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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皇帝的身份

大师兄气呼呼地回去,倒头就睡。呼噜声响起,醒来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一大早,村民就纷纷来感谢,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了,又送来了不少东西,虽然没什么值钱的,好好吃一顿还是没问题的。乡民们朴实,知道自己拿不出什么钱,也不能太亏待他们了。

日上三竿,庄仁他们才起来。

“师傅们辛苦了。”村长很是高兴。

“白忙活一晚,没抓着!”大师兄抱怨道。

“那怎么办?”村长脸色变了。

“放心,今天把他老坟给扒了,还抓不着他!”大师兄拍着胸膛保证。

“村长放心,我们会负责到底的。”长生宽慰村长。

“那感情好。”村长又笑了。

“老乡,你们村对面那座坟是个皇帝?”师父问道。

“是啊,我们村就是守墓人的后代。不过已经上个朝代的事了!墓主是前朝哀帝?哎!”村长叹气道。

“就是那个荒淫无道,不理天下百姓生死的哀帝?”庄仁叫道,很是生气,果然是个废物。

“那挖还是不挖?”韵雅好奇问道。

“挖,不光挖,还要拉那狗皇帝出来鞭尸。妈的,给他守墓,还祸害村民。畜生不如。”大师兄义愤填膺。

“这个,要不我和大伙商量商量?”村长也为难。

“商量什么,还想让那个狗皇帝祸害下去啊!”大师兄不服气。

“村长,你们先商量个结果!”师父说道。

村长召集村民商议。大伙意见不一,不挖,直接影响孩子成长和村民生活,挖,忤逆了祖辈。村里就是老人和妇女为多,基本就是直接对立的两派。按理说女人是上不了堂的,但是现在村里女性已经是干农活的主力了。做母亲的肯定痛恨祸害自己孩子的,才不管是不是皇帝和祖训。

“皇帝给了我们什么,活着的祸害我们男人,死了的祸害我们孩子,我要把他坟头扒了。”村里刘寡妇跳出来叫道。

“对。”

“对!”

“孩子天天不敢起夜撒尿,光尿床上了,被子你们谁洗?”

······

众寡妇纷纷抗议,支持掘坟。

“我们史家是萌受先皇恩惠,才能在枣石落脚。这一片的地,就是那个时候发给我们的。我们再挖了皇帝的坟,别说忤逆了祖宗,我们自己也不安心啊!何况倔坟这种事情,是损阴德的。你们谁愿意去掘坟?”村长说道。

“活人还能让死人给祸害了,这皇帝已经是前朝皇帝了。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己来。”庄仁看不惯。

大家都安静下来,谁都有想法,可谁也不愿意牺牲了自己。

“不行,你们掘了坟墓,不是断了我们史家的风水命脉嘛?要遭报应的。”一位老者站出来反对。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你们想好了,不行,我们走。晚上哭的人又不是我们,更不会给你们孩子洗尿布。”庄仁不高兴了,打个哈欠,说话要走。

“师父不能走啊,孩子怎么办?”刘寡妇拦着。

“二娃,木生,铁军,你们年轻人拿主意。”村长无奈说道。

站起三个中年人,一个个胡须邋碴的。

“他们是年轻人?”庄仁笑了。

“他们怎么看也不年轻了?”韵雅嘀咕着,也笑了。

“师父们别见笑,过来一个皇帝大帅,就要抓壮丁,有时候一年就来抓几回,村里年轻人都抓光了。为了给我们史家留香火,才让他们留起胡须,扮老,逃过抓壮丁。村里的孩子很多都是他们的。”村长难为情地说道。

年轻人和众寡妇们也面露惭色,大师兄也苦笑着。长生没听明白,怎么很多孩子都是他们三个的了,韵雅一知半解,师父依然不动声色,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

“村长,五伯,那座皇帝坟早让人盗了,我们从盗洞进去就行了。”二娃说道。

“是嘛,造孽啊!我们没守住皇帝的坟啊!”村长叹息道。

“白天我们又不敢出门,盗墓的看我们村没有男人,加上晚上有冤魂,大家也不敢出门,便趁着黑盗了坟。”木生跟着说道。

“活该被盗,自己害自己。这世道,活人都保不住,就不用管死人坟了。”庄仁痛快了。

“你们男人也不敢出门啊?是不是太胆小了,冤魂又不是厉鬼。”韵雅看不惯,整个村子靠女人撑着,便奚落道。

“师父有所不知,我们不敢让二娃他们出门。出门,让邻村的看见了,向上面举报,他们不就被抓走了,可以顶他们村的名额。”村长解释道。

韵雅哑口无言,又是一阵寂静,大家面面相觑。

“我带你们去找盗洞。”木生打破沉寂。

木生爸妈想拦着,村长脸色也不好看,似乎都不乐意。

“你们答应就行,我们自己会找。”庄仁还是知道他们的心思的。

“我们去帮你们挖吧,盗洞又封上了,很深。早点散了冤魂,大家睡觉也踏实。”二娃向村长请缨。

“行吧,拖着对谁都不好。”村长妥协道。“注意点,带着帽子。”村长始终记着给村子留种。

挖坟小队组成,大家开赴坟头。

有了年轻人的帮忙,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估摸着明天晚上就能进到坟里,拖出那个狗皇帝,好好教训一顿,真的是畜生,不光变态,还恩将仇报。想到能快意恩仇,庄仁很是兴奋。

几个人分班,轮流挖,轮流休息,村里妇女送来饭菜。晚上也继续挖,吓吓那个冤魂皇帝,搞不好自己就跑出来了,就不用再挖土了。

夜色黑了,冤魂慢慢聚集。二娃他们看不见,不停地挖掘。

“住手,你们这帮强盗,朕的坟都挖。”皇帝呵斥道。

“就挖你,活着没本事,死了还不太平!你罪有应得,你有什么冤的?”大师兄破口大骂。

“住手,你们是朕的守墓人,怎么挖起我的坟来了。”皇帝训斥道。

可惜二娃他们阳气壮,根本听不到皇帝在说什么,只看见庄仁在骂人。

“师傅啊,你在骂谁呢?”木生问道。

“你们的皇帝啊,就是那个哀帝,他不想让你们挖。只是你们听不到也看不到。”庄仁解释道。

二娃听到了,有点害怕,拍醒旁边睡觉的铁军。

“皇帝出来了嘛?”木生也有些畏惧。

“早来了。狗皇帝,你吹阵风,告诉他们。”庄仁说道。

果然来了一阵阴风,二娃铁军汗毛都竖起来,赶紧跪下,求原谅。

“怕什么,他现在只是冤魂,害你们孩子父母的冤魂,才不是皇帝。你们不用害怕,他也害不了你们。”庄仁说道。

“你们跪下,给朕谢罪,再把他们赶走。”皇帝呵斥二娃他们,接连来了几阵阴风。

“你住嘴,要么赶紧出来,我不打你。让我进去了,你好日子到头了。”庄仁威胁道。

村里三男人,吓得不敢动,长生跳下盗洞接着挖。

“我觉得还是你自己出来吧!我大师兄脾气不好。”长生边挖,边规劝道。

“那你不要挖洞了。”皇帝讲条件。

“你出来了,就不用挖了。”长生说道,一边挖着。

“算了,我出不出去,都是一个结果,还在再里头多待点时间。你师兄说的对,活着活的憋屈,死了一样是废物,我还是不要做皇帝了。”皇帝语气低沉道,但是自己坚持这么多年,不能自己妥协了,自己出去了,要不然对自己和跟着自己死去的臣民无法交代。

“怎么做皇帝还会委屈?”长生还是单纯。

“其实皇帝,也不是我想做的。十岁那年我就登基了,全靠大臣和母后支撑,我才能长大。”冤魂平静地说着他的生前。

“这很好啊,长大了就可以干一番事情啊。而不是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啊。”长生听说书先生说过他。

“荒淫无道?他们每年都进攻美女进来,我能怎么办?那时候,我年轻,也没人拦我。说我不理朝政,他们根本就不想我摄政。我也想过好好做一代明君,谁都想做一代明君,名留青史。可是他们不让,奸臣不让,连忠臣也只是为了他们的青史名声,甚至都分不清谁是好谁是坏。我能怎么办?还有天也不帮我上,旱灾涝灾交替,是我的错嘛?可他们就说是我荒淫无道的报应。”皇帝的抱怨来了。

“那你为什么宠信宦官,任人唯亲?”长生质问道。

“我能用谁呢?谁是好人,帮着我的?还是张口苍生黎民和青史留名的?刁民造反,只会说我荒淫无道,连上下官员也这么认为,他们不在乎我是不是贤君,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的身家和名声。官员自己拉邦结派,根本不听我的,也不畏惧我,我只能用身边信得过的人。虽然宦官很多没读过书,做事也自私了一点,但起码和我是一条心,我能用得上。”皇帝接着说他的无奈。

“那你也不能让他们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啊!”长生虽然怀疑,但还是很正派的。

“我的那几个宦官手下,总共才几个人,又能害多少人。这一切都是那些大臣为了自己党派给宦官们罗织的,那些清流名臣。”皇帝冷笑着。

“你是皇帝啊,你怎么怕他们,你可以查办他们啊!”长生继续问道,尽管有些幼稚。

“查办?是他们查办我吧!我一直筹备,准备一举拿下他们,重整朝纲,可是造反的刁民不给我时间,只要他们晚一点,我就可以掌控朝局了。”皇帝很是激动,也很是痛惜。

“我父亲曾说,大厦将倾,并不是风大,而是蝼蚁蛀蚀。可百姓如何知道你做什么呢?风怎么会问大厦行不行!”长生说道。

“是啊,这我还不怪,毕竟先祖也是造反得天下的。可这次是大臣勾结反贼攻入天都的,都没有战斗,这些大臣们都纷纷归降,甚至把我直接送给叛军。”皇帝心痛不已,咬牙切齿。

长生不语,在他眼里这些都近乎荒谬。

“知道谁最后战死在我身边嘛?”皇帝问道。

“谁?”长生配合他。

“我身边宦官和妃子,只有他们不离不弃。我荒淫无度,宠信宦官,错了嘛?”皇帝苦笑着问道。

“你应该城破那天就死去,起码还算有骨气,不用遗臭万年,结果你到新朝做长乐侯,不羞耻嘛?”庄仁不齿道。

二娃他们三个,傻傻地看着他们自言自语,身上发冷。

“我不服,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要被他们祸害摆布,凭什么我就要遗臭万年。当赵光在我面前死去的时候,我发誓要为他们报仇。你们知道嘛?宫里的每一个太监,每一个宫女,每一个妃子,甚至每一个奶妈,都被杀了。还有我的宠妃和皇后,都让他们糟蹋了。他们就是杀给我看的,这帮乱臣贼子,罪恶滔天。我要报仇,不是为了自己的天下!”皇帝义愤填膺。

“你还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庄仁奚落道。“可惜你后来叛乱失败了,结果又害死了身边的另外一批人。”庄仁驳斥到。

“我恨,我不甘,我不服,为什么!”皇帝嘶吼着,尽情宣泄着自己无奈和冤屈。

“那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放不下也只能放下了。”庄仁奚落道。

“我听说死后,只要意念强,魂就不会散。魂留着,就还有可能,我不会让他们白死的。”皇帝笑道。

“这都多少年了,你的仇人都死光了。你找谁报仇,人们也都忘了你这个皇帝了!留着只能吓人。”韵雅也插一句话。

“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不是为自己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而是委屈了身边的人。你们知道嘛?赵光是好人,他是太监,可他真得很好,甚至劝我放过岳央,为了国之大体。可岳央回头就把赵光杀了。我是咎由自取,可赵光不是,凭什么?”皇帝问天。

“但是都过去了,现在你什么都做不了?还吓着了你守墓人的孩子。”韵雅说道。

“我没有吓孩子,我再不堪,也不会做这种不齿之事。”皇帝说道。

“还嘴硬,大半夜扮女人哭,难道还有别人。”大师兄上火了。

“你就承认了吧,我们不怪你。大男人承认自己错了都做不到,还想报仇。”韵雅也奚落道。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有。”皇帝正声道。

“不说这个了,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就这么游荡下去?散了吧,对谁都是解脱。”庄仁说正题。

“不,我还是不甘心,我不能让赵光跟着我遗臭万年。”皇帝还执着。

“那你也没办法,不让他遗臭万年!”庄仁说道。

“有,我知道冤魂可以成形。”皇帝一激动说漏嘴了。

“我们安魂师都没听说过,死而复生都是江湖骗子的戏言,你还当真了。而且这千百年来,那么多冤魂,也没见哪个成功了的。”庄仁警觉起来,赶紧用话激冤魂,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哪怕道听途说也很严重。

“那是你们这派知道的少,已经有成形了的先例了。”皇帝不忿道。

“谁?”师父追问道。

“其实我们不是敌人。”皇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转移话题。

“我们是安魂师,怎么会是你们的敌人呢!”长生宽慰道。

“你们进来也没用,只要我的意念在,我就不会散,我很清楚。”皇帝说道。

“但我们还是要把你带走,省的你在这里祸害人。还有你是不知道我噬魂鞭的厉害。”韵雅说道。

“那你们进来吧!往左边挖快一点!”皇帝平静地说道。

长生停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应不应该相信这个皇帝。

“长生,你上来,我来挖。”庄仁说道。

庄仁一天下来,还没挖过,就憋着现在动手。庄仁按照皇帝说的,往左边挖,果然轻松不少。越挖,离墓穴越近,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这土怎么是香的啊?”铁军说道,一边传接着泥土。

师父突然神色紧张起来,同样紧张的还有庄仁,这个哀帝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庄仁手开始抖,眼前的事情,可能不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长生还不知情,看到胜利在望,更加努力搬送泥土。韵雅还在把玩自己的头发,她并不关心坟里的是皇帝还是和尚,天气冷,想早点回去,讨厌这个装腔作势的皇帝。

今天是月初,天空一弯新月,田野也一片朦胧,开始起霜风,割脸。圆包一样的山上,一个个坟墓的圆包罗列成排。想不通他们为什么在坟墓上建坟墓,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二娃累了,伸个腰,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一片朦胧,唯有一弯细月,夜晚赶路的大雁,嘎嘎叫着,响彻整个原野。

“挖到白糕土了。”庄仁叫道,很是兴奋。白糕土,是作为坟墓最上一层防护,由石灰和糯米饭搅拌而成,具有放水和放盗的作用。质地坚硬,需要一点点地凿开,会是一个艰巨的工程。

“你糊弄我!”庄仁骂道。

“我没有糊弄你,你再挖几下就会穿了。”皇帝说道。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庄仁怒火中烧。

“你可以不信,可以像上个盗贼一样,往下接着挖,碰上流沙层,把自己个给埋了。”哀帝冷笑着。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挖你自己的坟墓?”庄仁问道。

“早晚你们要抓到我,我是不会出去投降的。我是皇帝。”哀帝说道。

“有骨气。错看你了。”庄仁嗤笑着。

“你没有错看,我也是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哀帝也呆久了,也倦怠了。

“被我骂醒了?”庄仁笑道。

“算是吧,我想知道我的意念到底有多强。”哀帝平静地笑着。

“得了吧,就你这不生不死的,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留恋的。”庄仁奚落道,接着挖白糕土。

“可能我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放下的机会。”哀帝说道。

“早干嘛了?”庄仁抱怨道。

“你们一来破口大骂,我还能怎么着!”哀帝辩解道。

“骂你是瞧得上你,要不然直接把你给收了。怎么你的冤和仇怎么办?”庄仁一下下凿着白糕土。

“我在这呆了快百年了,仇和冤早就想清楚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放下。”哀帝说道。

“那你怎么还不散。”庄仁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放不下,也不敢放下,赵光的死,现在还在我眼前。”哀帝说道。

“你不是还要成形嘛!”庄仁说道,一边凿着白糕土。

“这么久都没成,我是没戏了。”哀帝笑道。

“谁都没戏!”庄仁驳斥道。

哀帝笑而不语!

庄仁摸着黑往下凿,声音越来越响,狗皇帝没骗他。幽暗的地道中,只有昏黄的一盏油灯摇曳着。鼻子里有泥土的问道,异香,还是有身上的汗臭。

“唿!”吸一口气。“嗵!”凿一下。

“唿!”“嗵!”

“唿!”“嗵!”

呼一口气,凿一下。呼一口气,凿一下,庄仁是个干活的把式,均匀而有节奏地发力,不容易累。声音越来越响,白糕泥层越来越薄,异香也越来越浓,但是庄仁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强。不只是庄仁,长生也一样,这是他第一次见冤魂,他跟着庄仁后面传泥土。心里的恐惧,让人忘了身体的疲累,庄仁脸上流着汗,来不及擦拭,反正什么都看不见。得加快进度了,天亮了,明天还要来。

“唿!”“嗵!”

“唿!”“嗵!”

“唿!”“嗵!”

韵雅百无聊赖,师父依然沉默,时不时地探头看下面,可以知道他心里也不平静。冤魂真能成形嘛?师父也只是听人说过,他师父也从来都没和他明说,自己更没见过,但是今天这坟墓确实蹊跷,可能其他同道中人有不守天道的。真的见到一个百年前的人,估计自己心里也承受不了,那世道就乱了。

“师父,这是吃食的香气。”韵雅很敏感,估计也饿了。

师父依然沉默,偶尔捋着自己的胡须,表面平静,但是心里犯嘀咕,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成形的。

“像鸡汤的香味。”二娃说道。

“对!”木生附和道。

“还有牛肉的味道!”铁军也说道。

随着挖掘的深入,谁都睡不着了,尤其是村里这三个年轻人,赶紧说说话,缓解下心里的紧张,毕竟第一次见这种状况。大家静静地等着,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还有盗洞里一下一下的挖掘声。现在是夜里最冷的时候,但是大家紧张,根本感觉不到寒冷,即便身体不热,也出汗了,是冷汗。

新月下面,人都只是个影子,村里三人整个身体绷着的,一阵霜风吹起,他们三个马上又哆嗦起来,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冷得。

皇帝没有发声,坟墓里寂静无声。庄仁咬着牙,冒着汗,一下一下地凿着。香味越来越浓了,狭窄的坑道里,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一下一下地凿地声,声音低沉,一下下轰击到自己的心里。

“唿!”“嗵!”

“唿!”“嗵!”

“唿!”“嗵!”

······

人心里焦急而觉得时间漫长,好奇下面的情况,又害怕可能出现的情景,人的恐惧来自于未知。

“唿!”“嗵!”

“唿!”“嗵!”

“唿!”“嗵!”

······

“嘭!”

白糕泥层凿穿了,大家都吓了一跳,不管是人还是冤魂。谁都怕,包括师父,只有韵雅不怕,因为她根本不关心这墓里的冤魂。

浓烈的异香涌出墓穴,夹带着烟尘,人们被呛,咳出声来。

尘埃落定,“把油灯拿来!”庄仁叫道。

“里头没毒气,也不缺空气,不用怕!”皇帝嘲笑庄仁。

庄仁谨慎,不管皇帝嘲笑,依然先放下油灯,油灯没灭才开始吊着绳子下落。

“长生,你先别下来,我探探情况。”庄仁说道。

“大师兄,小心点。”长生嘱咐师兄。

庄仁先伸头探察下墓室,墓室建得很瓷实,一点雨水都没有,花了大工夫。油灯昏暗,根本看不清墓内情况。尽管庄仁心中也有畏惧,毕竟不是土夫子,但还是壮着胆子下到墓室,谁叫自己是大师兄呢!

慢慢进入漆黑的墓室,柔弱的油灯,也只能照亮自己。好在庄仁算是有一定修为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皇帝,悠悠地飘在那,也审视着自己,还对自己微笑着。庄仁看见皇帝冤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并没有成形,松了口气。大胆地一落到底,站住,再好好大量皇帝一番,穿着华丽,但是长相就是一个青年,哀帝死的时候30不到。

庄仁找个火盆点上,坟墓里亮堂起来。火焰不仅给人光明,还温暖人心,火光亮起,庄仁长舒一口气。

“都他妈你害的,累死我了,装什么蒜那。”庄仁开骂,一边拍干自己身上的泥土。

“我已经被人凿了两次家了!”皇帝平静地说道,看似不屑,实则很无奈。

“你活该,你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嘛!累死我了。”庄仁活动活动筋骨,窝在地道干活确实难受。

“你这皇帝确实寒酸,这墓室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嘛。”庄仁奚落道。

“人死了,金银珠宝有什么用?”皇帝说话很笃定,他有经验。

“你这么些坛子和石缸更没什么用!”庄仁接着嘲讽道。

墓室不是很大,但也不小,只有一个敞亮的墓室,墓室里堆满了坛坛罐罐。

“坛子里都什么东西?”庄仁问道。

“吃的!”皇帝说道。

“吃的?你生前不仅荒淫,还贪食!可死了,你又吃不了,你既然知道我们安魂师,你就应该知道,死了吃食是没用的。就你这样,遗臭万年也不冤。”庄仁笑道。

皇帝笑笑,不说话。

师父下来了,接着是长生。看见没什么异常,师父心里安定下来。长生警惕性地看着冤魂,第一次见冤魂,长生兴奋又畏惧,紧跟着师父。

“师父,原来香味是石缸里东西发出来的。”长生说道。

张师父仔细看着石缸的东西,还用手沾一点在自己鼻子前闻闻。

“是吃的,你们饿了可以吃!”皇帝打趣道,当然没人会吃。

“这位冤死的皇帝,你已经不是皇帝了。怎么称呼你啊?”庄仁戏谑道。

“叫我冉豹,我母妃就这么叫我的。”皇帝说道。

“那我叫你冉哥吧!”长生说道。

“可以啊,从来都没人这么叫过我。”冉豹很高兴。

“他都一百多岁了,叫爷爷都不对。”庄仁嘲讽道。

“你也可以叫冉哥,我不怪你不守礼。”冉豹乘机占便宜。

“你想得的美,就你这死变态!”庄仁自然不答应。

“我不是变态,没有吓人,更没有装女人。”冉豹最讨厌被人诬陷。

“先不说你装不装女人,快百年了,你还阴魂不散,你是不是变态!”庄仁不放过任何奚落冉豹的机会。

“我知道孤独,也想烟消云散,但是就是放不下。仇恨让活着的人痛苦,死了也是一样,这个我最清楚了。”冉豹苦笑着。

“走吧,在这里头压抑。既然你清楚我们安魂师,不要我们绑你吧!现在赶回去还能睡个觉。”庄仁有些不耐烦。

“洞干嘛打这么小,挤死我了!”随着嘭的一声,韵雅跳下来了。

“你瘦点就不小了!你下来干嘛,我们就要上去了。”庄仁怼回去。

“果然是吃的,鸡肉,羊肉,牛肉,好像还有鱼的味道。”韵雅不管那么多,先尝上了。

“还有燕窝,鱼翅,各种草药。多吃点,有好处。”冉豹笑道,但是大家心里觉得不怀好意。

“师姐,你真吃啊!”长生拉着韵雅。

“长生放手,我就尝一下。”韵雅甩开长生。“师父,我们都没吃过鱼翅。”韵雅舔了舔嘴角。

“上次在李财主家,不是吃过吗!”师父回道。

“那次不是被庄仁当粉丝一个人给吃了嘛!”韵雅抱怨道。

“那是鱼翅啊,我说那粉丝不正宗呢!”庄仁嬉笑道。

“你就得了便宜卖乖吧!你就是故意的。”韵雅很生气。

“大师兄不是故意的。”长生给大师兄解释。

皇帝蔑视地笑着。

“走吧,再不回去就天亮了。”庄仁赶紧转换话题。

“这皇帝坟里头怎么只有吃的啊?不是有金银财宝嘛?”韵雅不解道。

“什么皇帝,他死那时候就是个逃犯,能有这个墓穴就烧高香了。”庄仁奚落道。

大家带着扫兴和抱怨准备回去了。

‘嘭’‘嘭’‘嘭’又掉下三个人。

“你们来干嘛?不是叫你们在外面等着嘛?”庄仁训斥道。

“外面太吓人了。”铁军解释道。

“这什么话,坟里头还能更敞亮?你们是来找珠宝的吧!”庄仁不高兴了。被拆穿了三人面露难色。

“冤魂在哪?”木生问道,转移话题。

“就在你身后。”庄仁吓唬他们。

两人人赶紧跑开,铁军直接跪下了,看见其他人跑了,也赶紧起来跑掉。三人看不见冤魂,手足无措,只能没头苍蝇到处窜,最后躲到韵雅和长生身后。

“怕什么,冤魂又害不了你们命!”韵雅鄙视他们。

“你们不要怕,冉哥不是坏人,你们还给他守墓呢!”长生安慰道。

“回去。”师父发话了。

长生生拿出净灵瓶,准备收冉豹。

“长生,不用。我们安魂师不是冤魂的爹妈,也不是敌人,由他们自愿进入。”庄仁说道。

“你们净灵瓶怎么是个葫芦啊!”冉豹不解道。

“你管我们,能收你就行了。”庄仁不高兴了。这人柴瘦,脾气也真差,冉豹心里想着。

“瓷瓶不小心让大师兄给摔碎了,师父没办法,找个葫芦就不怕摔了。”长生小声说道。

庄仁瞪着长生,长生不敢看师兄。

大家开始一个一个往上爬,冉豹也跟着出去。最难的是韵雅,还好有二娃他们,要不然就大师兄那竹竿体格,还不一定能拉上去。

“你们用点力行不行。”韵雅抱怨道。

“女师傅,是这洞里头吃不上力啊!”二娃解释道。

“叫你别下去,非要下去。别乱动,万一绳子被你挣断了,就麻烦了。不记得你在坟里过夜的那次嘛?”庄仁叫嚷着。

“庄仁你给我住嘴。就是你没用。”韵雅吼道。

冉豹叹口气,自己这师妹不知道怎么了,人越大,脾气越臭。

“我不想被你们这种安魂师收留,你们也安抚不了我,我回去了。”冉豹失望地说道,想从净灵瓶出去。

“你敢!等我上去收拾你!”韵雅一气未消,一气又起。

“冉哥,我师姐脾气不好,最好不要招惹她。”长生劝诫冉豹。

“我怎么感觉现在比当年城破被捕还屈辱。”冉豹有些无奈。

韵雅在盗洞里折腾了半天,天都快亮了才出来。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坟头的枯草上挂满白霜,田野里麦子还没播下去,遍布的枯草也覆满白霜,人踩在枯草上,咯吱咯吱作响。

“看看这四周的坟墓吧!他们都是给你守坟的,守着你这么大的坟墓,自己却穷得连棺木和碑石都没有,只有一抔黄土盖身。你有什么可冤。”庄仁训斥道。

冉豹无语沉默一阵,“对,我不冤,我罪有应得。我只是放不下赵光,我只要一想起赵光,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岳央他们碎尸万段。”冉豹又激动起来,百来年的孤寂,让他已经消磨了皇帝的锐气,只是有一念依然耿耿于怀。

“天快亮了,呆在净灵瓶里,我们带你去了心愿。”长生说道。冤魂是要靠净灵瓶才能离开自己的死亡之地的,冤魂自身就是死亡地点的阴气和怨气凝结而成,离开不了。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地上的白霜上,世界明亮起来。吸一口霜天的冷气,直透心肺,昨晚的辛劳和仇怨都一扫而光了。天气很冷,大家加快了脚步,踩在覆满白霜的枯草上,咯吱咯吱,很有快感。

回去,依然是倒头睡觉,事情干利索了,这一觉睡得安稳。艳阳高照下,村子里响起喧天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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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就是青梅竹马,怎么?你不喜欢我啊,呵。荷塘盛夏,我着素衣白裳就这么遇见了你,你才多大呀,我亦如此。“就俩个小奶娃怎会懂情欢人爱这些之类的”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永远忘不了你说这句话时的决然。“臣女请皇上准许臣女随父出征!”你不是怕疼吗?怎么会去战场厮杀,乖,听话我带你去看萤火虫,可好看了。那时的你素裳归去,来时血衣嫁我为妻,就这样一块红纱成了你的红盖头。为何你不愿再看我,我不要这天下了好不好?求你理理我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呀!【先说一下哈:前期很甜,后期会更虐!也不是很甜吧,暮妖可能写虐文更顺手(ˊ?ˋ*)?,如果写得不好,请见谅!】
  • 外省娃娃

    外省娃娃

    在轰轰烈烈的高考中,有一些孩子落寞得与众不同,他们从一个城市“返回”到另一个城市,他们在陌生的家乡开始陌生的生活,为了炎热时节终须放手一搏的高考。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借读生。《外省娃娃》作者(苏笑嫣)以本人亲身经历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借读生从北京返回家乡参加高考前后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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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江墨离便欺负慕云曦,博得她对他的关注之前一直觉得欺负她她便会一直记得有他的存在。后来觉得把她宠的只依赖他一个人才最好……
  • 鲸落时遇你

    鲸落时遇你

    注意:本文前期甜后期虐不是纯校园文【简介】“我叫许之舟,一个把官配虐的半死的男人。”“我叫禾一熙,原来我所经历的所有痛苦都是为了余生遇到你。”“我叫柏晗,遇到你用尽了我余生所有的幸运。”【情景一】“柏晗,这一生谢谢遇到你”禾一熙抚着柏晗的脸颤颤巍巍的说的。柏晗抓着禾一熙的手泣不成声:“阿熙,应该是我感谢上帝让我遇到了你。”【情景二】“许之舟我喜欢你”“禾一熙我爱你”【情景三】“老板,您父母的死似乎另有蹊跷……”许之舟看着手术室,感觉似乎一切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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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重生,肥女阮绵绵重返十五岁。“变美变瘦狂挣钱,变成富婆包养小鲜肉”是阮绵绵重生后的最大信念。可明明她都已经身价过亿了,为什么还有男人想要强行“包养”她?“喂,你别乱来!我这个人很有钱的!你得罪不起哦!”“哦?”男人微微眯起了眼,尾音拖得老长:“那你可还记得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八年前他一番浴血厮杀方才继承整个陆家,全部心血都毁于“热心市民”的举报之下。她喜滋滋抱走三十万赏金,他却损失亿万,险些保不住家主地位。“那你到底想要怎样?”“我当然是想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 拯救与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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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吹来我自来,罪恶散落随之去。拯救与审判,科幻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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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步霸途

    乱世沉浮,步步惊心。热血江湖,步步霸途。机缘巧合,意外得到了上古神仙的一缕残魂,在大格局下被卷入江湖纷争,为了家族荣耀、为了求生,一路走来,回头再看已站在巅峰。江湖不仅是武者的江湖,亿万星辰,漫天仙神,皆在江湖中沉浮。不想被淹没,只好称霸江湖,神也好仙也罢,都无法阻挡这步步霸途!----------------------------------------------“呃……先拿五百交房租!”推荐、收藏!推荐、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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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苏敬明后,平淡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本以为是灰姑娘与王子的情节,却一路发展到我无法想象的地步。从吸血鬼到魔法师,从平凡的上班族,到最伟大的伊斯特,活着的意义早已在我心中悄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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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念之间,神回之轮。十万年后,煌晟转世成凤羽王郡郡主的儿子——王轩云离。神回之轮的消失,隍瑜之石的破灭,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