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我们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怪谁呢，也不知道是谁带的路？我就说要走左边了……”
“你的意思是怪我喽？！那我刚才选右边那条路的时候你怎么不拦我？”
“走东偏北三十度的那条路也比你选右边那条都是乱石杂草的路好吧！”
“那还不是因为我看到了炊烟以为有人家，我可不想又在野外过夜啊！”
“这下就算你不想也得在这破林子里过夜了！”
“靠！不是说了这附近就是朱紫国了嘛？！这该死的国界怎么划的啊？！”
“别怨了，这分明是你这蠢货自找的！”
“你说什么？！”
河童和黑熊互相推搡着，一边吵一边走，鼻子都快贴到一起了。
“哎呦你们别吵了！看，前面好像有东西！”白马挤到河童和黑熊之间，拉开了两人。
他们转过头，看到林子前方有几缕淡薄的金光漂浮，如绸缎般旋绕着参差不齐的竹木舞动，竹叶点衬着金光。
“哇~~看上去好像是个很有排场的地方啊~~我就说我没走吧！”河童感叹道。
“放屁！你什么时候说了？！”
“我懒得理你~~马儿，走，我们上去占个地儿。”河童带头一蹦一跳地向金光环游的方向走去。
拨开竹林，向着金光的来源寻去，他们来到了一处空地，空地四周环绕着竹林，金光像是一个灯罩一般覆盖在空地之上。
他们凑近了仔细观摩，稀薄的金光里面竟是一所寺庙，寺庙前面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朦朦胧胧地映出几个字。
“雨~~田~~立~~日~~寺~~”河童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读出那几个字，“嘿！给这寺庙起名字的人挺个性啊，有情调，有姿势~~”
“你白内障啊，明明还有个‘小’字。”黑熊指了指石碑说。
河童又眯起眼睛瞅了瞅，确实，石碑的左上角还有相当相当小的“小”字。
“可能是这寺庙的主人过于追求个性，设计的时候忘把这个字刻上去了，结果发现没地儿写了的缘故吧……”河童摸着下巴揣摩着设计者当时的想法，“欸？你们怎么就进去了？！”
还在河童沉思之际白马和黑熊已经进入了金光罩，河童也急忙跟上，金光像是磁场，接触到皮肤时传来一种刺麻感，刺麻感过后又立刻变得销魂，所有的痛苦都瞬间消失了，好似在九天之外漂游，跟这种感觉相比西天也不过如此吧，河童心想。
他们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放学了一般轻盈地跳上了阶梯，门外无人把守，他们步入寺庙，寺庙内却也是一片空荡，只有金子砌成的地面和四壁，一片莹莹的光，好像清晨凝在叶片上的爽，朦胧剔透。
“我感觉我在飞~~~”河童飘飘欲仙，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一不小心踢到石缝摔了一跤。
“嗷！”
“嗷！”
黑熊和白马又绊到了河童，路线压在河童身上，河童终于清醒了。
“嘿嘿嘿！你们走路不长眼睛啊！”河童从黑熊的身体下爬出，站起身，“这种妖孽的地方一定是个假西天没跑了啊！看！什么东西都没有！”
河童因为自己的失态怨念顿起，顺手摸了一把金色的墙壁，金色的粉末沾了他一手，“看看看！连黄金都是镀上去的，这个样子谁会上当啊，就算装也要摆几座雕像吧，怎么连个屁都没有？！”
“唔……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这时从寺庙的深处传来一个声响，“……下次我会把你的建议考虑一下……”
“这才对嘛……不对！你是谁？！出来！别疑神疑鬼的！”
“要我出来不如你们进来吧……”那声音道。
“凭什么要我们进来？！”河童喊，脚下的白马和黑熊还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
“有本事你就进来。”
“有本事你就出来！”
“你先进来我就出来。”
“那我就偏不进去，你出来后，我再进去。”
“那你回家吧，别进来了……”
“那我就偏要进来！”河童说完迈开一大步，刚想往前走，却“铛”的一声不知撞上了什么，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红包。
“嗷！什么东西啊？！”河童哭喊。
“有本事你就进来啊~~”那声音得瑟道，河童甚至能感觉到声音的主人摇着屁股的丑陋姿态。
“有本事你就放我进去！”河童喊。
“没东西拦你你为何进不来？”
“没东西拦我那撞到我的是什么？！”
“既然有东西撞你，你看到那东西是什么了么？”
河童一愣，伸出手往前摸了摸，果然没东西，那他刚才撞到的是什么，他再次小心翼翼地迈出脚往前踏了一步。
“铛！”响声清脆。
“你这个无耻之徒！”河童摸着鼻子大骂，原本绿色的皮肤此刻显得通红。
“哈哈哈！你不信自然进不来，你信了自然就能进来了……”
“你管我信不信，你明明在我前面放什么鬼东西了！”河童对这胡扯暴跳如雷。
“你看到了？”
“看不到才问你的吧！！”
“呵呵呵……那我就放你进来，退下吧金钹……”声音这么说，但是河童眼前却不见丝毫动静。
河童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你怎么还不进来？”声音问。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又如何，不骗你又如何，决定进不进的不是你自己么？要说骗也是你自己骗的自己……”声音说。
河童一想觉得有道理，皱紧眉头开始沉思。
“你看你看，你又在怀疑了，为什么要怀疑呢？”
“……”河童不语。
“怀疑是因为处在信与不信的夹缝，这夹缝会将你吞噬……就像这风……”
那声音开始颤抖，真的有风吹来，是逆向的风，吹乱了河童的眉毛，吹乱了河童稀疏的发梢。
“又~~~~是是是~~~~~~什~~~~~~什~~~~什~~~~~么~~~~~~么~~~~东~~~~东~~~~西啊？”河童的声音被这不知从哪刮来的狂风吹得飘渺，在空气中互相碰撞。
“怀疑会将你吞噬，恐惧会将你吞噬……感觉到了么？……”
河童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片枯叶，随着这风飘荡，任它摧残，最后风化成了一块块碎片，他晕了，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沙漠，漫漫黄沙在他脚下席卷，天空高温却见不到太阳，好想被困在了一个沙袋里。
“这里又他妈是哪儿？！！！”他仰起头高喊，但是沙子吹进他的喉咙立刻使他的嗓音变得沙哑，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你被怀疑吞噬，被迷惘吞噬，被欲望吞噬……”那声音又幽幽传来，融入黄沙被风吹散。
“欲望？我哪里来的欲望？”河童疑惑。
“求知的欲望，探索的欲望……”
“这算哪门子欲望？！”
“不，没有门，也没有窗，因为真相就是封闭的，他往往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并且比你预料中的更为骇人……”
“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你寻找的西天根本就不存在……”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寻找西天？！”河童的脑袋一下就乱了，摸着脑袋不知要思考什么。
“前路漫漫，它在尽头你却找不到它，没人能够到达西天，没人能够抵达世界尽头，因为能抵达的尽头便不再是尽头，原本的尽头只是你心中的羁绊，一个终点结束，新的旅途又将开始，无边无际，无所适从。所以我们造了一个西天，为那些绝望的人带来希望……”
“即便那希望是假的？”河童问，“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万物都希望生活在希望之中，而绝望会让人痛苦，难道不是这样么？”
“希望……绝望……希望……绝望……希望……绝望……”河童越想越感到头痛，好像猴子的紧箍突然戴到了他的头上。
“……希望难道不是在延长痛苦么？绝望……死了……死了就……”河童抱着脑袋不知所语。
“所以有人来到西天，我们会帮他化掉痛苦……”
“没有痛苦，没有痛苦就不会有希望，不会有绝望，这就是……灭亡？”
“这就是……成佛……”
“成佛就是灭亡？没有痛苦……也没有欲望……没有生……没有死……没有存在……只有一个空洞的意识……”河童摇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没错！佛是无处不在的！就算宇宙消失了佛也会继续存在下去！因为他从没存在过却在每个人心中，是意识创造了神佛！而佛的本象却是虚无！没有谁能够打败佛！谁也不能！”声音突然大笑。
“不！不！住嘴！我不要成佛！我不要宇宙！我只要有那么一瞬间知道我曾经活过……”河童痛苦地跪下了双膝。
“哈哈哈哈！解开吧人种袋！”
沙漠开始沸腾，这个空间化成了沙砾，消失殆尽。蓦然回首，河童发现自己竟跪在原地。前面突然敞开一条金光大道，一层一层，像是拼图般展现。河童站起，一步一步，他的步伐不稳，但却阻碍不了他往前走。
道路的尽头莲花盛开，中间坐着一个金色雕塑。
“你是谁？”河童问。
“嘿！你这不识趣儿的东西，没见过佛祖么？！”
“哪有长那么猥琐的佛祖，先把你的狗鼻子缩回去吧。”
“谁是狗了？狼懂么？！啊不！是佛祖！”
“他在哪里？那个人……”河童环视了一周，后方的道路不知何时化成了雾气，金色的气象环绕着他。
“才不告诉你呢！”“哦，那我回去了……”河童说着转身。
“慢着！”那狗鼻子佛祖喊道。
河童又转回身，霎时一个巨大的幻影从那佛祖身后乍现，那幻影伸出了巨掌，像河童的天门盖落下。
那一瞬间，河童看到了他的所有时光，那些他忘记的，也不曾记起的粗糙岁月。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种东西？他留下了两行清泪。
河童呆在原地，任着金色的气流在他身边回旋，一圈一圈，像是无尽的黑洞，最后会将他吞噬，但是那金色黑洞却扩散殆尽，而他仍被其吞噬。
所有闪耀的金光消失了，他站在一片空旷的竹林中，鸟语惊醒了他的幻境，他望着天空久久不语，直到后面一个黑色的大爪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有病啊你！”河童回过头大骂。
……
“笑佛，你看到了么？”天边的一朵云彩上，一头黄鼠狼问。
“看到了什么？”那胖子笑眯眯地问。
“未来啊，你不是未来佛吗？”
“哈哈哈，看不到看不到，看得到的哪是未来？”胖子甩着手掌笑道。
“……”
“未来无所谓窥探，因为你想改变的、不能改变的最后都会变成未来……我只是好奇罢了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