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同学还在昏暗的画室里彻夜不休地画画,角落里吕啸连独自一个人坐着,周围女生议论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你听说了吗?张沐和傅予两个人单独出去旅行,没有家长陪同。
—啊?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呢,张沐这么渣,绿了那么多女生,傅予估计是被骗了吧。
—也不一定,我看傅予这人人品也不咋地。
………
张沐。这个名字第一次叫出口还是在篮球场,当时他们才刚上高中,吕啸连初中就是出了名的班草,本身就带着与生俱来的颜值光环,张沐这个男生长相普通,家里好像很有钱,但为人低调倒不是那种纨绔子弟的浮夸。吕啸连慢慢地认识了这个男生,慢慢地和他成为了兄弟,然后慢慢地看着张沐抛弃‘糟糠之妻’把自己的女朋友思智抢走了。
光是这一点,吕啸连就已经把张沐这个人判了死刑。
听到周围同学的议论,一个坏点子在吕啸连心里萌生。
去厕所的时候,听到隔间两个男生的对话。
—你说张沐怎么想的,他不能真跟傅予在一起了吧……
—谁知道,这事要是真的,那张沐渣男的名号算是做实了。
—听说,张沐之前和思智还……
后面的声音被故意压低,可依旧压不住词语的下作和污秽。
吕啸连拉开隔间的门,看到班上的鸭鸭同学和宋哥在小便,他们对上视线的时候就不再说话,两个人在便斗前抖了几下就提裤子走人了。吕啸连面无表情地在洗手池洗手,心里都是坑害张沐的坏点子,两只手反复地搓着,不知不觉变得通红。
窗外的天压得很低,云缓慢地移动着。
枝桠交错着伸向天空。
“傅予,你饿不饿?”张沐拉着傅予走在去往科技馆的路上,道路两侧满是郁郁葱葱的树,上海的天气和想象中的乌云密布不太一样,天空惨白而干净,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格外清凉。
“我还好啊。”
“拉手。”张沐拉过傅予的手,“对了,你成年了吗?”
“我早就十八了…”傅予说。
张沐一拍大腿,“那完了,我们不能买学生票了,不对,我还可以买。”
傅予想了想,问:“我记得你生日是7月6日,对吗?”
“对,和咱班孙爱楠一天生日。”
眼神暗了暗,傅予讨厌孙爱楠这个名字,“哦,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只是当时想送你生日礼物来着。”
“想舔我呗?”张沐贱贱地问,“不对,你舔到了。”
……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距离,都恰到好处的不远不近,但奇怪的是,这种微妙的距离感,倒让人格外轻松,少了些负担。
天空仓皇而过的飞鸟,夹杂着水汽的湿润空气,还有花园喷泉撒出的水雾,一切的一切干净的不真实,如果说最不真实的,可能便是紧紧握住傅予的那只手吧,有些温柔的炙手,却也心安。
“我们先去吃饭吧。”张沐说。
等餐的时候,张沐跑去买奶茶,这次穿了荧光绿色的卫衣,他的衣服总是这些活泼的颜色,和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格格不入。傅予打开手机看到里面武天宇的照片。
是时候删掉了吧。
一张一张地翻过去,一张张地删掉。心里竟然没有丝毫难过。
最后一张刚刚删掉,傅予感觉到身后一双手伸了过来,有点微凉,刚好碰到脸颊。
她愣了一下,飞快的关掉手机,转头对上张沐的笑脸。他应该没看到吧,傅予打量他的表情,有点担心张沐不开心,但还好,他在犹豫把哪杯奶茶分享给自己。
“你知道吗,思智其实不喜欢我。”等餐的时候张沐突然开口,他好像压抑很久的话想要找人倾诉,“思智当时一边钓我一边去求吕啸连复合,她利用我。”
“为什么?我觉得你比吕啸连要好得多啊,吕啸连性格太奇怪了。”
张沐想了想,轻哼了一下,“吕啸连的脾气一般人忍不了,太傲娇,但他长得好看,没办法。”这是张沐第一次承认吕啸连长得好看的事实,他想了想看向傅予,“这些话我谁都没说过,其实还有很多更过分的,可我不后悔。”
傅予避开视线,张沐下一秒小声说:“你说,我是不是不该为了思智,绿我的前前女友?”
“你说呢?”她看着张沐。
他们吃好饭就在科技馆内兜兜转转,累了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放空。傅予已经有些习惯性地靠在张沐肩膀上,隔了一会,她起身,“走吧,我们去看别的。”傅予拉着张沐试图站起来,空气格外燥热,她有点眩晕。
“你小名叫静静吗?安静的静,我看你妈总这么发。”张沐指着王洋前几天给他发的消息说,估计是王洋担心自己在外面一个人不安全吧。
“不是,是水晶的晶,六个日,厉害吧。”傅予打起精神,“你小名叫什么?”
“引木。”张沐在空气里比划了下,“算命的说我缺木,引是招引的引,木头的木,你不感觉这个名字特别乖吗?”
“引木…引木,确实好听。”傅予悄悄地把张沐的备注改成了这个。
“你把眼睛闭起来。”傅予看到他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手动帮他闭眼。张沐闭上眼睛傅予才注意到他鼻梁很高,有点鹰钩鼻,男孩子略微锋利的五官,傅予吞下口水,耳根有些发烫。靠近他的额头,轻轻地碰了一下。
张沐立刻睁大眼睛看着她,“哇,瞬间有了能量。”丹东话这个时候莫名有些搞笑。
张沐起身揽过傅予想回一个,却被傅予的身体本能拒绝了,这让他有点委屈,“我也想给你一点能量,可你不愿意。”
傅予摇了摇头,还是有种怪异的感觉。
但当事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
走出科技馆的时候,张沐忽然十指紧扣攥住傅予的手,“你适应点了吗?”他捏了捏手,轻声问。
“适应多了,你呢?”
“啧,我怎么还有点缓不过来。”他一副欠打的表情。
风从树顶上刮过去,将所有的声音带上苍穹。然后消失在白云的背后。
头顶是十八岁寂寞的蓝天。永远都是。
该忘掉了。
那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