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前世的一株绛珠草,谁又是谁五百年前遗落沧海的一滴泪。
干了半天的活,海子和蓝叔浑身弄得狼狈不堪,便来到水房洗漱。蓝叔先洗完了回了座位,蓝欣便急着过来补妆。
“汪海哥,你这是去哪啊?”蓝欣一边对着镜子描着眼影一边问道。
“我去葫芦岛的舅舅家。”
“什么?”蓝欣惊讶的瞪大双眼:“我家也是葫芦岛的啊!”
“是吗?”海子也有些意外。
蓝欣忽闪着米老鼠似的长睫毛笑着说:“是呀!你经常来葫芦岛吗?”
“不,小的时候去过一次。”
海子偷瞄了一眼镜子里正在涂唇彩的她立刻低下头来,一想起是她给自己做的人工呼吸他的脸就一阵阵发烫。
“汪海哥,来抽颗烟。”蓝欣递过来一支细枝南京说。
“谢谢,我不抽烟。”
“不会抽烟吗?”
海子不自然的笑了笑:“偶尔。”
“那就别客气抽一颗。”蓝欣笑着递过来一支烟:“你是……属什么的啊?”
“虎啊!”
海子一边回答一边接过烟点上连着吸了两口,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整个身子都要飘起来。心想烟还真是好东西,就跟爱情一样粘上了就让你扒层皮。
“哎呀!八六年的,咱俩同岁呀!我是九月份生日,你呢?”蓝欣说着把眼睛睁的夸张的大。
“哦!我三月份。”
蓝欣笑呵呵的说:“那我还是管你叫汪海哥。”
海子在车厢口的烟缸里弹了弹烟灰说:“叫我海子就行了。”
“海子?”蓝欣眨了眨眼睛:“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吗?”
海子微微一笑:“呵呵!那你可见鬼了。”
蓝欣长长吐出一缕烟雾说:“唉!他的诗跟他短暂的一生一样,总能在悲伤中给人以力量。”
“海子是位纯粹的诗人,他完全执着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虽身在世俗心却在世外。”
“是啊,他崇拜死亡又以痛苦为生,而我们却不能说他一无所有,也不能说他两手空空。”
这时头顶的音响里传来消息说抢险工作已圆满告捷,列车将在十分钟后准时运行。消息一传出每个人都齐声欢呼,隔窗频频向军人们致敬,这充分验证了一首老歌里的那句歌词,军爱民来民拥军,军民鱼水一家亲啊!
所有的旅客都回到了车厢,伴着一声嘹亮的长鸣火车缓缓的启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心的笑容,受蓝叔和蓝欣的挽留海子和他们自然坐在了一起。
蓝欣坐在老爸身边兴奋的说:“老爸你知道吗?海子的舅舅家也是葫芦岛的,他就是去舅舅家。”
蓝叔也感意外:“是吗?海子是做什么的?去舅舅家干嘛啊?”
“蓝叔,我还是辽大的学生,刚打理完妈妈的丧事……”他说到这眼圈微微泛红:“我还在休学期间,去葫芦岛的舅舅那找份工作挣点学费。”
“挣学费?那你家……”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海子强忍着眼泪说:“我一定要把大学读完。”
“是这样啊……”蓝欣也不免一阵心酸:“那你到葫芦岛打算做什么啊?”
“不知道呢,再看吧。”
蓝欣扭头看了看老爸目光里充满失落。
蓝叔亲切的望着海子说:“到蓝叔这来吧,我家是做酒水生意的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呢!”
这正应了蓝欣的心意:“是啊是啊!到我家来吧?”
海子听了万分感激的说:“谢谢蓝叔的好意,可是……舅舅没准都给安排好了,要是……”
蓝叔捋了捋花白的头发思忖了片刻:“呵呵!没关系,要是找不着合适的工作就来找蓝叔,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蓝欣急忙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海子,这是我的电话,要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你就打这个电话,我和老爸会帮助你的。”
海子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清晰的印着蓝天商贸四个字,心想这位老人家还真是个好人。
火车风一般的奔跑着,早已过了沈阳,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蓝叔竟仰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海子很想听听雪儿的声音,哪怕是一句想你都会让他温暖一个季节。
他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裤兜里取手机,谁知两个口袋里都空空的,背包里也没有,不觉得大惊失色,他又赶紧俯下身在座椅的夹缝里和下面找了个遍也不见手机的影子。
蓝欣看在眼里急忙问:“什么不见了?”
“手机不见了。”
蓝欣也一阵紧张:“你好好找找……”
“都找了,没有。”
“是不是……在救老爸的时候弄丢的?”
海子回想了片刻笑着说:“丢就丢了吧,反正也不是啥好手机,只是和舅舅约好今天在车站接我的,谁知道火车半道出了事,他一定扑了空。”
蓝欣说:“那用我手机给舅舅打个电话吧?”
“电话号在手机里存着呢。”海子一耸肩膀:“不过没关系我找得到舅舅家的。”
“你确定?”
“确定。”
列车轰隆隆的在夜幕里穿行着,海子倚窗凝目,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不觉一阵酸楚。
“读破风雨烛影瘦,奈何沧海无尽头……”海子不自觉的有感而发。
“身似浮萍心向月,一阙朦胧染旧愁。”
海子被这一句打破了沉思,扭过头正巧蓝欣也在笑嘻嘻的看着他,没想到面前的这位青春靓丽的姑娘竟有如此才学,不禁心生赞叹。
如果说雪儿是江南的一幅水墨丹青,那么她就好比丽江湖畔的一缕烟雨,两者真是静中有动,动中亦有静。
“好一句一阙朦胧染旧愁啊!”海子赞扬道。
“呵呵,班门弄斧了。”蓝欣甜甜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岳飞的《满江红》不正恰到好处的诠释出生命的价值吗?况且我们正当少年还怕沧海无尽头吗?”
海子一脸惊讶:“没想到你对人生的彻悟竟如此至情至深啊!”
“不瞒你说,要不是高考的那年老爸得了一场大病鲁美我都快毕业了。”说着斜眼看了看倚在身旁熟睡的老爸露出欣慰的笑容。
海子更加疑惑:“那为什么不再考呢?”
“唉!姐姐嫁到了内蒙古,家里的生意没人照管,老爸也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了,所以……不过这样也好,这些年在社会上我也学到了许多书本里所学不到的东西,失去与得到总是相辅相成的,不是吗?”
海子点点头表示赞同:“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正所谓一夜风雨稠,明朝花锦绣。”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夜,火车终于在葫芦岛车站缓缓停了下来。海子背着包和蓝叔他们走在通往出站口的地下通道里,下车的旅客熙熙攘攘的发出一阵阵低沉而空洞的声音。几分钟的工夫,顺着拥挤的人群走出出站口,前来接站的人们和一些出租车司机一拥而上,一阵喧吵。
“海子,都这么晚了你找的到舅舅家吗?”蓝欣望着茫茫的夜色皱着眉说。
其实海子心里也没底,毕竟十多年没来了,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了。
“没问题,舅家离这也就七八里地,我这虽然不是电脑,但所有程序比电脑保存的还要牢固,任何病毒都无法入侵的。”
“可是……”
“放心吧!你和蓝叔先打车走吧。”海子表现得很自信的样子。
蓝欣显的有些失落嘟着嘴说:“那……那你到家后打个电话啊,我和老爸也好放心。”
这时蓝叔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塞进海子手里:“孩子这点钱你拿着。”
“不用蓝叔,我有钱。”
“诶!蓝叔的一点心意。”
“海子你拿着吧,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蓝叔,我要收了您的钱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海子说着硬把钱又塞了回来。
蓝叔拍了拍海子的肩头:“好吧,在葫芦岛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一定来找蓝叔啊!”
“嗯!蓝叔保重。”
“海子记得打电话啊!”蓝欣坐进出租车里隔着车窗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海子摆了摆手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心不免一阵空落落的。
出站的人们已经走尽,周遭一片黑漆漆的寂寥。徐徐的夜风有些微凉,海子掏出一颗烟来点上,猛吸了几口,顿感不再那么孤独。
一辆辆出租车载着乘客从眼前经过,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衣兜,咬了咬牙径直向左边的路口走去。
“帅哥住店吗?”
海子扭头观瞧,只见一位只露着两只眼睛的女人一直在身后跟着他,弄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不住店。”
女人依然不死心紧赶几步又说:“找小妹不,给你介绍个年轻的。”
海子回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找我舅。”
海子一阵好笑,心想这拉皮条的真是比穿着比基尼挑逗猫的老鼠还令人厌恶,他理也没理快步走出了车站广场。
拉皮条的还满心不愿意的嘟囔:“切!你舅是个木头,找你个鬼舅舅啊!”
宽阔的柏油路上一幢幢崭新的高楼大厦耸立两旁,街灯与霓虹散出寂寞的光,极目望去渲染得城市的夜如此炫丽。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模糊的记忆里确定着方向,怎么原来的动物园不见了呢?再往前走应该就是百货转盘吧?
他的脑子里杂乱无章的转动着,十几分钟后眼前真的出现了一个转盘广场,可这是个十字路口,该走哪一条路啊?他一时辨不清方向,这可愁住了他。
他掂了掂肩上的背包一咬牙快步向左边的路口走去,在路过一个空洞洞的公园广场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这里的一切竟是那么的陌生,他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他的脚步越来越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