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别人误会他们是一起的。
江临把包袱往肩膀挪了挪,摸了下头上包着的蓝布巾,走了进去。阿齐急忙跟上,“你不会是想偷包子吧?”
江临“切”一声,抻着眼皮道:“你谁啊?不是和我分道扬镳了么?我偷包子偷馒头干你何事?”
阿齐握住江临手腕,“无论偷什么,偷东西要被送进大牢的。”江临推开阿齐的手,满不在乎地道:“正好,牢里管饭,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阿齐横眉立目,怒道:“你,你真是毫无廉耻。”
江临满不在乎地道:“是啊,你才知道啊。”她举起手,凶巴巴地道:“快别拦我,我要吃个最大的包子再去坐牢。”
“等等!”阿齐喝道,见江临转身,抓着她小臂走到铺子旁边的小巷里,将人推靠在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干上,从怀里掏出一布包,递到江临面前,“给你。”
江临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上午他要走的炊饼,整的一点儿没动,半个的还剩大半,“你一日便吃了巴掌大的一块?”江临不可置信地问,她的饼只剩半个了。
“我不饿,你吃吧。”阿齐道,目光在饼上扫过,不自觉地舔了下唇。
江临顿时明了,阿齐不是不饿,是在省着。他这个年岁的孩子,本该在父母膝前玩乐承欢,他却无依无靠地奔波在逃亡之路,一块硬饼子都要省着吃。江临心里发酸,又想起他悲惨的身世,对他更加同情。她把饼子包好递到阿齐手里,转身又向包子铺走去。
“江临!”阿齐在她身后喊,他已然把饼子让给她吃了,她竟然还要去偷!恬不知耻!
江临回身,瞧着阿齐愤怒因而染红的小脸,抻出脖子上套着的红绳,道:“我是要去打听当铺。”阿齐走过去,目光纠结,“你要把玉环当掉?”
“不然呢?那两块饼能撑几日,宋城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凭我们两条腿,又无衣无食的,恐怕挨不了几日便要曝尸荒野了吧。”江临见阿齐嘴皮泛干,不由温言软语下来,“你在这儿歇歇,我换了银子给你买包子吃。”她进了包子铺,问了当铺位置,向向正打扫的主人家道:“大哥,劳烦你让我这孩子坐一坐,我去买些东西,稍后来接他。”
主人家痛快地答应下来,并倒了一碗茶水给阿齐。包子铺里茶水免费,自然不是什么好茶,阿齐看着阔口黑陶碗里的茶汁,飘荡几根褐色茶梗,显然是浸泡许久。这样的茶水,他家下人都不喝,可此时他却觉得气味芬香。他见江临嘴角泛白,先让她喝,江临眼现惊讶,轻笑地摇摇头,“我喝了一肚子河水,你喝吧。”
店家见他母子二人因一碗茶水谦让,连忙又给江临斟了一碗。江临道了谢,低头吹开浮沫,小口抿茶。阿齐却顾不得烫,三两口把茶喝掉,握着木棍站了起来,眼珠不错地盯着江临。
江临喝完茶,对上阿齐双眼,心道:这孩子性子别扭,诸事都憋在心里,这般看着我,肯定是怕我一走了之,倒不如叫他一起去,可又不能直说,免得他闹脾气。江临感叹自己心善,正要开口,目光忽地落到阿齐脚上,见他右脚鞋顶透亮,袜子隐约可见,必是走路过于倚重右脚所致。江临想到他受伤总因自己所致,便指着长凳道:“你走了这么久,腿很疼吧,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阿齐不言语,抿着嘴紧紧地盯着江临。江临无奈,挥挥手,“行吧行吧,你愿意跟着蹦跶就跟着吧。”她故意紧走几步,棍子敲动地面的声响与鞋子声交错传来,一声重似一声。江临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阿齐,阿齐抬头瞄了她一眼,木棍抬起的尺度越发地大。
江临走过去,握住阿齐的左臂,没好气地道:“行了,慢慢走。”
“不用你管,我自己可以。”阿齐嘴硬,但却没再执拗。
江临轻笑,瞧着日渐西斜的日头,心道到底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最爱闹别扭。她放慢步子,阿齐气息渐渐匀称。两人到了当铺,好说歹说老板却只肯出二十两银子,阿齐不答应,拿过玉环气冲冲地要走,被江临拦下,换了银子,沉声道:“有朝一日再赎回来。”
阿齐以为她强颜欢笑,心想她虽不是高门贵户小姐,但那玉环也是缔结婚姻之物,她心里也一定舍不得。他默默想着,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问江临道:“你不心疼?”
江临揉了下发麻的腿,对阿齐道:“走了一日,腿都要断了。若它能换来便利,便是于我有用,高兴还来不及,心疼什么,不过是身外之物。”阿齐听了,心道她定是怕我多心,才故意装作不在乎。如此向来,阿齐脸色越发难看,江临秀眉轻皱,心想又哪里惹他不悦,不过她疲惫至极,也无心思哄他,便道:“走吧,去买些衣物,天气渐冷,也不知何时到宋城。”早知路途如此艰险,她便到了南国境内,或者是大礼之前再告知阿月了,这遭罪免了不说,也不会带着个爱生气的小累赘。
两人到了成衣店,放眼望去,花红柳绿、俗气至今,江临一件都看不上。然而开价却非常之高,店小二见他们衣着破旧,江临脸上伤痕斑斑。阿齐手杵木棍,想当然地认为他二人乃穷孙破落户,神情十分倨傲,爱答不理地倚在柜前,捏一枚绣花针剔牙。阿齐脸皮薄,双颊通红,江临嘴角含笑,双手大力朝木柜上一拍,店小二肘部颤抖,手里的绣花针直戳到舌头上,他“哎呦”喊了一声,口中尝到咸涩滋味,吐口唾沫里面都是血。
江临笑道:“小二哥,劳烦您将那几件衣裳拿来。”
店小二怒目而视,江临手撑木柜,双眼放光,轻声道:“还不快些,否则你东家来了,见你这般对待客人,定狠狠给你几个大耳括子。”江临比划着,脸上却始终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