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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8:天骄的十周年

“我说过,不准动天骄。”

“老大,你什么时候如此短视了?我们将把整个北心市收入囊中!”

“你只是在毁了它……情分已尽,现在收手,我不用对你说晚安。”

留短马尾的年轻男子胸口插着一柄黑色的匕首,手腕被科技感十足的手铐铐住,手铐还被银色细链缠绕。

他的左颊上贴着一截白色止血带,头脑昏涨,在飘荡茶香的走廊里被一个身高八尺,剑眉星目的小男人架着。

男子有点儿想笑,同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于是张扬地无声大笑。

“别想着用小伎俩逃离。”小男人察觉到男子的动作,威胁性地用肩膀撞他一下。

“……!……?……。”

男子夸张地张大嘴巴,做着说话的样子却出不了声。

“你这厮滑不溜手,不敢交与普通警官看管。虽不愿带到吾等十周年纪念的乐宴中,亦是无可奈何。”

男子点头表示赞同,腿上加了儿劲儿,让小男人轻松一点。

“喂,老贼!为什么那个狡猾的小偷倌偏要昨天惹事?还是偷便利店的低级错误?”

黑背心黑墨镜黑虎纹身的光头坐在黑木摇椅上,摇晃着啤酒杯般的的大茶杯,问向披着蓝色披风的整洁老人。

“哦?嗯。”

后者正面对着反射虚影的落地大窗,摸摸不存在的耳垂。

“不介意那小子藏着坏水么?”

秃子在眼前凭空点点,然后长舒一口气,摘下墨镜。

“?'天演'我是运行完了,今天的突发事件也提前通知到了,休息会儿就可以喝酒吃肉去了。”

“哪个小子?”

“那个我们六年内不断放走的小偷倌,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怪物的那个。”

光头砸一口茶,苦得皱眉。

“六年前我们签订义务警员协议的时候就应该坚持处决权,不然哪有这些麻麻赖赖的事!”

“是。”

老人背手,身影显得高深莫测。

“王老贼!你到底听没听到老子说话?”

“听着呢,秃子。”

老人视线从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转到反射的虚像,看到身后有一个眼神可怖的虎牙少年正在肃立。

“缠手下了吧。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不会打架。”

老人语气平淡,少年点点头,摊开手掌扯住掌心的布条头旋转,一圈一圈变长。

一条长桌,上摆烛台和精美的冷盘。左右零星落座,宾客都穿着各式各样非常显个性的服装。

离宴会时间还有一小时。

长桌一头坐着骚紫色西装,西装口袋插一枝假花的毛未。花纹椅背后有个小鹿似的女孩身裹暗黄色礼服,只漏一双眼睛偷偷观察着宴会现场。

毛未笑容可掬,忙着招呼宾客,说着尴尬至极的笑话。

大门被“轰”地一声一声踹开,女孩吓得一下子把自己藏起,毛未心里暗道:

来了!来了!那个女人她来了!

一条长长的白围巾飘入,白练像扛一只麻袋一样把半身金属包覆的两百余斤壮汉扛在右肩,然后又像丢垃圾一样自然地扔到大门侧边开门的房间里,关门落锁。扭扭脖子拍拍手,始终不发一言。

现场的气氛瞬间从低温降至冰点。

“幺六六!”

少女探出了头,弱弱地喊了一声,引起了白练的注意,后者的眼眸里闪现一瞬光泽,然后向着少女勾勾手指。

少女乖乖地离开毛未的掩护,哒哒哒地跑到白练身边一下把她抱住,核桃似的吊坠晃荡。

白练瞪了下眼,少女却抱得更紧了,连珠炮一般极快地小声叨叨: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老宅在家里要出来转转,而且天骄十周年对幺六六和傻老爹都很重要……但是……生理上真不想和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待在一块儿!真的!”

白练点点头,和毛未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带着少女坐到了毛未右手的一个席位上。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虽然和后来的没礼貌家伙掐嘴架很重要,大日子还是不能忘咧!没来迟吧?”

西装革履的胖大商人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闯进大门。

“正午开席,自然还没迟。只是你作为这条路上的前辈,未免太小心眼儿了。”

着装规整正坐的年长女性白他一眼。

“哪条路?我们是英雄!不是演员!你们要记住!”

红脸红毛独臂大汉坐在长桌对面,生气地锤桌大喊。

“哈哈哈哈!在世人面前,英雄,演员差不离啦!”

商人爽朗大笑,抚弄左手手指上的五个不同样式戒指。

“孔先生这边坐。”

毛未起身,彬彬有礼地把商人引到自己左手座,胖大商人摇摇屁股落坐,汗水又涌上额头。

“诶?这小姑娘……白妹妹什么时候生的?”

胖大商人俯身看向白练椅背后的少女,瞪大豆子眼。

少女把自己往椅背后藏藏,只漏一只眼。

白练淡定地呡一口茶,直视他,手里的茶汤沸腾。

“王老贼家的,孔肥子!你##没脑子么?”

红毛独臂赶忙骂到。

“白哑巴不会说话,但不会吃哑巴亏。”

年长女性话里藏着讥讽意,有点儿阴阳怪气。

“老尼姑!不会说话就憋着!”

红毛舞舞独臂,真的有些急了。

“我就问问,就问问……等等!他老人家又啥时候?这十年一直瞒着大伙儿么?不地道哇!”

胖大商人缩头回去,又觉得哪里不对伸头回来。

“傻子学人思考,只是徒费脑。”

年长女人冷笑。

“李白仪!你别越说越难听!我怎么就没脑子了?”

胖大商人生气,话题被带偏。

“我说的是这个莽夫,假装看得懂气氛的样子……谁让你要对号入座?”

“你!李尼姑!”

“呵,严莽夫。”

“这不故意挑事儿么?别瞪了!怎么我一来就吵上了!这啥么事儿啊!”

胖大商人急得五官缩到一团。

“以前你们也这样么?”

少女小声问白练,白练看看已经干燥的茶杯底,无奈地点点头。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别吵!别吵!”

毛未大声喊着,可惜没人听。

“你#的老##!”

“兵油子,骂人就会这两句。”

“轰!”

红毛本来要回嘴,只见白练把茶杯往桌上一砸,发出惊雷似的声响,一下子震住全场。

白练站起,走向之前丢人的房间,一拳打在锁孔上。

“啪。”

锁带着门把手射入房间。

开门,进门,摔门,门框开裂。

少女左右看看桌上被震慑住的几人,礼貌地挥挥手,然后轻轻开门入内。

锁和把手被轻轻地塞回门上,门那面的人甚至试了试把手还灵不灵活。

一切才刚刚平静,茶杯突然碎裂,长桌上出现放射状裂纹。

“咳咳,要不,诸位,我们换个桌?”

“算了,消停点儿就是,喏,又来人了……”

房间是个杂物间,但各种杂物被摆得井井有条。

一个身穿黑底红纹长褂的年轻帅气男子正保持着对眩晕大汉上下其手的姿势,显然是在检查大汉状态的时候被白练的一发重拳给惊到了。

“白练小姐,请不要随意地把犯人打晕带走,也不要一声不吭地破门而入。”

男子长相有些阴柔弱气,用语却非常官方,非常冷漠。

“大庄!”

少女喜悦的心情表现在脸上,一步一跳地冲向男子。

吴晓庄,北心市路理处责任书记,北心市十大形象青年之一(选美称号),双手虚推表示抗拒,皱眉:

“小诺,谁教你这么叫的……开心那个憨货?”

王晓诺尴尬地停住步伐,回头望望一言不发塞把手的白练,又回头看向吴晓庄:

“沙哥说这是你唯一可以接受的昵称。”

“只是他这么叫而已!”吴晓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好像想起了头疼的事。

“那么……混蛋?”

“……”

“小虫儿背地里真这么叫我来着?”

“嗯,就没改过口。”

王晓诺颔首,略微思索。

男子嘴角微动,表情却被一条白色长围巾遮住。

“唔——”

十六号把围巾扔到吴晓庄脸上长出一口气,食指拇指眼前虚捏。

“我离人设崩塌就差这么一丢丢,好险!忍得好难受!”

“你每次都这么说。”

吴晓庄把围巾挂在前臂,管家一般。

“这次不一样。”

十六号躬身和王晓诺双手相牵,笑脸相迎。

“我怎么忍心让我们家小仙女在战区里里一个人尴尴尬尬地呢?”

“早知这样,为什么还要装成哑巴?”

吴晓庄正眼,发出直男发言。

“这叫银色怪力三无美少女,现在的宅男半宅伪宅都吃这一套!我不仅要是路理处在天骄的卧底,还要凭人气博取经费赞助,我很容易么?!是不是!小诺?”

十六号叉腰生气状。

“就是!大庄!给幺六六道歉!”

王晓诺也叉腰狐假虎威。

“好吧,我道歉。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吴晓庄背过身去继续检查大汉的状态。

“嘿,那么,开心还在北心市,和你住一屋么?”

“他早旅行去了,说最后的人生里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傻子。”

吴晓庄有些落寞。

“舍不得人家了?”

十六号坏笑,王晓诺也心照不宣地窃笑。

“是。本来闹腾腾的屋子一下就静了。”

吴晓庄拍拍大汉的金属手臂表示检查完毕。

“真可爱呀。”

王晓诺仰头回想起一个月前,牙齿尖尖,笑嘻嘻的沙哥点烟花般在炒锅前炒那盘沸腾的番茄酱炒蛋,扑克脸的吴晓庄挽起袖子,抄起锅盖顺势要打。

最后却缩在沙哥背后,用锅盖抵御炸油,表情还一脸认真严肃,如临大敌。

“钱熙大小姐呢?你的'小钱钱'?我猜一直是躲在你家吧?反正知了不着家。”

“之前是互惠交易。她要给家里证明自己找得到男友,而苦坝镇遗址的修复又要一大笔钱……过了年就已经不算了。这次帮她找屋只能算我过去交情,帮她一把,还没帮上。她后来住一个朋友家里,都是女孩儿。”

“哪,现在她在哪里?”

“也出去旅游去了……她不想再按照家里的想法,去一个神秘的学校进修……然后继承家业。她想在被抓回去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你真确定他俩不是一起手牵手翘家了?”

“不可能。钱熙大小姐说他找的同路人是个不认识的贱格男人,开心和我们可是一个大学的。”

“他们见过面么?”

王晓诺悄悄举手。

“见过,开心来我们乐队救过场,当时乐队里的鼓手被一个抢珠宝店的犯罪团伙当成了人质,导致我们乐队缺人。”

“开心知道后,直接带了一套编钟上来乱敲。效果还不错。”

“我也记得北心大学的那次校庆,我也清晰地记得开心当时戴着鲨鱼齿纹口罩和大黑墨镜的,你确定钱熙她知道这个敲编钟的神秘疯子是谁?”

十六号白眼。

“还有那次下乡扫黑除恶,他们俩一起把草草抢回来的……”

“当时两位都蒙面的,我那智障哥哥当时也在,说鲨哥代号黑S,钱熙姐代号雏鹰,谁都不认识谁。还有钱熙姐姐那让人绝望的脸盲,更不可能认得鲨哥了。”

王晓诺摊手。

“还有……额,好吧,没了。不过我有和他们两人分别通过电话,当时一个在火车站,一个刚要去看电影……”

“行吧。两个失联儿童也不大可能刚好凑一块儿去。”

十六号一屁股坐在大汉身上。

“话说天骄十周年怎么只来了李老师和赤砂子两个冤家?”

“还有孔先生。”

王晓诺轻轻一跳坐在十六号旁边,被吴晓庄抱了下来。

“不管天骄几周年纪念,要惹事儿的人都不会休息。夏天得怪病的人突增,孙医走不开;王老上午隔离期未过要迟些才来;南方剑说去公安局押人……各式各样的,不过午宴总是要赶上的。”

门忽然打开,短马尾男子被剑眉星目的小男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摔入。小男人扫视屋子里的人,目光在瞬间回复白练状态的十六号身上停留片刻,颔首致意。

白练也颔首回礼,小男人一怔,之后退出门去,轻轻关门。

躺在冰凉地板上的短马尾男子呼出一口无声的长气,王晓诺想凑近些看却被吴晓庄和十六号两人同时拉住。

“要我去和南方兄解释一下么?”

吴晓庄挠挠眉毛,显得有些尴尬。

“解释什么?他又不是我男友,他喜欢的是'白练'。”十六号撤了围巾皱眉,不自觉地声音高了两度。

“那个……”

王晓诺小小的声音被掩埋住。

“所以才需要解释啊,不然看到我们两个独处一室,南方兄会瞎想的。”

“雨我无瓜。”

十六号抱胸甩脸不接话茬。

“那个,这位,叔叔?(语气充满疑问)是不是伤得有点儿重啊?”

王晓诺指着地上的短马尾男子。

吴晓庄和十六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短马尾男子胸口插着一把黑色匕首,手腕被银链纠缠的手铐铐住,正不断挤眉弄眼并以泥鳅的姿态向着十六号板动。

吴晓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一个后跳踩到大汉身上,显得很不想被男子碰到一样,刚被抱到地上站着的王晓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十六号略一思索,俯身拔出男子胸口的黑色匕首,丢到一边。

没有飙血,没有惨嚎,甚至没有伤口。

“尘灰系统2.0,正在上线,上线成功。”

见到目的达到,男子停止蛆一般地扭动,利落地靠墙箕坐,完全没有双手被束缚的自觉。语气戏谑轻佻,细眼泛着冷光,身裹危险气息。

王晓诺感知到了男子的危险气息,眼神一下子正经起来,侧身面对男子弓步摆了个架势,然后仔细想想还是松了架势。

“我给你三分钟解释你的阴谋。”

十六号给右手戴上特制的蓝紫色绝缘手套,然后半跪在男子面前,按住他的心口。这个时候十六号的状态不太稳定,看起来是突兀见到南方剑扰乱了心性。

男子按按太阳穴似在思索,然后作恍然大悟状:

“因为……我想你了啊小十六……噗哇。”

十六号微笑着右手上送劲,男子像被一发重锤直击,呛出口真气。

“松!松……小十六!以前我们可约好过,你在法制外弄断我三根……三根肋骨就得和我约会!这可是……第二根啦!”

男子因为腕部受制,只能勉强用指头点点十六号手臂,声音透露着艰难。

“滚!”

十六号化掌为爪,劲儿是松了,威胁性却大了一个档次。

不知为什么,看着男子的面容王晓诺总有股熟悉感,特别是那一双细眼,实在太有王家特征了。

那双细眼,越过十六号,看向王晓诺,没有对眼,他在看其它地方。

“咳咳,我仔细想想……事先声明,我说的绝对就是我想的,这种地方用谎言实在降低格调。”男子把手铐往地上试着砸砸硌得手腕生疼,“为了……王家感人的团聚吧,还有为各位天骄大人的纪念日献上薄礼。”

三双眼睛在男子身上下扫视,男子一脸疑惑。

“怎么了?”

“薄礼在哪里?”

十六号摊手。

“送完我就把你关局子里去……等等,你好像就是局子里关不住才送到这里来的……”

“哦,礼物啊,是超级好用的礼物,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

双手拇指自指。

“北心市第一大坏坏尘灰本人。”

“……”

“……”

“……”

“我去叫人检查下他是不是金门藏了炸弹故意投门的。”

吴晓庄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喂!你们不是最喜欢我么?我可是这旮瘩的第一杀手,偷倌儿还有黑老大呀!什么脏活儿累活今儿个都可以帮你们做做,多方便!”

“我还是希望你今天老老实实呆着,直到鬼锁到了,给你下个永久禁制然后扔到云阳国狱里用余生好好反省。”

十六号微笑,笑里藏着厌恶。

“不要这样吧。你们就说我们关系有多铁……天骄成立第四年的时候我帮你们偷了太阳教的脏弹爆炸密钥让光头鳄有远程覆盖脏弹爆炸程序的操作空间;第六年的红东港纵火事件,逃跑的主谋我一个个道了晚安;还有前年的“天骄毒瘤论”也是我的势力雇水军帮你们平息的……说起来秃头鳄不也曾经是大反派么?现在不也是天骄么?”

尘灰也微笑,笑容里不知藏了多少城府。

“六年前你凭空出现,不属于任何势力,没有任何过去。凭借着一身偷窃本事和油腔滑调在灰色地带混得顺风顺水。”

十六号第一次表现怒意。

“是,为了事件的解决我们确实和你做过不少合理交易,让你做一些我们和警方都不便插手的事。可是若我们早知你把所有的失败反派旧部都划归己有,我们绝对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

“你所做所为,是把污浊的细流汇聚成海!”

十六号吼叫着提着领子把尘灰举起撞在墙上,墙壁上出现一个陷坑,尘灰却吃痛一声不吭。

吴晓庄也皱了皱眉从大汉身上跳下,握紧双拳表情有些迷茫。

王晓诺很奇怪,她第一次看到十六号如此失态,而且尘灰不时会往自己脖颈处望望。

此时也是。

时间好像变得慢了,身后的脆门爆响,王晓诺转头,看见门外长桌座位几乎满人,人人面色涨红,各色闪光和飞行物件交错。

好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又像两军相接,战火喷涌。

毛未缩在桌下抱头,瑟瑟发抖。

再转头,吴晓庄已经晕倒在地,尘灰扔掉内藏精密机械的大汉金属手臂,温柔地给肩膀上一只黑色匕首穿透,钉在墙上的十六号挽上白练的围巾。

手铐焦黑,闪着电光被扔在一旁。

尘灰刮刮发不出声却仍在大吼的十六号的脸蛋,然后伸展四肢松松筋骨,振臂,银链滑出,好像有一端固定在前臂。刚才好像做了大量运动,一下子渗出许多汗水,白色止血带从左颊滑落,漏出一条黑色的条形码。

王晓诺见状,把吊坠取下盘在手腕,锁骨上也是一条黑色的条形码。

王络苏扶着黑背心秃子下楼,左手手背上也是一条黑色条形码。

“想不到我的妹妹这么漂亮。”

尘灰一摔银链,触及的那条金属手臂一下被电火花灼焦,噼里啪啦爆响。

“你好,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北心市第一反派尘灰,杀手代号达斯特,真名王络尘。”

“诶?都十一点了?”

黑背心秃子被王络苏搀扶着走出路理处的大门,双腿直直立着不太灵敏的样子。

老人从王络苏手里接过黑背心秃子的胳膊,向王络苏挥挥手:

“回去吧,孩子们和孩子玩儿去,我们几个老家伙玩儿我们自己的。”

王络苏也挥手,看着老人和秃子慢慢走远,走入拐角,然后默默拿出缠手,拉直,一圈圈变短,折返入门内。

“啊,纸张!光头鳄的天演计算结果又出来了。今天下午一到两点又出篮子了,估计还是塞老大,真的是,这个死#闷骚内心怎么这么脆弱!”

“就是!麻烦死了!不过谁叫他是路理处的小伙伴?大不了再搞安眠药大法直接给他整睡就是。弄出大事情,哥哥也会很难办吧!”

“嗷!这…大概……不好吧?上次考试时候草草你把大哥弄晕,他下来后发了好大的火吔。”

“那就弄成后备计划,还是以我为核心的忽悠大法好了,柴柴杵那儿加buff,纸张……”

“不行!上次你饶舌失败塞老大的空间乱域直接膨胀了一层楼!”

“那就……”

王络苏看着三个仿佛下午旅行般兴奋的十六岁少年少女,抚摸着套着缠手的左手背若有所思。

“诶?纸张今天话格外地少啊。”

吴晓禅一个滑稽步伐贴到王络苏跟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没什么,就是精神不太好。”

王络苏躲开吴晓禅的视线,吴晓禅心下一思量,知必不止于此,但王络苏不想说,得把话题岔开。

于是看向路理处三楼的一面反光落地窗,做出灵光乍现的样子。

“好好看,好好学,以后在路人面前暴露能力了还可以秀一段魔术掩盖过去。纸张,准备接好。”

王络苏张开双臂,吴晓禅打一个太极的姿势,然后双手一捧一掩一送出现一朵花来。

“……”

“……”

“喂,知了,这不就是用手臂挡住花儿的小魔术么?只要多练两遍都会,有没有什么镇场子的,至少是看着像'抛瓦'的?”

小雀斑表示垃圾。

吴晓禅挥挥食指表示当然没有这么简单,然后又是一掩一展臂,赵南星凭空出现在王络苏臂弯里,处于一种蒙圈状态。

“哇松手松手!老妹松手!给我留点儿排面!好歹手下一揽子穷凶极恶都是靠排面镇住的!求求你了!你是我哥好不好?”

尘灰双膝跪实,右手被王晓诺死力反剪,疼得嗷嗷大叫,银链也无力地耷拉在地。

空洞的房门在他们身旁,那方传来各种不妙的声响。

所有昏迷的人都被放在了较为安全的墙角,包括肩插那柄特异匕首的十六号。

“你为什么这么弱?这么弱怎么可能一瞬间就打倒幺六六?打晕大庄?”

王晓诺加上一只脚,踩得尘灰老骨头咔咔作响。

“靠靠靠!是我太弱了么?有些死人听到会哭的!停!我说我说。”

感觉到劲力稍松,尘灰回口气。

“大庄呢,是小十六打晕的;这只假手呢,也是小十六拆的;把小十六钉在墙上,也还是小十六自己钉的。我只是单纯为了保护她的官差身份花了大代价挣脱这只力场手铐——而已罢了!”

王晓诺看到尘灰被反剪的手腕,上面有新生的惨烈烫伤,有些同情地松了手。

“这里不是你在捣鬼?”

看着摇晃手腕咬牙忍疼的尘灰,王晓诺挑眉问到。

“说是也不是,这个壮汉,是我小弟的小弟,叫'暴躁'。他曾经得过渐冻症,于是最近在沃野研究所把大部分身躯换成了义肢,而那个研究所显然夹杂了私货,在他的维生系统里植入了其它实验系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相当于他的心脏一直在释放使人狂躁的电磁波。”

“天骄的呆瓜小伙伴们不认识这位新伙计么?没理由,没道理……诶,诶!冷静!绝对,不是,我计划送到这儿来的!我回去会收拾那个小弟的!凶器先收着要得不啦?”

尘灰看到捏住核桃样吊坠就要砸人的王晓诺连忙撇清嫌疑。

“那,按你说的,幺六六为什么要用这只匕首把自己限制住?”

王晓诺没有松开吊坠,看着好像疼晕过去的十六号,有种不能把匕首取下的不妙预感。

“是这个样婶儿的。这个匕首呢,是用天骄建立时的反派——黑龙的鳞片做的。黑龙的权能是影子和绝对的静音,可以限制大部分的'抛瓦',小十六察觉到了自己被电磁波影响,害怕把这个小地儿拆了所以只好自捅一刀咯。你相信我啦?我可是个有原则反派,这种掉价的愚蠢谎话我是不会说的。”

“那我们两个是因为……”

“老王的优秀基因,对于常温超导体质来说,根本不会被这些可爱电波影响。”

“所以,现在怎么办?”

一只筷子从房门外飞入,打在墙上发出巨响,筷子兄粉身碎骨。

“什么怎么办?哦,你说怎么逃出去么?”

“怎么让大家冷静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尘灰捂脸大笑,两只银链子像是活过来一般指着王晓诺的脸,“我可爱的妹妹,你是在要求一个坏人去救这些天骄么?”

“有什么问题么?”

王晓诺有些茫然。

“你看起来也坏不到哪里去。”

“靠!我离开见习反派的时间段已经很久了好不好?现在我从心到身都是一个绝品大坏蛋!我杀人如麻!我强抢民男!我溜门撬锁!”

“你就说有什么办法,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王晓诺举起吊坠做要砸的姿态,示意此间存在血淋淋的武力差距。

“当然有办法,这可太有趣了。”

尘灰的银链子蛇一样缠住大汉的手腕,一脸阴险。

“既然'暴躁'就是这家伙的维生系统,那么给他道个'晚安'就完事儿了。”

“其它方法?”

“嗯,那就是等到这些家伙完全适应这个波段的电磁波了,不过也有全员直接失心疯的可能喔。”

“还有嘛?”

王晓诺颔首思考,背靠薄墙,墙后特效飞舞,爆炸频发。

“没了,不好意思。”

尘灰摊手,银链也作摊手的样子。

“我不会再杀人了。”

王晓诺认真地说到。

尘灰眼神一动:

“你杀过人?”

“对。”

“可你没有杀过人的眼神。”

尘灰直视王晓诺那宛如宝石般美丽的眼眸。

“我的眼睛,可能是世间最能杀人的东西了。”

王晓诺还是很认真。

看着这双眼睛,听到这句话语,普通人可能觉得中二或是挑逗,尘灰却看到了其它东西,是一种无奈和发自内心的良善。

于是尘灰的笑容逐渐变态,他有一种让她也加入尘灰势力,在各种极品坏物中被侵染或是侵染他们的冲动。

“不用考虑这么多的,你又不是什么救世主。”

尘灰反手伸入门外,登时掌心发出极度耀眼的白光,闪瞎了所有人的双眼。空间一下子静了一下,不过应该是暂时的。

“看看这些被称作天骄的人吧,只要气血上头了和我等有有什么不同?”

尘灰自然地揽过王晓诺的肩膀,把她让向门外。

王晓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露出了费解的表情。

尘灰也带着变态的笑容看向原来长桌所在的地方,笑容渐渐消失,眉毛一跳一跳。

按照尘灰的考量,门外的天骄应该正斗得不可开交,在闪光乍生时会全部愣一下,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给王晓诺展示他们内斗所造成的损害。

可实际的情况是,室内狼藉是狼藉,碗筷纸巾,木屑碎渣到处都是。但他们好像回复了理智,揉着被闪瞎的眼睛还在一个劲儿地给收拾残局的服务员陪不是。胖大商人更是拉着经理模样的男人,仔仔细细地商讨赔偿问题。

毛未回复了憨冷神情,侍立在自己原先桌首座位旁边,手举一个微型圆柱状投影仪,投影仪在座位前方的桌面上投影出荧光蓝色的键盘。

桌首座位现在坐着一个黑背心黑墨镜光头,双手不断在荧光蓝的虚拟键盘上敲打,同时打着百无聊赖的哈欠。

宾客们坐在长桌两面,有说有笑,千奇百怪。

红制服黑围裙的女服务员们仿佛凭空出现,无视宾客们的特异打扮,沉默着清理狼藉的桌面,沉默着上菜,沉默着离开。

更重要的是,一个衣着整洁,身披蓝色披风的高大老人正等候在门口,威严扩散,溢满房间。

假装晕倒的十六号,悄悄一瞥,看见气氛平静后长舒口没发出声音的气,摸索着一把拔下肩膀上插着的特异黑色匕首,就像是拔下簪子一样轻松自如。

然后她把匕首丢到一旁,继续装晕。

“你好,年轻人,为什么你要揽着我的女儿?”

老人看着尘灰揽着王晓诺肩膀的手,语气透露着困惑。

“假的吧……”

尘灰无意识地松开了揽住王晓诺的手,向前进了一步。

“你?!”

老人闻言,往身后左右看看,确认尘灰所言确是自己,于是回过头来回答道:

“天骄,匙王,王缀石,不知……年轻人,你的疑惑语气是什么意思?”

“哦,当然,老头子记性不好,我想起来了。没什么事儿,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尘灰咬牙甩头,一个后跳拉开距离,同时找回了自己无赖的状态。把被灼得焦黑的手铐意思意思地架在手腕上,乖乖地蹲在墙角回复囚犯状态。

怎么回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会引发流血事件的点了啊!杨聪明不可能算错吧?这个“暴躁”就是他所有的手段?想来天骄经营多年,也不是一个电磁波扰乱就干得倒的。尘灰心想,有点儿担心白来一趟。

老人摇摇脑袋,好像尘灰极快的动作搞乱了他的脑袋。然后他伸手,示意王晓诺跟着他出去落座。

王晓诺始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一动不动,低着头。

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了喔。

尘灰左右银链伸出,想把壮汉和吴晓庄扶正坐稳看戏。

吴晓庄坐稳了,另一条银链却只拉到一条金属的短腿。

目光下视,只见只剩一半躯体的壮汉匍匐在地,用自己本身的手从王晓诺的脚踝上探,紧握住她的小腿。

“你们……不许动,不然我会让她分享……我的愤怒!!!!”

大汉吼叫,把老人斥退。

老人直直站着,虽没有再前进也没有收回伸出的手。

餐桌处的着装规整的李白仪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示意服务员暂时先离开。

“王老贼你不要慌,这个家伙全靠身上那套残次品叫嚣,但是任何电磁波对你家姑娘来说都没有任何效用——我清楚得很!直接制住就是了。”

黑背心光头听见壮汉声音,愣住片刻马上对着老人吼道。

“这个样子真叫没用?”

老人心虚地看着沉默的王晓诺,却依然没有要退的念头。

“不一样的,不一样。杨头领心思缜密,怎么可能让我只带着这些破烂就上来?更不要说背后还有那位大人……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你们现在需要知道,我现在加持着杨统领的'同感'!现在她加持的是我曾经的'绝望',如果换成我的'暴怒',情况会怎么样?我知道的,她的眼睛被诅咒了,如果我的'暴怒'唤醒了她身体里的恶魔,在场的任何人都活不了!”

壮汉发出无情嘲笑,老人示意身后所有人不要动。

尘灰闻言也是一愣,心想我小弟身后还有哪位大人插手这件事?

或者说就是我尘灰本灰?

“我什么也不想,我只想让各位天骄好好地过个十周年纪念日,把北心市还给我的同仁们一天。他们会完成我大哥遗留的心愿,揭穿他曾经差点儿揭穿的谎言,告慰那个曾经不羁于世俗的灵魂。”

壮汉话到此处,视线越过老人看向他身后的黑墨镜光头,那光头表情有异,说不清是惭愧还是无奈。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破局方法,直接杀死我或者是控制我。然而在你们控制我之前我肯定能把暴怒传递给她,而杀死我是你们这些伪君子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在对义务警员行为严厉监管的情况下,在你们身上挂任何一条人命都会导致天骄体系的崩塌。为了继续沽名钓誉,你们会安慰自己今天的不作为是为了以后天骄依旧存在,不把北心市未来整个让给罪犯……多么可笑!”

“并不。”

老人上前一步。

“名誉?什么名誉?不论天骄们曾做出何等贡献在世人看来不过是戏里人生,有何名誉可言?”

“天骄磕磕绊绊地撑了十年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脾气也渐渐大了,年轻的更倾向于夺得更多的执法权或是更多人气,冲突是越来越大,今天可能就算没有您出来搅弄,也会斗个天翻地覆。”

老人一副嘲笑痴憨后生的模样,然后表情一变,昂首正眼,颇具风骨。

“毛警官,直接联系警方让他们加强警备!机动性高的各位也请自领辖区坐镇。秃子说了,这位没有携带通信装置,杨的计划肯定是同时进行的。”

毛未敬了个礼,动作麻利地掏出手机。

“好的,了解,我让基金会准备一下针对天骄行动的受灾赔偿。”

胖大商人也掏出手机拇指异常灵活地给各方领事发送信息。

“就是嘛,这才是天骄的纪念日!喝茶吃酒像什么亚子!老子憋了老久,终于有机会说了!”

红毛独臂直接踹窗,翻身跳出?。

“唔,哇!!”

“站住!都站住!#的!”

大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威胁如此一文不值,于是按照之前所说使用了杨统领的同感能力。

王晓诺一下子抬起头来,血丝向瞳孔伸延的眼睛迎上了老人波澜不惊的双眼。

“没事的,诺崽,我相信你。”

老人伸展双臂做拥抱状,把胸膛整个让与王晓诺。

“为什么……”王晓诺呢喃。

“什么样的爸爸,会每天,每天都忘记孩子的姓名?要我早上提醒?”

血丝突增。

“我的妈妈又是谁?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不爱我么?”血丝变粗。

“为什么我的哥哥都是突然出现的?为什么我们身上都有奇怪的符号?”

血丝一伸一缩恍若生命。

“为什么?!!!”

血丝触及瞳孔。气氛一下子凝滞,空气里杀意仿佛具有压力,壮汉咬着牙把王晓诺的脚踝抓得更紧了些。

尘灰的视角可以看见王晓诺脚踝上,透过壮汉指缝漏出的淤青。

你狗日的没了。

王晓诺把手掌虚悬在老人心口,蓝色的闪电不断闪烁,老人却浑然无觉。

“诺崽,你知道这件事王老头只占三成错。”

老人叹气,又羞愧又无奈,还有对王晓诺十分的怜爱。

“当初知晓自己的危险性后,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绝对不能让其它人靠近自己,以免血眼状态的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事……那时候我很欣慰地看到我的女儿,心里有一份祖传的愚蠢。”

“所以我知道,你既然已经承诺过不会伤害别人,我们王家祖传的愚蠢就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别人。”

老人上前,给了王晓诺一个踏实的拥抱。

“果然,和番剧里不一样,电击死不了人,要扭脖子。”

王晓诺眼白被血丝占领大半,语气逐渐冰冷,双手从老人背后绕向老人两颊。

老人丝毫无觉。

此时,着装规整的年长女子从身后一把扯开老人:

“我#你#的,这不是白给么?不要以为诅咒说两句话就解得开!”

王晓诺看看落空的双手,轻轻甩甩,电花在指间噼啪。

她忽然极快俯身,抓向匍匐的壮汉,壮汉见势不妙却依然不肯松劲儿。

十六号也顾不得继续装晕,拉下围巾吐气,一面不薄的冰饼出现在王晓诺爪下,王晓诺却毫不迟疑双手一把抓住冰饼,继续向下砸去。

李明仪直接一个扫腿,扫向王晓诺额头,王晓诺毫无表情地收了向下砸的势,提起冰饼护头。

结果冰饼只是个幌子,腿至时王晓诺直接松手让冲击透过冰饼击中自己额头,双手疾动扭住李明仪将要回弹的腿,巧劲一折将其折断。

王晓诺放开李明仪被折断的腿,蹲身稳定平衡,额头上渗血。

“让死不了的来和你个小##玩会儿。”

李明仪表情极度愉悦,单腿站立,那条短腿以诡异的角度翻折,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正,发出噼咔的骨头复位声。

踏踏一秒前的断腿,李明仪也摆了个架势,舔舔嘴唇露出獠牙,勉力压制突脸吮吸的欲望。假发也落地,光光的灰白头皮漏出,面目越显狰狞。

十六号见自己越帮越忙,索性悄悄拉上围巾继续装晕,反正门外也看不清楚。

王晓诺也不愣,双手上举对天一撕,磁力牵动三层天花板里的钢管扭曲,挤压天花板一瞬形成三条裂缝,阳光一瞬穿过三条裂缝照在李明仪脸上。

李明仪单手遮脸,有点儿不适。

“吸血鬼也不像番剧里一样触及阳光立刻化灰啊。”

王晓诺若有所思,站起蹬踹壮汉,壮汉鼻青脸肿死命不放。

尘灰敏锐的感知感受到了一种死神正在测试自己权能,马上要动真格的危机感。

心念电闪间,尘灰心里出现一个plan,嘴角微微上扬。

“哇!这么危险的嘛?”

尘灰故意用夸张地语气高声说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晓诺那双血眼也死死盯住了他,十分可怖。

被李明仪一拉倒地,闪腰的王缀石老人呲牙捂腰困惑地望着尘灰。

“我要起诉你们!根本不考虑囚犯的安全把我跟这种人间杀器关在一屋!”

尘灰搓搓又吹吹指甲。

“在你们打来打去拆墙砸瓦的时候好好清场行不行?有点正派的素质要得乏?毛妹,快点把我带回局子里去,我申请保护性监禁。”

毛未站起,隔着王晓诺不可撼动的身姿不知所措。

“不是,这边是不是更重要一点啊?”

胖大商人见着空气凝滞,指着同一时间又贴脸交手了几个来回的王晓诺和李明仪。

尘灰听到胖大商人的声音做恍然大悟状:

“啊!孔奸商!快快把我弄出去,天骄面前再出人命可就难办喽!”

胖大商人忽然发现自己不该出声,看看左右,左右都对他点点头,只得叹口气,掏出一粒金豆子弹到毛未脚边:

“等价交换。”

王晓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身伸手往尘灰处释放电击。

一瞬间的事情,尘灰和金豆子直接换位,闪电击中金豆,飞行的黑色匕首被王晓诺揽在手中。

尘灰笑笑,把双手往毛未处一交,手腕上的银链还保持着抛掷的姿势,脸往毛未胸口蹭,样子极度恶心:

“嘛,拿着不静音啊?也是也是,我算试过了,只怪这血眼诅咒太厉害,现在手里还拿着黑龙匕首——这谁顶得住?还是快带我私奔逃离这个地方吧!毛~妹?我最喜欢咱们北心市的条子啦!”

毛未被尘灰恶心巴拉的语气吓得一僵,忽地反应过来尘灰的手铐已经是个破烂了,他的双手根本没被束缚住!

极度危险。

果然,尘灰恶心的笑容变得邪恶,手腕翻动手铐下落,探向毛未身后腰带别的那把手枪!

毛未反应也是非常迅速,左手反手护住身后枪套,右手掏出手铐来瞬间补铐尘灰手腕,尘灰的手腕甚至还没来得及分开。

然而尘灰表情未变,直接勾头撞入毛未怀里把他撞倒在地,毛未感觉到三根左手拇指受电击不自觉松开,紧接着就是让人脑海一白的枪响。

“因为咱们北心市的条子都配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尘灰笑出声来,身子还未倒地已经在空中翻了过来,两条银链子蛇一样地从毛未腰侧抽离,其中一条更是扭住了手枪的后坐力把手枪像链球一样旋了一百八十度,落入尘灰虎口,瞬间,在看不见的膛线深处电流蜿蜒爬满。

“晚安。”

枪又响了一声,王晓诺的侧脸溅上鲜血,瞳孔周围的血丝瞬间消退。

然后才是尘灰后仰倒地,摔在毛未小腹的声音。

毛未疼得一下子失去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在所有人还在担忧李明仪还能缠住王晓诺多少秒时,那个一直贱兮兮的短马尾男子却瞬间挟持了体术不差的毛未并且用枪斗术发动了如此凛冽的攻势。

王晓诺被过分肾上腺素压制的肌肉拉伤疼痛和腕骨错位的疼痛一下子涌入脑海,直接疼得她休克,软软倒在了心口插着黑色匕首,皮肤被电流灼焦,衣衫不整的李明仪怀中。

壮汉的脸上,有一个竹筒大的洞,虽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见过更惨烈的画面,还是反胃想吐得厉害。

墨镜秃头颤抖着摘下墨镜,紧握双拳站起,王缀石老人也一巴掌拍在腰上企图平复疼痛感,结果疼得更厉害了。

“哟,坏人死了,皆大欢喜。”

尘灰甩手把手枪变成零件,钢制手铐落下,他惬意地伸个懒腰拍拍毛未屁股,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光头困难地走到尘灰身侧,额角青筋,咬牙切齿,尘灰却闭眼哼歌看也不看他,歌声像是摇篮曲。

“为什么?”

“坏人死了,皆大欢喜。”

尘灰断了哼唱,重复语气。

“你根本不知道,杀了他能解除'同感'链接。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不能的话他早就放开看戏了。还碍着我家小妹妹的操作呢。”

尘灰把头稍稍抬起,眼睛仍然闭着。

“怎么?不来两拳撒气么?他可是你亲弟弟。”

“就算是极恶之人,也有活着的权利,你这种渣滓也有。”

“你听听这像是大黑客说的话么?天骄的洗脑能力不浅啊。我也不嘲讽你了,要杀要剐看着办吧,这天骄十周年的礼物,我算是送到,就看你们领不领情了。”

尘灰坐起,睁眼,瞧见周身各种特效包围,乖乖举起双手抱头。

“在牢狱里面反省你的所做所为吧。”

光头拉起毛未,扶起王缀石,帮他们拍拍灰。

“建议你们快些散了,保卫银行医院菜市场,我可不确定杨聪明还藏着什么大计划,让毛未送我回去蹲局子就可以了,我要跑了就是孙子。”

尘灰被毛未押住,嘴上依然犯贱不停。

毛未用胳膊肘顶他一下,尘灰闭口,在嘴前作拉链拉上的动作,然后竖竖拇指。

看着尘灰被毛未押出门去,光头把一柄暗藏手心的陶瓷军刺摔在王缀石手心,瞪他一眼:

“王老贼,你欠我一条命。”

老人握着军刺看看,轻轻一划手掌破开一条不流血的细口,神经纤维暴露在空气中生疼。

老人点点头,然后走到桌前随意举杯饮尽,摔破在地:

“不说了,这个城市需要吾辈。”

老人纠纠离去,胖大商人一边叫着救护车一边苦哈哈地阻止众人摔杯的举动。

人们饮酒,人们慷慨陈词,人们纠纠离去。

光头艰难地把尸体清理规整,看着装晕的白练和真晕的吴晓庄笑笑,慢吞吞地把避难的服务员和经理从大街上找回来收拾残局,让他们把二人架走。

回到小房间时,白练已经不见踪影。

这天北心市北方的明河中心发生了一场阻断河水的大爆炸,没有人员伤亡,几乎未造成财物损失。警方制止了无数犯罪,天骄的战斗也造成了不少的建筑物损坏,基金会的赔偿非常及时到位。

“喂,毛妹,你怎么看大人们的十周年?”

尘灰坐在副驾驶上,被手铐铐牢的双手尝试去抚摸压在他身上的黄色大狼狗,狼狗并不领情且差点儿咬住他的手指。

“对,阿来,只要他有任何动作就咬,他是特殊犯人,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毛未双眼盯路,开车开得一板一眼。

“听人说话嘛,别和狗讲话,狗又听不懂。”

尘灰视线转换到安全带搭扣上,手指遥遥一钩一伸一钩,搭扣一开一合一开。阿来张嘴展示满口尖牙,尘灰立马停了动作。

“这是什么?”

尘灰从屁股下捞起一个记事本,随意翻看。

“与你无关,放下。”

“咩咩……羊?有趣了,我也听杨聪明说过。”

“你知道什么?”

“怎么说呢?只知道个名儿?不过我倒是有点儿想把这只阴搓搓的羊收入麾下,毕竟他手段还是不错的,从来没暴露过自己。对条子的嘲讽也很到位……是个人才。”

尘灰把记事本在储物格里端正放好。

“你还是闭嘴吧。”

“你们条子开车都这么小心么?”

尘灰看着四周缓慢移动的景物怀疑是在坐老太太开的老破车。

“身为警察,必须以身作则,除非情况特殊,我不会冒着违章的危险开快车。”

“我赌你把我送不回局子,不是说司法系统怎样怎样,我倒是很喜欢我们的靠谱律法……我的意思是,照你这个速度我可能会老死在路上!”

“随你。”

毛未搭话不回头。

“我可以开窗户么?您再顺便踩一脚油门开上三十迈,三十迈的车窗风手感不错。”

尘灰用头撞撞车窗。

毛未很厌烦地用中控给他把车窗打开,尘灰夸张而艰难地把双手手伸出……

一只顶端带钩的红色锁链勾中了手铐,尘灰一下子从车窗飞出!

狼狗也一下子窜出车窗。

“诶?!”

毛未一个极其漂亮的甩尾掉头,停在空无一人的宽整大道上。只见车前一辆摩托急刹,摩托上的骑手独臂,把头上的头盔砸向前扑倒地的尘灰,一头暴躁的红毛飘荡。

“诶嘿,这位壮士我们何愁何怨啊?您不是分管辖区去了么?”

尘灰灰头土脸,又是瞬间解开手铐,一个翻滚堪堪躲过瞄准他手脚的飞刀,迅速矮身奔跑躲避阿来的追赶噬咬。

“哼,我那边事情解决了,回来一打听,居然听到你这厮在我们天骄面前乱来!大放厥词,羞辱死秃子,还在今天这个日子?!”

“不是……您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谣言不可信啊!应该是我拯救了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哇?”

尘灰以滑稽的姿势躲开弧形飘荡的三只飞行圆锯,被阿来扑倒在地,阿来咬住他的右袖,但是尘灰把手缩得很深并未被咬中。

“我是越想越气,怎么天骄这么多人就没个男人站出来把你这混蛋吊起来暴打一顿?”

红毛独臂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带倒钩的狼牙大棒,挥舞起来风声惊悚,就要打将过来。

毛未才刚刚卸下安全带,看到此物心下一惊,赶忙大喊:

“别用这些东西!都是铁的!”

“铁的?铁的咋了?”

红毛独臂话没说完,狼牙棒一下子脱手向着尘灰飞去,尘灰金蝉脱壳把长袖黑衣留给阿来摆脱控制。

接手狼牙棒就是一个撑杆跳,从红毛头顶掠过,飞刀圆锯也追随他的身姿,直直射向红毛独臂,红毛独臂只得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解决飞行道具上。

尘灰体操队员一般展臂下落,刚好落在摩托座椅上,直身拱手,银链拧油门:

“不送了,我是王某人之孙。”

尘灰摩托加速飞快,他伸手摩托头盔召到手里,取出里面的一柄飞刀,戴上头盔,飞速逃窜。

毛未深吸口气,离合,挂档,油门踩死,警车打漂,阿来再从车窗窜回副座。

红毛独臂讪讪躲开,脑子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尘灰这时候心里很慌,其实他不太会开车,到时候怎么停呢?脚刹么?

常人眼里,北心市又是和平的一天。

只是因为那个虚构的超级英雄团体“天骄”十周年,街上出现了好多特效活动表演,显得此日非常特殊。

人们在欢声笑语里渡过了天骄十周年。

天骄们在傍晚穿着黑衣,襟戴白花,相约青湖公园的公安纪念碑前,纪念一路走来为了维护他们而死的平民,警员,消防员。

不论个性如何别扭或是粗放的,此时默然无声,因为最讨人厌的天骄都曾见过没有任何能力的英雄慨然赴死。

在狂徒的枪口前,在滔天的火焰下,在因病毒失控发狂的亲人眼中。

他们闭眼回忆过往人生,睁眼微笑赴死。

很惭愧的事情是,很多次,很多次,这些普通人做了伟大英雄的工作,原因却是给天骄们的同类兜底擦屁股。

天骄们深知,能够活在一场幻梦里是许多人斡旋、取舍、牺牲的结果,所以他们心怀感激,绝无怨恨自己被规章制度限制的种种。

天骄并不代表英雄,但他们确实受英雄庇护而存在,所以向往英雄,学着表现成英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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