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月夜,雪花飘着,凉风吹着,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雪被踩碎的声音,实在谈不上喜欢,但青梅来了,一切似乎又不一样了,褚映骁望着走在前面的黎青梅,心中如是想着。
两人进了屋,相对而坐,褚映骁吩咐人备上茶水点心,皆是黎青梅平日里爱吃的,褚映骁热情招呼黎青梅吃点心,心中的喜悦毫不掩饰。
黎青梅淡眼瞧他,嘴里吐出的字眼却打破了这看似温馨的氛围,褚映骁忙着夹点心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青梅想与殿下单独谈。”说罢,黎青梅瞥了眼周围的侍从与婢子。
尴尬只不过一瞬,褚映骁便自行化解,笑着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侍从和婢子退下后,屋内只剩下两人,气氛顿时变得静谧而又压抑。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三殿下?”黎青梅抬眼看着褚映骁,果然,褚映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怎么突然提起三弟?”不得不说,褚映骁表情转换真的很自然。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是如何而来?三殿下若没出事,如今坐在这的怕就不是你褚映骁了吧!”黎青梅逼近褚映骁,眼神不屑,漠然不带一丝情感,令褚映骁觉得刺痛且生气。
“黎青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这是多大的罪名,你不知道嘛!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可有恃无恐地随意诬蔑!”褚映骁拍桌而起,脸上的怒意很是明显。
“青梅有没有胡说,殿下心里比谁都清楚,三年前,青梅虽不在京州,却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三殿下身边的流云?哦不,应该是聂云,他可是你的手下。只是,三殿下怎么也想不到,他昔日信任有加的流云竟是亲哥哥派去的奸细!”
黎青梅语气肯定,像是亲眼目睹了一般,褚映骁不由地对智明起了疑心,难怪这段日子不见他的踪影,原来早已生了异心,当初就该一并除去的,褚映骁捏紧拳头,心中满是懊悔。
“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摄魂香,三殿下就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摄魂香,才会走进你们设的圈套,我说的可对?”
“你都还知道些什么?”褚映骁眯了眯眼。
“青梅还知道,五殿下是你们所害,再栽赃到三殿下身上的,而主要原因便是,五殿下知道了太子殿下与金公公在西州干的那些腌臜事,还需要我再继续说嘛。”
黎青梅的脸上挂着端庄有礼的笑,语气从容不迫,褚映骁突然觉得,其实,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她。她在京州贵女中无疑是出彩的,只是,他却从不知道,原来,男人之间的权位之争,她也是懂的。
想到这,褚映骁突然笑了,“就算你全知道又如何?你有证据吗?若是有,你早就上大殿揭发我了,不是吗?”
“你我相识这么多年,该很清楚我的行事风格,若无全然的把握,我是不会贸然行事的。”黎青梅直视着褚映骁。
“既如此,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你究竟为何而来?”褚映骁重新坐回位置上,将那杯早已凉透的茶饮尽。
“我要你放弃太子之位。”黎青梅言简意赅,直击要害。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褚映骁抬眼看向黎青梅,眼里满是讶异。
“或者放弃我。”说罢,黎青梅观察着褚映骁的反应。
“我不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在逼我!”褚映骁捏着拳头,生怕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黎小姐何以认定,太子殿下就只有这两条路可选。”金公公玩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紧张的气氛。
金公公一袭便衣突然出现在太子府,着实令褚映骁感到意外,而黎青梅表面泰然自若,心中却是长舒了口气,似是早有预料。
“义父?”褚映骁讶异问道,金公公却并没回应他,只意味不明地瞧了他一眼,便继续对黎青梅说话。
“这第三条路,金某替太子殿下选!”金公公手一挥,便有人递上一青色小瓷瓶,黎青梅盯着他,却不知他究竟想干嘛。
“黎小姐倒是与金某想到一处去了,摄魂香太过容易留下证据,实在不宜再用。”金公公一边做叹气状,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瓷瓶。
“你瞧,这神仙水无色无味,饮下却有奇效,比起摄魂香,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嗯,乱人心智于无形,真是妙不可言,金某都忍不住要夸赞自己一番了。”
说着,金公公一使眼色,便有人扣住黎青梅,褚映骁这才察觉金公公的意图,忙冲上前阻止,却被金公公下属拦住,这时褚映骁真恨自己武艺不精。
“义父!不要!”褚映骁话音刚落,脸上便硬生生挨了金公公一巴掌。
“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我真不明白,你母后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成大事者,岂能整日拘限于这儿女情长,做了这天下的皇帝,要多少女人没有,偏稀罕这么个没有心的女人!真是窝囊!”金公公终是忍不住教训了褚映骁。
“黎小姐对温少将军不是思念得紧嘛,金某这便成全你,饮下这神仙水,你便可与他永远在一起了。”金公公端详着黎青梅,见她满脸怒气,心情好极了。
“你放心,这神仙水不过是成倍的摄魂香,不会危及你性命,你可是陛下疼在心尖的人,金某怎敢伤害,只是,你若是自寻短见,那又能怪谁呢,哈哈哈哈……”金公公尖细的笑声漂浮在这寂静的雪夜,显得既猖狂又诡异。
金公公一步一步逼近黎青梅,单手掐着黎青梅的下颌,抬起手就要往黎青梅嘴里灌神仙水,几乎是一瞬间,金公公手上的瓷瓶便没了踪影,而金公公脖颈前则多了一柄利剑,在这寒冷的雪夜显得格外地冰冷。
“云迟?”金公公转头疑惑地看着持剑之人。
“云迟?呵,睁大你的双眼给我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云迟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显露出原本的模样,竟然是褚映礼!那个本该躺在棺材里的死人!金公公不由地惊呆了双眸,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金公公不会真以为我这么轻易就死了吧?”褚映礼盯着金公公漠然道。
原来,云迟等人行刺褚映礼时便已经死了,回去找金公公复命的,从头至尾都是褚映礼扮的云迟,甚至这次诓骗金公公来太子府恰好目睹这一切的,也都是褚映礼,一切都是褚映礼布下的局,就等着金公公等人上钩。
“所以,其实在宴会上,你是故意被我们的人刺中的!”
金公公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惊叹于褚映礼过人的心智与狠绝,竟不惜以自己为诱饵,反观褚映骁,金公公霎那间便有种吐血的冲动,扶植褚映骁这么些年竟全然是白费功夫。
可金公公从来就不是轻易会认输的人,即便是争个鱼死网破,他也不可能乖乖就范。
“五殿下最好是现在就一剑杀了我,这样的良机可不是经常会有的,不妨告诉你,不管金某犯了多大的事,陛下都不会杀了金某,殿下现在若不杀我,那便是给我卷土重来的机会,届时,再想除掉金某,可就没这么容易了。”金公公得意笑道。
突然“砰”地一声,门应声而倒,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双亮眼无比的缠丝金靴,而这双金靴的主人正怒气腾腾地盯着金公公。
“金元!你好大的胆子!”金公公见来人是攸元帝,顿时三魂没了七魄。
自攸元帝年少时,金公公便跟在他身边了,攸元帝性子狠绝,睚眦必报,权威最是不容侵犯,如今发现自己仗着他的宠信这样狐假虎威,必然怒不可抑,也不知他究竟听见了多少,当真是好大的一副局,好在自己早就要了一块免死金牌,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死罪虽可免,但太重的责罚自己也不一定受得了,想到这,金公公忙诚恳认错,以期攸元帝能念起往日的情分,网开一面,减轻罪罚。
就在这时,众人忽地听见了怪异的响声,像是撞击的声音,攸元帝寻着声找去,竟在衣橱中发现了义杏姑姑,义杏姑姑四肢被绑,嘴里塞着布条,浑身没劲,像是被人下了药,而撞击衣橱则几乎耗尽了她仅剩的全部力气。
攸元帝来不及多想,忙派人送义杏姑姑回宫诊治,义杏姑姑是母亲的身边人,攸元帝心中很是敬她,如今她竟受了这般委屈,攸元帝自然是不能忍的,当下便令人将金公公、太子、褚映礼和黎青梅等人收押入监,明日亲自审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