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宛卿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喻辰北为唐可宁拉开车门,还体贴地将自己的手放在车门框上,防止唐可宁弯腰坐进车里时碰到头。她眼睁睁地看着喻辰北的卡宴消失在视线里,突然觉得夕阳异常刺眼,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股子无力感席卷全身。她忽然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过去几年的生活,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未来,也重新审视一下…她和喻辰北的关系。
酒吧似乎是最适合伤心之人的地方,但宛卿即便已经大学毕业三年有余,还是没有胆量自己迈进酒吧,许是父母编纂出的年轻女孩儿在酒吧的各种悲惨遭遇让酒吧一类的场所在宛卿心里留下了阴影。严父严母都是C市一所普通中学的老师,严厉刻板的思想早已深入到了骨子里。作为家里的独生女,宛卿自小便被父母严格地要求着,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从未忤逆过父母,只除了当年不顾父母反对,大学毕业一意孤行地嫁给了喻辰北。三年的婚姻生活证明父母是对的,她这三年过得并不幸福,当年对婚姻成活的憧憬变成了现今的一片黯然。
宛卿最终选择来到一片街心公园,公园里多是在健身和散步的老人和孩子,她站在人群之中也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看,懂事的人即便生气和怀有某种情绪也努力不让别然发现。想到这里,宛卿不禁莞尔一笑,也许过去自己确实是太懂事了,才让大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在催眠自己过得很好,但现在唐可宁回来了,自己和喻辰北之间的糊涂账也该理一理了。
她和喻辰北之间的故事其实异常简单。籍籍无名的少女情窦初开,对大学里的风云人物喻辰北一见钟情,从此默默守候在他身边,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然而,就像大多数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样,当年喻辰北眼里根本没有严宛卿。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的是和他一样出色的唐可宁。典型的三角恋,只不过宛卿只是在暗恋,而喻辰北和唐可宁却是在高调热恋。
18岁那年高考原本成绩并不突出的宛卿超常发挥,踩着分数线进入了当地有名的A大。开学的时候严父严母也正好结束了暑假开始了学校的工作,考虑到学校就在临市,她便自己提着大包小包办理入学手续了。也就是在那一天宛卿遇到了喻辰北,一米八几的身高,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深刻而漂亮的五官,在一群男生当中显得那么耀眼。从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平生第一次有了迫切追寻一件事物的欲望。
一个足球滚到了宛卿脚边适时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将足球捡起,一个小男孩跑来向她道谢抱起足球向远处跑去。抬头发现天色不知不觉间早已暗了下来,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从超市买完菜准备回家做饭了。从他们两个结婚以来,宛卿坚持每天晚上做饭,她原本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和喻辰北结婚之后便一直努力做一个贤妻良母,几年下来倒是做了一手好菜。然而今天喻辰北应该和唐可宁在外面就餐,因此她并没有做饭的准备。她很奇怪在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之后自己竟然没有愤怒,而是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解脱。结婚三年,她和喻辰北之间,没有吵闹,没有激情,他对她依旧冷冷冰冰。如果不是见过喻辰北和唐可宁在一起时候的呵护备至,他会认为喻辰北就是个没有情感的人。她始终知道,过去几年,喻辰北心里始终有唐可宁。也对,见过娇艳的玫瑰,谁会对墙角的喇叭花充满热情。
回到家后,跟宛卿预料的一样,室内一片漆黑。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第一个到家的,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室内的黑暗如同怪兽的血盆大口要将她吞没一样。她没有开灯,只脱下鞋子躺在床上,用棉被将自己包裹住,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丝丝温暖。虽然宛卿自认为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但在这段悲观的婚姻中,她感受到的是越来越多的沮丧。在黑暗中,她睁开眼睛,意识似乎在放空,又似乎飘到了与喻辰北初识的那段时间。
第一次知道喻辰北的名字是在军训结束后的迎新晚会上,喻辰北作为学生代表给各位学弟学妹们介绍大学生活。看着他在讲台上自信而又优雅的样子,一群半大的女孩子一边掩饰着羞涩,一边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喻辰北有多帅,有多迷人。后来宛卿从室友李桃桃那里得知喻辰北是本校经济学院的风云人物,比她们大两届,凭借着超高的智商和颜值在学校里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据说喻辰北的母亲掌管着一家很有名的企业,父亲也是省厅级高官,妥妥儿的高干子弟。面对如此优秀的喻辰北,宛卿原本想像对待秘密一样将他永远深埋心底。然而,当她发现自己参加的社团和选修课程都有喻辰北的身影后又不知不觉被他吸引。
喻辰北除了在学业上非常优秀之外,课外活动也一样没有落下。宛卿从小跟着父亲下围棋,棋艺算得上精通,大一便加入围棋社,遇到同样棋艺精湛的喻辰北,他们就成为了围棋社棋逢对手的CP。一来二去,两个人逐渐熟络了起来。
大一时候的宛卿还没有完全褪去婴儿肥。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再加上肉嘟嘟的脸蛋,所以喻辰北对她的印象只是一个还不错的小学妹,并没有其他想法。当时所有人都知道经济学院的喻辰北和艺术学院的唐可宁是一对恋人,两个人惺惺相惜都优秀得令人仰望。而她严宛卿只是喻辰北可有可无的一个朋友,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宛卿和喻辰北的关系就这样一直断断续续地维持着,宛卿大二那年喻辰北和唐可宁即将大学毕业。宛卿从喻辰北的只言片语当中能够听出他对他和唐可宁未来的美好规划,他踌躇满志的样子让宛卿移不开眼。
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开门声,喻辰北回来了。也许是自结婚以来从来没有碰到过到下班回家面对一屋子漆黑的经历,他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打开灯,紧接着宛卿便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床边停下。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问道:“吃饭了吗?我还没有做饭。”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继续休息吧。”他回答。
宛卿心里却涌起一股果然如此的难过,自己在外面漫无目的地乱转,自己老公拥着美人享受烛光晚餐。想到这里,情绪难以控制地激动起来,她听到自己略显颤抖的声音响起:“辰北,我们…离婚吧!”
喻辰北皱起眉头问道:“什么?”
“你本来想娶的人也不是我,不是吗?”宛卿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是喻太太。”喻辰北略显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啊,当年正当喻辰北一心规划着与唐可宁的未来时,唐可宁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喻辰北去了法国。那段时间喻辰北痛不欲生,宛卿总是默默地出现在他身边,直到一次喻辰北醉酒之后与宛卿滚了床单。
酒醒之后喻辰北对宛卿说:“如果你愿意,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都可以选择忘记今天的事,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告诉你,我昨天晚上把你当成了别人。”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我知道你现在不爱我,但我会用余生来努力。”现在想想,当时的她有多傻,傻到试图将一颗已经死去的心焐热。
从那之后,喻辰北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孩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躯体。他们保持着两周一次的约会频率。在外人面前,他会表现得面面俱到,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私下里却是连手都很少牵一下的。喻辰北毕业之后接手母亲的生意,宛卿继续在学校里念书,两年之后宛卿和喻辰北步入婚姻的殿堂,而唐可宁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当年的自己颇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而她的婚姻也只是喻辰北给她的一次施舍。喻辰北对她没有爱,甚至是有些恨得吧。当年的自己太天真,天真地以为喻辰北愿意与她分享痛苦证明她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而且时间总会磨平喻辰北心中的伤痕。现实的一巴掌将她掴醒,她将自己困在婚姻的囚笼中三年,到头来一无所获,只留一身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