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简之诧异道:“我哥哪有说要杀你,不过就问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不就好了。”江临朝齐简之伸出双腿,侍卫见了,护主心切,一人飞身抬脚踹到她腰上,顿时她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穿破微凉的空气,径直朝前方石子路扑去。江临心想这一下摔下去,牙齿不断个七八颗,脸蛋也要血葫芦一般。可谁知就在她着地那一刻,手腕却被齐朗川拉住,江临惊诧不已,心道难道错怪了齐朗川?
谁知,在距地面尚有两寸之时,齐朗川松开了手,江临来不及稳住身子,“砰”地落到松树下。江临吃了一嘴土,后腰、前胸火辣辣地疼。她撑起手臂,却因疼痛又跌落下去。齐朗川走过来,蹲到江临身前,一把将她抱起,江临扯着他袖子,啐了他一脸混合土唾沫,“兔崽子,我花了好几两银子买的新衣裳,就这样被你给糟蹋了。”齐朗川道:“我陪你。”江临见他不怒反笑,心里惴惴,晃着腿道:“我有银子,不用你赔,你放我下来。”齐朗川勾唇浅笑,“此陪非彼赔。”
江临大喊大叫,齐朗川却不慌不忙,将人抱回凉亭,放在石凳上,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又让人去准备吃食。不一会儿,几位十五六岁着杏黄衫子的使女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精致小吃放到桌上。江临瞪着齐朗川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齐朗川呷口茶,轻笑:“不急,哦,来了。”他指着石子小径,江临看清后,“腾”地站起来,就见黑脸领队押着阿齐,另一人押着风飘絮,齐齐过来。江临见阿齐长衫前摆划破,右小腿小腿处一道长痕,皮肉外翻,当即冲过去,一把推开那黑脸领队,摸着阿齐肿胀嘴角,喊道:“姓齐的,你无耻,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昨晚是我戏弄你们,你要杀要打冲我来,还有她,你又把她抓来做什么?”
这时,一男子走到齐朗川身边,江临见他一袭长衫做工精良,灯光下镶嵌的银色丝线闪闪发光,腰带垂下的双环玉珏莹润透亮,绝非凡品,又看向桌上杯盘茶盏,心道:他莫不是安阳知府的公子?齐颖川那个王八崽子说叫杜如松,而安阳知府正是姓杜,哼,看着他二十左右,正是入仕的年纪,却不好好读书,整日流连花丛,若不是他带齐颖川去凤栖阁,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一定知晓国家大事。
江临狠狠瞪向杜如松,杜如松心里一凛,对齐朗川极轻地扬了下嘴角,笑道:“原来齐兄喜欢泼辣的。”齐朗川冷笑,“不一定喜欢,但足够好玩,折磨起来应该能熬蛮久,我讨厌总换玩具,可着一个变花样玩才好。”
阿齐听了,耸动肩膀撞向黑脸领队,却被他用力按住。阿齐额头青筋高凸,冲着齐朗川的背影喊道:“你放开她,要折磨折磨我!不许你动她!”
齐朗川回头,好似才发现阿齐一般,从下到上地打量着他,最后将目光钉在他脸上,瞧着他的眉眼竟有几分疑惑,“这个长得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他手指点着额角,转向杜如松,“你看他是不是和我有几分像?阿鲁,将他带过来。”
黑脸领队阿鲁推着阿齐走到亭里,风飘絮对江临道:“我无事,你去看阿齐。”江临拎着裙摆几步奔追上他们,对着阿鲁又抓又打,“他都受伤了,你还推他。”齐朗川见江临双目赤红,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凶猛,朝阿鲁挥下手,阿鲁松开阿齐,站到亭子口。
阿齐看江临泪花晃动,轻声道:“我不疼,别哭了。”江临手指杵向阿齐嘴角,阿齐吸了口气,江临道:“还说不疼,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回来?”阿齐道:“你说过要带我一起走的,怎么又反悔,你又欠我一次。”
杜如松瞧着两人深情款款、旁若无人的模样,朝齐朗川抬下下巴,眼神斜飞,拉长声道:“齐兄,这怎么回事啊?你别说,这个小子和你真有几分相似,看着七八九岁?别真是你的种吧?”
齐朗川走到阿齐身边,手搭于他肩头,审视地打量着他,问道:“你叫阿齐,全名是什么?”
江临想到阿齐的身世,使劲闭了下眼睛,看了眼阿齐,又望向齐朗川,顿时心惊不已。杜如松所言非虚,阿齐和齐朗川轮廓、眉眼,还有抿唇不语时的神情,真的有几分相似。他该不会真是阿齐的亲生父亲吧?看他一副登徒子模样,引诱了阿齐母亲也未可知。
不行,不管他是不是,都必须不是!不能让阿齐知道他的身世。江临想到这儿,仰起头对着齐朗川啐了一口,骂道:“呸!他是我儿子!做什么美梦呢!也不溺泡尿照照你尖嘴猴腮的猢狲模样!也生得出这样好看的孩子!相似又怎样呢?你爹还和你相似呢,你怎么不说他是你爹呢?!”
杜如松哈哈笑出了声,见齐朗川眼睛瞪过来,“咳咳”几声敛了笑气,凑到齐朗川耳边悄声道:“齐兄生不出来?”
齐朗川纤长的睫毛轻轻扫了一眼,“你可以试试,不过,应该无法让你生。”他走到江临面前,手捏脸颊,俊脸浮现邪笑,不怀好意道:“你又皮痒痒了对吧?不过我怎么看你是心虚呢?你说你一个姑娘,本事往脸上长长,别都长嘴皮子上。”
江临打开齐朗川手,照着他胸口推去,结果被齐朗川牢握在手。看着江临横眉立目,齐朗川噗嗤笑出声,哀叹一声道:“你这幅姿容能生出那样的儿子也是老天垂怜了。”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自顾自地笑了。
江临愣住,她与“齐颖川”相遇那刻便剑拔弩张,即便知晓他俊朗非常,也不敢就此多生心思,可此刻他一笑,恰似春日和风,醉醉熏人。
江临心弦拨动,目光痴绵勾缠。不知是嘴被捏痛,或花痴病重,抑或清醒之后因齐朗川暧昧气挖苦而羞愧,开口之前,竟流下一道涎液。
齐朗川收回手,虽一字未语,可嫌恶的神情更让江临恼恨,尤其是她意识到自己对他产生绮念,羞愧更加深刻,“躲什么?脏不死你!”齐朗川鼻腔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哼,握住她手腕,拉她穿长廊、过重墙、走花径,曲曲折折、绕绕弯弯,终来到后院。
阿鲁推着阿齐,杜如松带着风飘絮,连带齐简之一起跟上。杜如松推开院门,让门口侍卫加紧防备,不让一直苍蝇飞出。江临啐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杜如松权当没听到,拽着风飘絮,推开门,随后站在一旁,等齐朗川、齐简之进去,方拉风飘絮进入。
江临放目望去,并无花红柳绿堆砌,也无脂香粉浓萦绕,南边是两扇推开的木窗,一支绿藤从窗上垂落,在薄薄夜色中舒展柔枝。木窗的书桌,笔墨纸砚齐全,还放着一本半卷的书,右手边及顶高的原木书架摆满了各时各样的书,中间一阁是一把焦尾琴,两边则是一些玉器摆件。
房间正中是一张八仙桌,四张椅子,齐朗川径直走到南边,杜如松谄媚地把包着绣布的软凳拉出来,齐朗川坐下,他又亲自斟茶。
江临心道一句“谄媚”,缓缓把目光移到八仙桌后的屏风上,那上面画着一副独钓寒江雪图,运笔流畅、意境悠远、蓦地让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