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娉在王爷府这几日,都是由欢欢形影不离地陪着。
这让她觉得自己不是来保护纪亮家里人的,反而像是被软禁了起来。
她只能在晚上大家入睡以后,独自一人爬上屋顶在星空下瞭望高墙外安静的街道。
那日她与欢欢白天在荷塘边闲聊时,纪龙匆匆进了府中,欢欢活蹦乱跳地去迎接她的哥哥,却被行色匆匆的纪龙挡在门外。
只见他收拾了一箱东西,领着手下骑马走了,没和家里人多说一句。
老太太和大嫂出来时,不见了纪龙的身影,整整一天,她俩人都焦急地在房中踱步。
“娘,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爹和纪龙已经走了十几日,今日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急死人了。”大嫂双手紧握,在老太太面前晃来晃去。
“你能不能安静地坐会,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没。”老太太望着门外说道。
“还没呢,已经走了半天,还没回来。”丫鬟么说道。
说话间,一名家丁从大门匆匆跑进来,直接去了老太太的房内。
阮娉被欢欢牵着也去了老太太房门外,隔着窗户他们听到那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老太太,大事不好了。惊蛰军攻进城来了,现在又进攻皇宫,现在城内已经乱做一团。”
“老大呢,他的御林军能挡得住吗?”老太太着急问道。
“现在正在激战,我没敢往皇宫方向去,街上都是惊蛰军,我遇到几个受伤韩家军,看来他们已经溃败了。”
听到那家丁说到韩家军的时候,阮娉心头紧了一下。
惊蛰军果然是趁着韩家军兵力薄弱时攻进来的。她不知该为惊蛰军高兴还是为韩家军悲伤,混乱的思绪让她心情开始烦躁。
“不过,老夫人。咱院外又调来一队御林军,想必是大少爷为了防止惊蛰军来惊扰王爷府。”那家丁又说道。
“只是怕,惊蛰军夺了皇位,改朝换代时,咱一个也逃不了干系。”老太太慢吞吞说道。
门外的欢欢啊地叫出了声,跑进了房内。
“那岂不是我们要被那惊蛰军给杀了?”
“你怎么进来了,胡说什么?”大嫂声音颤抖着,几乎要哭了出来。
“要真是这样,我们就认命吧。”老太太的声音像丧钟一般,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底线,一屋子人开始哭起来。
这时的阮娉被她们的哭声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看来家里人还不知道这惊蛰军与纪亮的关系。
她当下首要的任务,便是把家里人先稳住,不能让她们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她便跨步进了老太太房中。
“大家先别光顾着哭,外面形势既然已经成了这样,我想纪亮他们还是有把握能保护我们的。外面这么多御林军咱暂且不用担心。只是,咱现在不能先慌了神。要是纪亮他们回来接咱们出城,咱到时候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我觉得咱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以备突然转移时能立刻起身。”
阮娉一通话说完,屋里就安静下来。
“阮娉说的也对,咱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老太太起身来到阮娉跟前。“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在这么大的形势下,能如此沉稳淡定,纪亮真是好眼光。”
“老夫人,接下来我们就听您的安排。”阮娉微笑着说道。
“那大家就抓紧收拾各自的东西,尽量拿最要紧的。全福,你安排下去,府内所有人都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到时候咱一起走。把马车也随时备好,干粮能带的都带上。”
老太太井井有条地动员这王府上上下下。人们也开始有条有理地收拾起来。
直到后半夜,也没等来纪亮他们的消息。
阮娉一人又跃上屋顶,看王府内已经安静下来,各屋都彻夜亮着灯。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把大家稳住。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迎接她们的应该就是至高权力与荣华财富。站在屋顶的她,似乎能看到皇宫内,正上演这一幕史诗级更新换代的大戏。
凌晨时分,一阵急促的脚步身惊醒了屋顶上的阮娉,她等了半夜,终于等来了从外面回来的人。
她便跃下房顶,欢欢正朝她跑来。
“阮娉嫂子,我哥回来了,让你赶紧过去。”欢欢着急的边说边拽着她往前院走。
在前院,她看见了身着被鲜血染红盔甲的纪亮。
“情况怎么样?”她赶忙上前问。
“马家军从身后杀进来了,惊蛰军溃败了。咱得赶紧出城,天亮就不好走了。”纪亮已经疲惫不堪,老夫人和嫂子已经瘫软在地上。他现在能依靠的就是阮娉。
此时的阮娉反而更加镇定下来,这样的结局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眼前浑身鲜血的纪亮,激起了她心底的保护欲。
“我已经让她们整理好东西,随时可以出发。”
“多亏有你,咱赶紧走。”纪亮将老太太、大嫂安排到马车上。其余人也上了马车,便趁着夜色往城门行去。
阮娉骑了马,与纪亮冲在队前。
“马家军怎么这时候攻城,他们不是在平城与韩家军僵持吗?”阮娉问。
“马子元调集了全国兵力,早就围在惊蛰军身后,等我们刚入宫中,马子元就亲自帅军杀进来。”
“你父亲和你大哥呢?”
“他们还在死守,见大势已去,让我回来救家人出城。”纪亮说着擦了眼中渗出的泪水。
“城门口肯定有马家军守着,咱带这么多人如何出城。”
“马家军现在都聚集在皇宫周围,城门守兵薄弱,现在冲出去是最好时机。”
快到城门口时,天已蒙蒙亮。
纪亮和阮娉先下马去城门口打探,阮娉见纪亮还穿着盔甲,便孤身一人潜到了城门不远处的矮墙下。
举目望去这守城门的马家军不少于二三百人。
阮娉心想,就靠她和纪亮以及几十个御林军,根本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正当她准备转身回去时,脖颈传来一阵凉意。侧目一看,一杆长枪正顶在自己的脖颈处。
“谁家的姑娘,兵荒马乱的,不在家躲着,来着城门口干啥。”是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
“哥哥!”阮娉几乎是惊叫出来。她立刻回头看,那身着马家军铠甲的将士将手中长枪猛地一收。
“阮娉!怎么是你。”果然是阮娉的哥哥阮丛光。兄妹两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场合再度相见。
“你怎们在这。”阮丛光眼中泛起了泪花。
“哥哥,情况紧急,我养母一家要逃出城去,躲避这战乱,你先帮忙把我们放出去,咱以后……”没等阮娉说完,阮丛光立刻领会了妹妹的意思。
“我去开城门,你们速速出城。”
阮娉回到队伍中,告知纪亮原委,纪亮突然跪倒在他面前。
“阮娉姑娘,就拜托你将我家人带出城去,我纪亮要能活着回来,定将为你当牛做马。”
“纪将军,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家父家兄还在苦战,我岂能独自逃命。你带她们赶紧走吧。”
阮娉便带着几辆载着纪家老少的马车向城门走去,看着纪亮疲惫的身影,她没忍住眼眶中奔涌而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