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最让陈浩彬没有办法的病人,叶笺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就像你永远别想锁住一只二哈,你也永远别想让叶笺在医院里待五天以上,别问,问就是医院的床烫屁股。
看到烧到三十八度七的家伙挂着鼻涕拿着包大摇大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陈浩彬脸上笑嘻嘻,心里……(心理活动被河蟹了)。
严靖榆有一瞬间觉得这孩子是给烧傻了,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他不是一直都这样?!
虽然在陈浩彬面前勉强维持了威风凛凛【误】的形象,但是一上出租车还是蔫了,总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还说要自己开车,啧啧。”严靖榆一边嫌弃他一边拍抚着被帮叶笺顺气,可能是身体还没好,晕车吐得死去活来的,又没吃什么,到最后吐得都是胃酸。
严靖榆本来顺手接过袋子,叶笺避了避。
“师傅停下车……咳咳……我扔垃圾……”
严靖榆看到那个在阳春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影,认认真真分了类,又用水漱了口,才回到车上,带好口罩,开了窗。
春天的风带了花的香味穿梭过发梢,明明亮亮带了点玩世不恭的桃花眼也染上温柔。
“你要死啊你,烧还没退就吹风!”
“透透气,不然病气要过给你的。”
“唉……那也不能吹风。”
“我裹严实了。”半张脸缩进围巾,只剩下桃花眼一眨一眨盯着她看。
严靖榆看得到,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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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笺回家之后,什么都没吃,抱着马桶吐了十分钟,严靖榆都叹为观止。
“你……还好吧?”严靖榆看着他。
刚刚吐得生理泪水都出来了,眼角红红的,桃花眼里一片朦胧。
“嗯……没事……”叶笺洗了个手,“吐完舒服多了。”
叶笺仰头想缓缓,虽然表现出来是那样,但是毕竟体温那么高,头疼,因为不舒服的时候坐了个车,现在还头晕,眼前忽明忽暗,像雨天的车头灯一样闪。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个手,回头看了看。
“诶?”
“没什么。”严靖榆本来想给他拍背顺顺气,顺便扶他一下,不然这样晃肯定要摔跤。看到叶笺看过来,不自觉地转头,手也收了回来。
“诶~你是不是担心我?”叶笺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
“滚。”
可能是看到严靖榆难得可爱的一面,叶笺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严靖榆啊~果然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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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笺其实还是个很认真的人,严靖榆想。
日光灯下,偏古典美人的五官柔和,光影深深浅浅,尽是风情。但是严靖榆这么明晃晃盯着他看,一向敏锐的他竟然也没有发现。
不过也有可能是不舒服吧。想关注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严靖榆想到这里突然脸一红,想什么啊,凭什么他就一定会关注自己。
虽然叶笺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哭出声,但是高岭之花的高冷也来源于对感情的迟钝,以及对别人的示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然这样的人,怕是早就脱单了,就算还单着,也不可能是母胎solo。
所以叶笺很喜欢严靖榆,更羡慕严靖榆不掺杂色的纯粹,因为他太敏感,太温柔,他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别人隐藏的情绪,怕伤害别人,也正因此他更加小心翼翼活着。
“严靖榆……”叶笺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我饿……”
“诶,诶?啊,我没做饭。”叶笺写了多久,严靖榆就看了多久,都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唔,没事,我们出去吃吧,也下午了,这样,吃完带你去我以前的律所。”叶笺看着严靖榆,虽然神态难掩疲惫,但是眼睛亮亮的。潮红和浮红在脸上晕开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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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吃,就看着我吃?陈浩彬说你以前就这样,才得的慢性胃炎。”严靖榆从米线里抬起头,脸上被热气热得有点红红的,在叶笺眼里可爱得不行。
“没事,你吃吧,我有蒸蛋。”
“你不会是最近接不了别的活儿没钱了吧?”
“这怎么可能啊……咳,咳……”
“你怎么了?”严靖榆现在有点怕他咳嗽,伴有明显的哮鸣音。她知道她不舒服,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做,一旦想到一些特别的关系,莫名的情愫,她就伸不出手。
“没,没事,我喝口水缓缓。”
“那你不吃别的了?”
叶笺摇摇头。
“我回家再做好了。我还不太饿,这里又不卖粥……”
“要我给你带一点吗?”严靖榆轻声问。
“嗯?什么?”
“没什么。”
“严靖榆,你喜欢小米粥加冰糖吗?”叶笺看着窗外,随口问道。
“不喜欢,我喜欢加酱菜。怎么了?”
“哦,吃吧,吃完了,带你去见我的前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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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严靖榆的预料,那是一叶笺曾经任职的律所是一栋很漂亮的三层小楼。墙砖被刷了红漆,在街上显得格格不入,是一个有点像画室,或者动画工作室的地方。
叶笺推开门,门口坐着一个短发,画着淡妆的女孩子,刚露出格式化微笑,想要开口,看到来人的脸的时候,惊讶的捂住嘴。
“牛郎?”
“嗨!演技派影后。”
“影后”是陆怀辰给叶笺起了那个“牛郎”绰号之后,叶笺给的回敬,因为她总能用她格式化的假笑和滴水不漏的说辞,把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虽然不是律师,按她自己的话来说,是记性不好,但是叶笺丝毫不怀疑,她绝对能胜任。其实真要说的话,陆怀辰还虚长他两岁,不过叶笺一直没大没小的,也就不介意了。
“哎呀,这个外号好尬的。”陆怀辰对他笑笑,“想回来了?”h
“没有,朋友有事,当然第一个推荐我的老东家啦~”叶笺吸吸鼻子。
“还算你有良心,哟,妹子?”陆怀辰挑挑眉,“别客气,你是小叶子的朋友,也是我们朋友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咨询我。什么案子?我给你看看?”
“进去再说吧。”叶笺拉拉严靖榆。
“现在估计不太方便,里面还有个客户,在和徐哥谈,虽然隔了道隔音的门,他们估计也放不开。你又生病了?”陆怀辰顺手搭上额头,“是发烧了啊……怎么?一年还没养好?”
“啊,没事,换季了而已。”
叶笺知道严靖榆并不会处理和别人的关系,悄悄握了两下严靖榆的手,让她安心,想到这两天让她一个人际关系白痴去一家家律所跑,也是为难她了。
陆怀辰去饮水机到了两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你老东家真好。”严靖榆突然说了一句。
“啊?那是自然的!”
“牛郎,你们说啥呢?”
“她夸你们呢!”
“诶诶,弟妹夸了啥?说来听听?”白澈兴奋地窜到严靖榆旁边。
白澈有个绰号叫王子,叶笺更喜欢叫他白扯,表面绅士又长得帅,实际上八卦的不行。也真是难为他,作为一个打民事案的律师,还能替顾客保守秘密。
“不是弟妹……我和他……是朋友而已。”严靖榆把头低的更低了。
“诶?”叶笺眼神暗了暗,瞬间又恢复过来,也是,也没必要过多抱有期待,“对,我们是朋友好不好,真的是,你要八八自己女朋友去,哦,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有女朋友吧~嘿嘿~”叶笺嘲讽起了白澈。
白澈愣了一下,也跟着他一起打着哈哈。白澈显然不信叶笺不喜欢严靖榆,听说这个案子现在是他在接手,不得不说,这个后辈确实是这种类型的案子的专家,也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可惜了,在这谭深不见底的水里,太理想化的人最容易受伤害,那时他还嘲笑过叶笺,说他这样子,总有一天要吃亏。没想到真被他这乌鸦嘴说中了。他不知道严靖榆能不能懂叶笺的痴情,也不晓得严靖榆能不能懂叶笺的好。
毕竟他演不在乎的样子太熟练,让人很难看到他的不甘心。
真的会有人,能让多情人停驻。
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来者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打理得很干净,虽然发量有那么一点点感人,但是并没有地中海那么夸张。
“老大你回来啦?那个案子进展怎么样啦?”
“当然是……旗开得胜啦~”罗聿成笑得如沐春风,眼睛一转突然看到旁边的叶笺,“小叶?”
“呃……嗯。”叶笺有点尴尬,他其实在那次闹了笑话之后,很怕见到罗聿成,太丢人了。他曾经对他抱有的期待,对他的好,他一样……都还不了……
白澈和陆怀辰也知道叶笺的心思,自从那次他们律所出来的后辈在法庭上突然晕倒,他们的生意也迎来过一段低谷期。叶笺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递了辞呈,一直不敢回来。他们都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原先徐彦翔,马钰嵋这些年纪大些的前辈是有些怨他的,但是早就不怨了。叶笺像个小太阳,事事都为别人想,人缘总归是不错的。
“哟,还带了朋友?”
“嗯……严靖榆……她……想找刑事案律师,我就擅作主张推荐了。”
“要找什么律师?你不就是吗?”
“嗯……这个案子现在是我在接手……但是我怕……”
“你做不好?”罗聿成理了理袖口,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呃……嗯。”
“小辰手艺有长进啊……这样我是不是要考虑加点工资了?”
“小叶,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是。”叶笺有点头皮发麻,脑子里像炸开了花在疯狂叫嚣,连带着眼前也开始出现重影,不过因为低着头,倒是没人发现。
“我给你看看吧,马钰嵋和何冬最近手头都有案子,我过几天还要上一次庭。律所人手不够,实在是……要是你还在就好了,这两年也没招到什么好苗子。”
“嘿嘿……”
“明明是老大你要求太高。”白澈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这是什么案子啊?很难?”
“是……这样……”叶笺把带来的文件给了罗聿成。
“庄鹤案……”罗聿成皱了皱眉,转向严靖榆,“你家人?”
“不是,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他从小和母亲还有外婆相依为命,一年前他的外婆也去世了,我要是不帮他,就没有人帮他了。”严靖榆眼睛红红的。
“哦……是吗……你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位擅长刑事案的律师在外进修,一个星期之后应该会回来,再跟他谈谈好吗?”
“好的,谢谢!”严靖榆有点笨拙地起来向他行了个礼。
“诶诶诶,这我可受不起,你也太可爱了,我们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那你呢?不考虑回来吗?”罗聿成望向叶笺。
“我不知道。”叶笺失魂落魄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