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拉开妙娘,将她推到凝雪身旁,轻声细语地跟江临赔不是,“江小姐,妙娘不过心急而已,你千万别和她生气。若是有法子找到飘絮,就告诉我们吧。”江临道:“杜如松应该不会为难她,她应该出来了,莫非又去了凤栖阁?”妙娘、流霜等三人脸上忧色更深,流霜央求道:“江小姐,你可否帮我们去凤栖阁打听打听?”
江临道:“我一直奇怪,你们在凤栖阁那么多年,多少会有一二朋友,问句话应该不难,为何不去呢?”妙娘推开凝雪的手,杀气腾腾走到江临面前,冲得江临肩膀一震,手握着茶杯以防万一。妙娘却一屁股坐在她前面,眼珠翻白,撇着红唇道:“还不是姓刘的那个老女人,怕我们去找张管事拿银子,放出话来,我们若是靠近凤栖阁,就把我们筋抽出来。”
江临脑中浮现张管事猥琐形貌,啧啧道:“你们都和张管事有关系啊。”妙娘道:“他是流萤亲爹,对她多少有一两分父女情,柳公子也是他找人才放出来的。”
江临大为意外,就算她阅书无数,也没见过如此劲爆情节。刘妈妈是花楼鸨母,丈夫是花楼管事,女儿是花楼姑娘,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妙娘扫江临一眼,知她心中所想,仰脖喝了杯茶,道:“你也别同情张管事,当初是他滥赌成性,为了自己不被砍胳膊断腿,将成亲没几日的妻子卖进花楼。刘妈妈当时年轻貌美,没几年竟成头牌,她的妈妈死了后,把凤栖阁交给了她。”江临已震惊得讲不出话来,妙娘给她一个少见多怪眼神,又道:“当时许多人不服,刘妈妈便把张管事叫来管理她们,说总归是自家丈夫,
又有女儿牵绊,比外人放心些。”
江临手颤颤着倒了杯茶,放到嘴边却又喝不进去,她握着杯子,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抓着妙娘问:“那个,刘妈妈一直在花楼里,如何与张管事生了流萤啊?”妙娘闻言一愣,随后纤纤手指扫过裙摆,道:“我哪儿知道,都这么说的,人家张管事认了不就得了。也索性他认了,仗着这点儿父女情拉流萤一把,不然她这辈子还不知怎样呢。”她见江临还要问,竖起手指指着她,板着脸道:“这些都不重要,找到飘絮后,我有许多比这更香艳的,讲个十天九夜也说不完。”
江临摆出清心寡欲的一张脸,耸肩道:“谁要听这些,我不过顺嘴一问。”妙娘心道骗无知少女呢啊,你那双眼都快烧起来了,还说不是兴致勃勃。不过,有些事不必拆穿。她托着下巴,伤感地道:“安阳府这么大,我们该去哪里找她?”
江临也没有头绪。她原以为风飘絮伶仃一人,却没料到她其实有地可去。可她不愿连累别人,把所有苦寂抗在自己肩头。江临终于知道为何对风飘絮牵肠挂肚了,她喜爱她的容颜、欣赏她的勇气,但更敬佩她的仁义、气节与风骨。
阿齐傍晚缓缓转醒,尽管江临已做了美化,可他仍对妙娘三人横眉竖眼。江临将决定如实相告,道:“阿齐,你若想离开也无事,我把银子都给你,还跟妙娘借了些银子,足够你雇辆车到宋城了。”阿齐目光落在江临手边包袱上,浓黑睫毛下,双目幽深,语气怨念得堪比被休的糟糠妻,“你赶我走?”
江临眨眨眼睛,特比诚挚地道:“怎么会?我是怕耽误你。”阿齐沉着脸,拿起包袱扔到床上,随即咕噜一滚,背对着江临躺了上去,笔挺的肩膀写满不悦。江临走过去,坐到床边,耐心地道:“阿齐,我是个兴之所至之人,早一天晚一天去嘉和城都无所谓的,可你心中是有事的,因而······”阿齐右臂撑着床板,脸黑似锅底,劈头盖脸地道:“因而你就可以违背誓言,冠冕堂皇地弃我于不顾,独自逍遥快活去了?”一想起她眼珠子都要黏在妙娘身上,他就来气。
江临搔搔鬓角,道:“那你说怎样?”阿齐坐起身,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我要留下,并且我们要约定三日之期。若三日之内找不到风飘絮,我们也要上路去宋城。”江临老大不情愿,心想阿齐是不是吸多了迷药,脑子糊涂了,竟对她颐指气使起来。可看他认真的神情,又说不出拒绝之话,只好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六日好不好?”
阿齐看着江临涎笑一张脸,怒气更甚,果断道:“不好,三日就三日。”江临眯了眯眼,阿齐道:“做什么?”江临双手按在他肩头,前后用力摇晃,“臭小子,我说六日就六日,你要不愿意,就三日走好了。”阿齐左手揽住江临腰肢,右手攥着江临手腕略一用力,将人压倒在床上,右腿半曲牢牢压在她双腿上。
位置乍然变动,江临奋力挣扎同时一顿乱骂。阿齐望着她红若艳霞的双颊,心头咚咚乱撞。可随着“兔崽子”“矮三丁”“小王八蛋”等词汇涌入耳中,羞便变成了羞愤,他从江临身上下来,闷头坐到床尾。江临冲过去,双臂搂着他脖子将他往床上压,便道:“臭小子,长本事欺负起姐姐来了,我问你,还敢不敢了。”
阿齐缓缓开口道:“不敢了。”江临顿时得意起来,道:“哼,那几日走?”阿齐道:“六日。”江临伸手拍拍阿齐脸颊,只觉手下肌肤绵软细腻,再要戏弄他几句,却见他纤长的睫毛轻轻抖着,黑亮如漆的瞳仁静静望过来,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望着彼此,呼吸都很清浅,唯恐打碎这一刻的镜花水月。可惜,天不遂人愿,妙娘直冲进来,嗓门嘹亮地叫两人去洗漱。
江临微笑道:“有劳了。”妙娘看床上皱巴巴,眼中暧昧顿显,意味深长地问:“这里屋子不多,晚上需有一人单独住西厢。”阿齐不知何时已站到门口,闻言道:“那便辛苦你了。”妙娘美目里尽是笑意,“好说好说,不过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说出去有损清白,不如······”江临笑道:“不如咱们三人住一起,这样互相有个见证。”
妙娘手挥帕子,扑倒江临身上,“我是无妨,就是不知他行不行?”江临手指顶在妙娘圆润肩膀,笑道:“好啦,大晚上的别发疯了。你回你房里睡,我和阿齐住西厢,互相有个照应。”妙娘撇撇嘴,不高兴地答应下来,随即扭着小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