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关于这里的俳句诗歌,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才德兼备者有之,无才无德者也数不胜数,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碰撞交汇,或好或坏或悲或喜,都是人生。
泡了杯茶,茶梗茶叶上下飘动,陈书海盯着它,好似在盯着一不小心就能将京都炸上天的实验一样,古板得连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陈桑,你如果没事的话就过来帮忙!”
大木优子一杵扫帚,横眉冷对:“这里都快忙不过来了你还在研究茶道!”
陈书海抬起头,神色之中只有淡然:“大木小姐,这厅堂已经打扫的比我的床还干净了。”
“哎呀你!”
“好了好了,陈桑,别人是女孩子,那么粗暴可不行哦。”
一个和善的老太太慢悠悠地从二楼走下来,满脸和善,手中捧着一小盆鲜花:“来,看看我种的月季,多美啊。”
您那是仙人球...
陈书海想要张嘴反怼,但考虑到眼前这位老太太是自己头顶上司的老婆,其身上闪烁着时薪1850日元的光芒,这光芒压着陈书海的嘴,说不出话。
大木优子狠狠地瞪了陈书海一眼,满脸的得意。老太太注意到了,又开始对大木优子教育了起来。
陈书海是洗耳恭听,死不接受的硬骨头,见1850时薪老太太不再说教自己,就逃到了后厨去了。
这里是一家小餐馆(不提供酒精),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着,虽然位处京都左京区,周围一大堆大学环绕着京都大这一所名校,但生意一直以来都很平淡——说实话,在大学城附近开居酒屋,就如同在别人的婚礼上穿婚纱一样,非常不着调。
但他们给的时薪实在太高了,所以陈书海一定会站在老夫妻这一边。
正常来说,留学生一周只能打工28小时,这样简单的工作一月就能挣到差不多二十多万,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绰绰有余,可人生不只是学校,还有其他。
“井上先生,您的螃蟹我杀好了。”
“啊,多谢。”
井上老头正在将蒜蓉捣成沫,头也不抬:“你刚才泡的茶呢?”
“这里。”
“蒜呢?”
“已经切好除了粘液,放在您右手边上。”
井上老头点了点头,沉迷于菜上。
陈书海将茶放到了井上老头手边,又用抹布擦干了厨台上的水:“关东菜?”
关东古代多武士,刀劈剑砍日夜训练,吃的食物浓油重酱口味偏咸,著名的关东煮便是其中之一,在东瀛已经成了刻板印象,就像提起川菜大多数人只能想到麻辣香辣,果然地域偏见哪里都有。
可这里是京都,在关西地区做关东风味,真的会有人点吗?
思考时,陈书海的手机开始震动。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穿出厨房后门,边拿出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陈书海皱起了眉头。
是与他合租的人。
京都房租不低,左京区这种地方尽管好些,但每个月也有五万,加上水电其他就飙升到了七万。可如此高的租金,也无法筛选出素质足够高的人,更别提陈书海贪便宜,选择与人合租了。
那个艺名为大贺次郎的搞笑艺人,无论是在节目上还是在生活中,都是表里如一的吝啬鬼,连水电费都想不承担的混蛋,突然打电话过来,其心可疑。
“喂田中...”
“叫我大贺,或者叫我次郎也可以的书海。”
一股子大阪人的热情黏腻从屏幕后面黏糊糊地扑了上来,陈书海单是听着就觉得恶心:“有话就说,不然我就挂了。”
“哎呀书海还是这么冷...”
陈书海默默地挂了电话,竖起手掌挨个手指下扳,到第二个的时候电话就又打进来了。
看来不是水电费这种简单的事情了。
“书海,你现在在哪?”
这一回,大贺次郎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迫了:“你现在在哪里?”
“打工的地方,有什么事吗?”
“你快回来,家里出了问题!”
“你说。”
陈书海看着手表:“我回到家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你最好能给我合适的理由。”
“我上节目了——”
陈书海面色沉重地挂掉电话,关机。
人生又浪费了莫名其妙的五分钟,真是令人痛心。
回了餐厅,时间也来到了六点,餐厅里逐渐多了客人,陈书海也将脸上的冷漠换成了营业脸,在后厨开始帮工了。
井上尽管不是一个善于营业的人,但做关西菜的水准确实不差,尽管生意平淡,可那也是相对于街上其他餐馆而言。总的来说,它的业绩还是能匹配得上陈书海的1850时薪,也比较能匹配陈书海的时间。
他才19岁,还是个学生。
迎来送往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大木优子早就下班,配合着其他几个服务生将餐馆收拾干净之后,陈书海也换了衣服,提上包准备离开。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他食指轻点额头,轻声道:“系统。”
【正在为您服务。】
【检测中...】
【抱歉,经检测您身周并无可开启系统的条件,请您在合适的环境下另行开启】
陈书海叹了口气,踏入星光照耀的大路。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没有系统也没有多少能力的人或许能靠着努力在现代都市生活下去,但要想出人头地,能力和外力必然有一。很显然,陈书海靠的是外力。
只是这个外力似乎有点乏力。
“大贺桑,我回来了。”
陈书海掏出钥匙开门,只是室内一团黑,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怎么,省电也不是这么省的。
皱着眉,就着手机电筒光将玄关里乱七八糟的鞋踢整齐,陈书海缓缓踏入室内。
拖鞋的声音在室内踢踢踏踏,回音不断,陈书海的内心里忽然紧张了。
这种剧情感觉不对,该不会等会按开关的时候发现开关上有‘东西’吧?
将灯光扫过开关,其白净如纸,陈书海的心才逐渐放下,按下了开关。
然后,他看见客厅中央,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大贺次郎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动也没动。
“哇!大贺,你在的话开灯啊!”
陈书海吓了一跳,非常不满,又左顾右盼:“你是搞笑艺人吧?搞什么!你是在做节目吗?房间里有摄像头?!”
他推了一下大贺次郎,却不想大贺次郎突然大叫一声,翻滚到沙发下,双手抱头:“不,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啊!”
陈书海本来被吓了一大跳,心脏骤停的那种,满腔怒火正要宣泄,却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好说,“你在看恐怖电影吗混蛋?”
“啊?...啊?”
“喂!”陈书海心中怒火大起,声音大了几分:“我问你呢,你说话啊!”
“原来是陈桑啊,吓到我了。”
“你才是吓到我了!”
陈书海本来心中便有气,听对方这样不要脸的话,心中更是火大,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就要走入自己房间,却见大贺次郎突然冲到他面前。
“干嘛?!”
“不要进房间,不要...”
陈书海眉毛一挑:“我不进房间我睡哪呢?睡沙发吗?走开走开!”
“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在我房间,看我在电视里的样子——求求你了!”
陈书海忙了好几个小时,又被大贺次郎这样纠缠,有心发火,但疲惫的身体难以支持这样奢侈的浪费体力的行为,便将大贺次郎一把推开,进了房间。
他打定了主意,若是对方再这样不知好歹,自己宁肯发一发脾气也要把他打一顿。但很奇怪的是,在将门关上之后,大贺次郎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死一样的寂静。
知错了吗?
陈书海心中,泛起了疑惑,但越来越深的疲惫,让他无心思考外物,匆匆洗漱之后,便躺倒在了床上。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廉价窗帘的缝隙中透着些光,室内只能模糊看清一些家具的轮廓,而那些轮廓,也在陈书海眼睛合起的过程中,逐渐模糊。
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
站在他的床头,凑近他,透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