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渐摊开夜色,浩瀚的夜空漏下点点星光,几片游荡的云拂过月儿的腮边,若隐若现着。
秋,夜风彻凉。
海子倚在窗前,静静的凝望着眼前城市的夜色。
远处灯火阑珊,而哪一盏光亮是属于自己的啊!此刻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停泊,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陪在母亲身旁,其乐融融的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着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
可这一切就像闪烁在夜空中的星光,美丽且遥不可及。想着想着不觉一股心酸不住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想什么呢海子?那么苦大愁深的样子。”杨洋摘下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问道。
海子忍了忍泪水:“没……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
“不是刚从家里回来吗?家里有什么事吗?”杨洋不解的问。
“没事,都挺好的。”海子说着把身子转了过来:“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大富仰在床上从嘴里吐出一个个烟圈:“我们的江郎才子又要发表什么高论啊?说来听听。”
“说说你们上大学的目的吧。”海子表情严肃的说:“不掺杂任何的假想与托词,说说你们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好吗?”
大富漫不经心的把烟头怼进一个空易拉罐里夹着河北腔说道:“说心里话啊,我上这个该死的大学完全是逼上梁山,我父母是做生意的,不瞒你们说,我家的条件就算是我一辈子什么也不做都享用不完,可他们说只有知识才是一生最大的财富,才会在社会上立于不败之地。”
“呵呵!你父母的觉悟还挺高的嘛,他们是不想让你做一个只会数钱的富二代,用心良苦啊!”杨洋笑着说。
大富一听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唉!他们一用心良苦不要紧,可真苦了娃儿喽,四年啊,比蹲监狱还难受,我都快得晕书综合症了,一看书就头疼!”
杨洋笑的前仰后合的说:“哈哈……你怎么不得晕钱综合症啊!”
大富苦着脸说:“也晕,没钱花的时候晕的厉害。”
大家一听又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海子收了收笑声说道:“你父母的想法是明智的,我们不能做金钱的奴隶,要让金钱做我们的奴隶才对啊,杨洋你呢?”
杨洋清了清嗓儿说:“一开始我一直认为做为新世纪的新一代,我们就应该一腔热血,壮志豪情,为祖国为人民生生不息肝脑涂地,可你们说现在是商品社会,人们都利欲熏心的成为了拜金主义,就算我们再义愤填膺也无力回天啊!等我们到了社会上真的有用武之地吗?现在的大学生就像沈阳马路上随处可见的矿泉水瓶一样,唉!要是等我毕了业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再娶一房妻儿过着悠哉悠哉的日子也算是我为社会的繁荣发展而英勇献身啦!”
“是啊,如今的社会物欲横流,知识的力量日渐薄弱,这无形中成为了我们的负担。”他们的新室友方强愤愤的说。
海子若有所思的把目光打在窗台上的那盆米兰花上,花香淡雅馨香,借着月色宛若月宫仙境。
方强长得高高大大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眼镜,镜片里的目光镇定且刚正。
方强喝了口水接着说:“其实我一直热忠于法律,我个人认为一个国家要想更良性的发展下去,首先必须要有一个健全且无私的法律来保驾护航,无论高低都必须意识到法律的神圣,只有依靠法律才能根除一切知法犯法,侵害人民利益的所有违法行为,依法定乾坤,反之国将不国,何谈发展。”
“那后来你又为什么考中文系了呢?”大富反问道。
“哼!一言难尽啊!”方强眼里顿时失去了刚才高昂的神气:“舅舅说是毕了业好把我分到文化局去,父母也一再劝说,没办法就只好顺其民意了,唉!忠孝不能两全啊!”
“哦哦……”杨洋频频摇头叹息。
“海子,话题是你提出来的你可不要光听我们说啊。”大富在一旁半开玩笑似的说。
“我是从农村出来的,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家里很穷,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看到妈妈每天头朝黄土背朝天的我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我拼命地努力,只希望有一天能学业有成,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能在自己喜欢的专业里大展宏图,也就算是报答了父母的恩德,仅此而已。”海子望着窗外声音不免有些凄凉:“杨洋说的很对,现在的时代让我们壮志豪情的走来,却给了我们一张没有题目的答卷,从何落笔,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啊!”
杨洋接过海子的话:“海子,你的文采那么好,以后可以当个作家啊。”
海子苦笑了一声:“作家?商品经济时代,艺术也被迫变成了婊子,现在的出版商只注重你的作品是否有很强的商业性,能够换来多大的利益,就连贾平凹都会在无奈之下隐居数年写出了《废都》,我真的不想让我的作品里也频繁的标出此处略去多少多少字的暗示。”
“《废都》?我还真看过,现代版的《金瓶梅》,据说老外很喜欢还给颁发了个什么奖。”大富带着坏笑说。
“法国的费米娜文学奖。”海子提醒道。
“对!鸡养多了是够费米的。”
海子一阵好笑:“呵呵……纯文学是一盏茶,其味甘醇且悠远,沁人心脾,韵味无穷。而现代文学就像酒吧里调酒师摇出的五颜六色的液体一样,再起一个怪异的名字以证明它的与众不同。文学被贬值,艺术被糟蹋,简直就是悲催!”
方强听完从床上坐起身来说道:“这确是一块儿潜在我们命运里的暗礁,但是有些问题我们不能单看表面,二十一世纪是以商品经济为导向,每个人都在以各种方式或者说是手段来追逐着名与利,而社会不是倒退的,更不是停止不前的,它需要发展,而发展靠什么?我们必须承认,二十一世纪的辉煌靠的是人才。社会是个大学堂,我们将来要面对的是市场力的竞争,所以,我们必须抛开无奈面对现实,在社会的磨砺中不断的充实和强大自己,才会在商品经济的大潮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到那时我们才是世界的主人。”
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话音刚落不觉一阵掌声不约而同的响起,说得每个人都情绪激昂,踌躇满志。
“说得好,信念就是我们的导航灯,我们只有坚定信念,首先必须征服自己才能去征服世界,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海子很是赞许的说。
这时寝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只见斌大少站在门口气色黯淡。
“大富,你的MP4忘了还给你,你收好。”
大富忙说:“着什么急,快进来斌大少,我们好久都没在一起聚了,我这儿还给你留了盒好烟呢!”
海子和杨洋也说:“站在门口干嘛,把哥们都忘了吧?”
“太晚了你们聊吧,我头有点疼回去睡了。”斌大少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大富摇了摇头说:“天有不测风云啊,听说他家老爷子最少也得判十年,唉……”
正在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男生的喊叫声,夜深人静声音空旷且清晰。
“雪儿!雪儿——我爱你——”
喊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里就像一声闷雷,把寂静的夜瞬间撕成碎片。片刻间所有的窗口都纷纷探出头去。
听到雪儿的名字海子的心一紧,大富他们也都把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海子。
海子沉着脸似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皱着眉头闷声不语。
“什么情况?”大富首先跳下床挤在窗口抻着脖子往外看。
只听一阵阵议论声像一群马蜂一样在耳边嗡嗡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对海子来说无形一把匕首刺入心肺,毫无防备。
“雪儿你知道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雪儿!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好诗啊!接着念啊!哈哈哈……”
“哥们,挺你!”
“咦?这谁啊?张峰?这是作的什么妖啊?”
“喔!喔喔——太棒了哥们!”
一些看热闹的也跟着起哄,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这下楼上楼下可炸开了锅。
只见张峰手里捧着张纸单如入无人之境,站在楼下扯着嗓子不停的叫喊。可能是这首诗太长的缘故,喊到后面明显气力不支。
“雪儿你听见了吗?雪儿……雪儿!世界上最……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草!鸟你个头,这诗叫他读的比猪粪还他妈烂。”大富气的直跺脚:“海子,他这是明知周郎坐帐中,誓要伐吴为二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