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两个世界,一个给了过去,一个给了未来。那么……现在呢?现在都他妈是扯犊子。
天刚蒙蒙亮雪儿就醒了,长这么大住惯了床的她还头一次感觉睡火炕这么舒服。临睡前舅妈特意给炉子里加了煤,睡了一宿了被窝里仍然热乎乎的,梦里都觉得温暖。
米米睡的像只小猫,蜷着身子把一条腿伸出被窝压在了雪儿的身上,雪儿坐起慢慢把她的腿放回去,她慵懒的翻了个身,从一个梦乡又掉进了另一个梦乡。
雪儿起身披了件外衣倚坐窗前撩起窗帘的一角,窗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在偶尔滚落的水珠形成的漏白里隐映着外面满眼的银装素裹。
她欣然伸出手指擦亮窗玻璃上的一块,顿时一丝冰凉顺着指尖沁入心房。她贴过目光借着黎明的微亮只见眼前的一小块世界里呈现出一片童话般的白。她的心情一阵神往,连忙穿好衣服又简单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下了地推门就把自己抛进了雪的怀抱里。
北方的雪,南方的雨都是上帝赐予世间万物最美的礼物。洁白的院落里沁满雪花儿的清凉,像穿了一件洁白的婚纱,初升的阳光倾斜着撒下来反着银白色的光。雪儿看的陶醉蹲下身遂然从雪地上捧起一捧雪花儿拖在眼前,就像拖起自己一生一世的幸福。那晶莹的目光里微波荡漾,冻的微红的脸颊上泛着霞光,此刻,她仿佛是个新娘,世界上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喜欢有雪的季节胜过花开的春天,她觉的在爱情里面需要玫瑰的浪漫更需要雪花的纯洁。冬季里如果少了雪,就好比在一个孤独的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微笑,一丝感动和希望。
四季是不断轮回的期待,你虽然趟过了春天的小溪,穿过了夏天的森林,越过了秋天的原野,但最终会在冬天的暖阳下停留。冬天会给你一个结果,同时也在孕育着下一个新的开始。
雪儿兴奋至极,在一个异乡的清晨能够看到别样的雪景,犹如在最恰当的时间里遇见了梦里久违的情人。她喜欢把自己的脚印留在绵薄的雪地里,喜欢一踩上去就能听到脚下发出的世上最优美的声音。那种声音不是来自人间,更不是来自天上与地下,它是来自另一个完美世界里花儿开放的音符,是情人躲在尘世以外的角落里甜蜜的窃窃私语。
“海子你醒了吗?快出来陪我去看雪,好美啊!”
雪儿满怀着期待轻轻敲着门,可是连着敲了几遍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她有些心急用力推了一下门,谁知门突然打开,她满心不高兴的走了进去。
“晚上睡觉怎么不知道插门啊,还睡的那么死,哼!看我怎么惩罚你。”
借着从窗帘透过来的光亮她四下巡看,可是除了一副被褥凌乱的堆在炕中间,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以为他醒的早出去上厕所了,便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一本书坐在炕边一边等他一边心不在焉的翻阅着。
炉火早已熄灭,屋子里有些空荡的冷,只有被褥底下还残存着一丝温度。十…………十五……二十分钟过去了,可海子仍然不见踪影,她的情绪有些按耐不住,走出屋子站在院门外向胡同口张望。
窄窄的胡同依次排列着错落的房屋,屋顶上、地面上、从别家院子里探出头来的干枯的树枝上,都覆着一层厚厚的雪。飒冷的北风顺着胡同口时而扫进来,望了一会儿还不见海子踪影,她感觉有点冷连忙掏出一副粉色的毛绒手套戴上跺着脚又回到院子。
“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多冷的天啊!”这时舅妈拎着一袋还冒着热气的油条从外面走了进来。
“舅妈您去市场来的,怎么起那么早啊?”
“年纪大了觉就少了,也不知道你习惯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油条。”
“我最爱吃油条了,在家我妈也经常买油条吃的。”雪儿笑着迎上去说:“给我拎着吧,看您手都冻红了。”
舅妈是越看雪儿越是从心里往外喜欢:“不用不用,看弄你身上油,快进屋吧,刚下完雪再冻感冒了。”
“嗯。”雪儿紧走两步打开屋门:“舅妈,一大早就没看见海子,他去哪了?”
“他不在下屋吗?”舅妈说着把油条放在灶台上的一个搪瓷盆里。
“没啊!门开着我等了他有半个小时了也没回来。”雪儿假装生气撅着嘴说。
“哦?不会啊!就算是上班也不能不声不响的就走了,没准也去市场了吧?”舅妈也满心狐疑贴着满是窗花的玻璃往外望:“哎呀!外面的自行车不见了。”
“是吗?”
雪儿赶紧推开门这才发现一直靠在墙根的自行车真的不见了,紧靠墙根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印,再往外都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唉!这孩子啥时候骑车出去了,这么大的雪去哪了?”舅妈顿时也紧张起来。
雪儿顿时感觉不安,急忙回到屋里找到手机给海子打了过去,铃声忐忑的响了半天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你好。”
“你……你是?”
雪儿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以为拨错了号码愣了愣神。
“哦!你是米米吧,我是你哥的同事乔月。”月月误以为是米米便没加思索的说:“你哥他在急诊室,他……”
“什么?”雪儿顿时浑身一颤手机啪嗒掉在了地上。
月月刚要说明原委在电话里喂喂了半天也没动静,便挂了手机从医院的大厅直奔急诊室而来。在幽暗的走廊里见海子正在发愣,便把他丢在大厅里的手机还给了他,并告诉他刚才替他接了一个电话,可当时海子整个人都丢了魂似的也根本没听进脑子,只是眼睁睁的望着蓝欣进去的急诊手术室的门发呆。
雪儿慌了神,急忙摇醒还在梦乡里游荡的米米:“米米!米米快醒醒,你哥他出事了米米……”
“干嘛呀雪儿姐姐,今天我下午班。”米米很努力的挑着眼皮可是还是没有睁开。
雪儿急得近似祈求:“好米米快醒醒啊!你哥他真的出事了,现在在急诊室里。”
“什……什么?我哥进了急诊室,太有才了睡一宿觉就能睡急诊室里去,我再接着睡是不是能睡进太平间里去啊?”
米米实在睡不下去了,蓬乱着头发从被窝里拱起来,先是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很夸张的哈欠。
“真的米米,我起来就没看见你哥,自行车也不见了,刚才一个叫乔月的在电话里说的,真的!”
雪儿倚在炕边死死拽着米米的手抑制不住的抖个不停。米米这才相信,还魂般的把眼睛睁的大大的。
“乔月?我哥是有这么一个同事,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快跟我去医院。”
“哦……好!”米米也有些慌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又问:“哪家医院啊?”
“忘问了,我再打个电话问问。”雪儿完全乱了分寸按了半天号码也没打过去:“打不过去啊,关机了。”
“真有才,肯定没电了,还诺基亚呢,电池一点也不禁用。”一提起蓝欣买的那个手机米米就恨的牙根痒痒:“我的亲哥啊!葫芦岛的医院比公墓还多让本宫去哪找啊?”
“挨个找,先去市医院。”雪儿平静了一下心绪想了想说。
“唉!只好这样了。”
雪儿拉着她出了门米米像想起什么事,突然转身又跑回屋里。
“你又干嘛去?”雪儿喊道。
“取个口罩,素颜呢!”
舅妈看在眼里心也吊了起来,雪儿一再安慰舅妈别担心,有什么事会打电话通知家里的。这时米米戴了个唐老鸭图案的口罩跑了出来,两个人就火急火燎的奔市医院而来。可谁知扑了个空,米米掐指一算说肯定在313医院,这才坐着出租车又来到了海边的313医院。
她们打听着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找到急诊室,可刚拐进走廊就看见海子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蓝叔面前做着检讨和保证,让她们听的真真切切。
一字一句犹如万箭穿心,雪儿如此柔软的内心还没来得及疼痛,只觉的眼前一黑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