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是在下午。林小然这几天已经学会了自我调整,累肯定是累的,但已经没有了刚开始那两天要死要活的感觉。中午吃完饭简单休整了一下,林小然就跟着宋长老一起来了军中。
还是上次的房间,基本上还是上次那些人,看数量少了两个,没有新来的。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大家都是面对着闫大统领而坐,这次闫大统领侧对着大家,他对面靠近门那边不远坐着吴安。这次说了是双方会谈,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冲着和谈去的,吴安自然代表上京。
按说这里的大部分人,除了林小然和张为之外,应该都是泾渭分明地坐在闫大统领后边才对,但是大家都很自然地坐成了半圆形,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对立,而更像是一次友好的会谈。他们都是来当看客、来做鉴定的。
无论如何,这次不像上次,有那么多人命横在中间,大部分人脸上都没有那么沉重,很多还有些期待和喜气。林小然挨近宋长老刚坐下,就听到闫大统领说:“河池的渠修得不错,你们应该都去看过了,怎么个不错法,心里也都应该有数。从张大人开始,到河池修桥造成多人落水,到刘家店铺被炸,上次也都说清楚了,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林小然暗暗地撇了撇嘴,这些事放一起说,是想要表面功过相抵吗?这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事,这么一归纳,再加上这些事发生的如此紧凑,看起来就像是两件事,一件是死人的事,一件是修渠的事,而修渠的事像是完全为了弥补死人的事一样。
看着很多人都点了头,一副非常认同这样的安排的样子,闫大统领接着说道:“能坐在这里的都不会太蠢,我也不再说什么大道理了,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话:我们绝对不能闹成云在国那样。”
很是突兀的,鲁长老哼了一声,说:“怎么就不能像维尔部落那样打回去了?既然要干就要干的彻底!”
宋长老很是自然地接口道:“我们的人大多都是从上京一路过来的,家人亲戚都还在,我们一路打回去,搞乱了整个临远国,岂不是拿他们开玩笑吗!云在国什么情况?他们部落之间界限分明,即使通婚,嫁过去的也不再算在本部落内。即使维尔部落不反,他们也是连年战火绵延。他们互相之间不讲亲情,我们也不讲吗?”
宋长老一停下,吴安就接着说道:“也就是看在大家都是出在一处,所以早些年你们势弱的时候,才没有一举把你们灭了。”
吴安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但听在每个人心里却不亚于一声炸雷,很是让人难受。这就是告诉救国者们,吴家当年是有能力灭了你们的,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心里也都清楚,即使像鲁长老说的打回去,他们也不是百分之百会取得胜利,即使最终赢的是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鲁长老却很是轻蔑地说道:“三大家族腐败不堪,民怨沸腾,我们一路举旗一路应和,当年你们没有能力灭了我们,现在更加没有能力灭了我们。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吴安这时却是坐直了身体,脸上很是有些严肃地说道:“我们当年不是没有能力灭了你们,你们心里都应该明白,当年我们的大部分力量放在了边关!我们在保家卫国,你们却在一个劲儿地闹腾!不用说是全部,这守卫边疆的将士,只要调回十分之一,当年分分钟灭了你们。”
宋长老此时也板下了脸,严厉地说道:“吴安,你要把吴家、上京和守卫边疆的将士分清楚!守卫边疆的将士是整个临远国的,不是吴家的,也不只是上京的!吴家这些年把持军权,处处安插亲信,把临远国的军队当成吴家的私军来看,这才是让人厌恶的!”
林小然见到的宋长老一直都是温和有礼包容的,这是林小然第一次见到宋长老那么严肃认真的表情。人群一派寂静。林小然想起上次在姚文古书房,吴安也是这样说的,当时林小然觉得吴安说的很有道理,她那时候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现在听了吴长老的话,林小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这就是问题的根本,守卫边疆的将士守卫的是整个临远国,不只是上京,更不只是吴家。
这么多年,吴家已经习惯了把这些军队当成他们的一部分,吴安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其他所有口头喊着“吴家军”和“误国者”的人,也都是从心里默认的,不然他们早就像宋长老一样站出来指责反驳了,本来就应该被称为是“临远国的军队”才对。
人群持续沉默,这本就是简单的道理,只是这么多年,习惯成自然,他们没有这么想过,有人这么一说,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临远国的军队,既不能对付他们,也不能对付上京的吴家,因为大家都是临远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