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平回到马车旁,伸手到车里取出一件衣物,眼见云姬神色惶恐,便低声安慰道:“夫人,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他捧着衣物,暗自运起内力,向着疤脸汉走去,边行边笑道:“这是小弟的祖传字画,说是晋代人顾恺之的作品,多少都值一些钱,大哥如不嫌弃,尽管拿去好了。”
疤脸汉初时面露喜色,道:“还算你识时务……”等他见到衣物鼓起,成了硬邦邦的长条状,便心生狐疑,收起笑意,冷哼道,“嘿,字画,有这种形状的字画吗?”
忽然,头脑里灵光一闪,下意识喝了一声:“不好,有诈!”
可惜,已经迟了。
贺若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掉衣物,向前加速疾奔,然后高高跃起,身体悬空倒立,使出了贺若弼教他的看家本领——“破云剑”,向疤脸汉的头顶直刺而下。
疤脸汉没有料到,贺若平的身法竟然如此诡异,就像一只巨鹰一般,眨眼之间就飞到了自己头顶上。
他下意识伸手去挡,还没等够着,冰冷的宝剑已经插入脑门,直贯咽喉和五脏六腑。
疤脸汉闷哼一声,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号,就已轰然倒地,血染当场。他的双脚在地上蹭起了一片泥沙,便一动不动,眼见不活了。
贺若平迅速拔出宝剑,在山贼们的目瞪口呆中,挽起三朵剑花,向着疤脸汉身后的大胡子山贼刺去。
大胡子从魂飞魄散中清醒过来,厉吼一声:“操你娘的!”举起长刀招架,但已经失之迟疑,贺若平的宝剑从距离长刀三公分处直直切入,刺穿了他的咽喉。
血水水柱般从他喉里喷出,落在贺若平的白色衣服上,似六月的火红玫瑰,朵朵盛开。
大胡子仰面倒地,他的双眼睁得滚圆,似乎不敢相信对方的剑会这么快。他最后看到的,是半轮坠入远山的如火夕阳。
“擒贼先擒王”,贺若平追随贺若弼常年征伐,在死人堆里不知爬起来多少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当他看到疤脸汉贪婪的眼神,就知道今天难以全身而退,于是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以最快速度料理掉两名山贼头子。
他的目标很明确——杀鸡儆猴,威慑对手。如若树倒猢狲散,便是最理想不过的结果了。
贺若平举起血水淋漓的宝剑,厉声道:“还有谁不怕,速速上来领死吧!”他愤怒扭曲的脸庞上溅满红点,在残阳的映照下,显得妖异而狰狞,就像鬼魅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余下五六个山贼,都被他的勇猛所震住,个个心惊胆寒,彼此对看一眼,纷纷掉过头,向着山边密林抱头鼠窜而去。
贺若平将两名山贼的尸体拖入树林,捡了些杂草树枝,覆盖在上面。然后回到马车旁边,低声对云姬道:“夫人,今晚恐怕我们得在林里歇息了,我的衣服上溅满满血,这回仓促出来,没带换洗衣物,如果这样去投宿,被店家告发到官府,便不好脱身了。”
云姬浑身发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场惨烈的战斗中恢复过来,她的声音都在颤动,咬着牙齿说道:“一切都听大哥的,你尽管安排便是。”
贺若抱一虽然只有九岁,但人小胆大,非但没有被方才那些血腥的场面吓住,反而显得兴奋难耐,嗖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把拉着贺若平的手,道:“爹,我刚才偷看到了,你跳起来杀死坏人的那一招太帅啦,那是什么功夫,你能教我吗?我想学!”
贺若平问道:“你看到我打坏人?你不怕吗?”
贺若抱一道:“不怕,以前我爹——我说的是我老爹——经常给我讲他打仗的事,他说我们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丈夫就要无所畏惧,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贺若平哈哈一笑:“好,抱一有志气!我这招破云剑,就是你老爹教的。你想学,我以后教你便是!学会了武功,你就可以像你爹一样建功立业了。”
贺若抱一兴高采烈,说:“爹,等我学会了这招,会不会比另一个我更厉害?”
贺若平感到一阵愕然,随即反应过来了,笑道:“另一个你?你指的是霍去病?那可能还不够,他在汉朝是神一样的将军,你若想超过他,还得加倍努力才行!”
贺若平来到溪边,脱下衣服,在溪水里反复搓洗干净,然后晾在树枝上。他从地上捡回包藏宝剑的那件衣物,裹在身上。又让云姬和贺若抱一在车里休息,自己平躺在地上。
天色渐渐昏沉,野外夜凉如水,阵阵山风吹来,虽是盛夏,犹带寒意。
云姬眼见贺若平衣衫单薄,便给贺若平递上一件自己的衣裳,让他盖在身上。
贺若平犹豫不决,云姬道:“大哥,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身体,万一惹上个风寒,谁来保护我们娘俩呢?事急从权,这是大哥你自己说的,就别和我见外了。”
贺若平不再推却,道声感谢,接过了衣裳。
这个夜晚月明星稀,月色将大地照得一片明亮。此起彼落的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衬得树林愈加宁静。偶尔响起两声凄厉的狼嚎,如尖刀般刺破夜晚,令人闻之胆寒。
云姬母子舟车劳顿,既困且累,很快就睡着了。
贺若平不敢松懈,他怕山贼回来复仇。整个夜晚,他都在假寐,双耳一直在警惕地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临近卯时,树丛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贺若平心里一惊,连忙腾身跃起,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路过的野兔。
时光如水流淌,漫长的一夜,终于在胆战心惊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驾上马车,穿过树林,继续赶路。
不一会,就到了王家村,有村民告诉他们:前方有条河,叫做神农河,渡河过去,是通往大道的最快路径。
“夫人,等我们上了大道,那些山贼鞭长莫及,我们就安全了。”贺若平安慰云姬道。
云姬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说:“有贺若大哥在,我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