“你别担心了,齐朗川走了,我们很快就能赚到银子的。”阿齐将银子收入怀里,道:“你怕他?”江临晃动双臂,用慵懒掩盖心虚,语气更是欲盖拟彰:“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日后再不会见,哪里谈得上那么复杂的感情。走了,我们继续找风飘絮去,也不知她躲哪里去了,该不会被杜如松扣下,或去凤栖阁了吧。”
江临决定下午再找不到就去堵人,反正齐朗川已走,他对杜如松父子也无甚顾忌,说不定还能讨几两银子。有此想法后,她行动懈怠许多,时不时就坐在路边休息,倒是阿齐认真得很,将周围每个角落都查找清楚,遇人还会打听。傍晚时分,阿齐回到江临歇脚的地方,看她坐在茶摊前,与几个三五岁小孩子玩羊骨,大概是赢不过人家,竟将一枚羊骨藏到身后。
阿齐悄声过去,捡起羊骨放在手心,摊开在小孩子面前。这个年岁的小孩子最为真挚,鼓着脸、握着拳,气呼呼地齐声指责江临耍赖。江临眉头微扬,面不改色地道:“你们你个小家伙凶巴巴做什么?是看到我放了的吗?没有看到凭什么说我耍赖,我还要输不起耍赖了。”几个小孩儿面面相觑,抓起羊骨收好,一边刮脸皮一边道再不和她完了。江临扬起手道:“你们要不和我玩,我就打你们屁股。”小孩儿们不懂是在吓他们,捂着屁股,吱哇乱叫着跑开了。
江临扭头瞪着阿齐,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讨厌,人家玩得好好的可开心了,非要你多事。”阿齐无语,一个大人欺负几个小孩,还如此强词夺理,也就只她能做得出来。他伸手把江临拉起来,江临故意用力,将阿齐手心按得通红,见阿齐没生气,方才的丝丝抱怨也就消散开了。
“我明日一早准备去拜见杜大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江临转身,背手倒退着走。阿齐点头,“自然。”他望向江临,夕阳下,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可声音却极为愉悦,显然心情不错。他心头跳跃着光,不由也高兴起来。
两人走走停停,夜色已浓黑,街道两边陆续点上灯盏,江临摸着扁扁的肚子,道:“我们去吃些东西吧。”阿齐不愿,“只有3两银子了。”江临撇嘴道:“好小气。我和你讲,这个做男人呢,尤其是做身高八尺的男人,一定要牢记三个‘大’字,想不想知道哪三个?”阿齐见她眼中带光便知没什么好话,轻飘飘地回复道:“不想。”迈大步朝前走去。江临小跑着追上去,连珠炮似的道:“你不想我也要说,那就是大方、大度、大气,用另一种说法就是——不许抠抠索索的。”
阿齐停下脚步望过去,江临马上挤出温柔可亲的微笑,“阿齐,我真的饿了。”阿齐无奈至极,掏出钱袋,道:“只能吃包子。”江临拿过钱袋,欢天喜地道:“吃包子也好,不过我不要吃柳色新包子,太难吃,我们去······”江临眼珠一转,贼兮兮地道:“去松鹤楼吃。”说完,拔腿就跑。
阿齐腿伤未愈,又有行人侧目,追了两步便缓慢下来。江临回头一看,更是得意,铆足劲往松鹤楼跑,跑到拐弯处,发现一群人围在一处,嘁嘁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从缝隙处望去,里面似乎是个人,轻粉裙、小羊皮靴。江临脑中灵光一闪,拨开人群钻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女子脸上黑色面纱,她心头一喜,正要走上去,冷不防却被一位大娘抓住,“姑娘,你可别过去。”江临看向人群,这才发现她们各个武器在手,有水盆、有棍子、有鸡毛掸子,而风飘絮满身水痕,头上挂着烂菜叶子,显然是她们所为。
江临深吸一口气,道:“几位大嫂,请问为何如此对这位姑娘?”风飘絮听了,眼睛豁然睁开,闪过一丝慌乱。她看江临面色不善,唯恐再拖累于她,双手扒着墙缝,费力地站起,却被一个胖大婶眼疾手快地打了一棍子,重重跌在地上。
江临握住棍子,先拉后送,竟将身量近她两倍大的胖大婶推得踉跄几步。周围人扶住胖大婶,胖大婶稳住身子,不可置信瞪着江临,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熊熊燃烧,“死丫头,你竟护着她?你知道她是谁吗?凤栖阁的姑娘,身上染了不洁的病,浑身溃烂,被凤栖阁扔到乱葬岗,却又跑回城里,多坏的心,是想要把脏病传给谁啊。”
其余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样的人,就该被烧死。”“烧死是便宜她了,害了多少良家。”“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活该如此。”“我们报官,把她再丢回乱葬岗。”“报官不行,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说不定就有她以前的恩客,放了她呢。”“是呀是呀,她们最会勾引男人了。”
江临双臂环胸,睥睨众人,不屑地冷笑:“那你们还不快回家把你们男人看好,省得被她勾引走,染了一身脏病,传染给你们。”
胖大婶双目倒立,犹如一只落架老母鸡,浑身肥肉颤抖着,大叫道:“你说什么?”江临眼见有人举起木桶,夹杂着烂菜叶的黑水飞奔而出,赶紧朝后退去,又见风絮飘还在原地,忙去拉她,可手还没碰到她,就见胖大婶肥硕的身子扑倒向前,将水和脏污全部挡住,随后“咚”“咚”两声,带着大地的颤动,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