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傅太师也不多言,站起身来。
“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来找我。”
傅莹莹勉为其的牵了牵嘴角。
“送祖父。”
傅太师摇摇头,背着手出了门。
傅太师一走,傅莹莹将桌上的佛经抓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她能想什么,她宁愿一辈子不嫁,等着熬着,熬到赵景行身死那天,自己没了指望,再找个寺庙青灯古佛一生。也不愿意在有生之年看着赵景行娶了别人,自己又嫁给别人。
傅太师离了书房,让人传了傅莹莹侍女来问话。
“你家小姐这最近出门都去了哪里?和谁去的?”
傅太师满脸不怒自威,不恶而严,珊瑚被吓得低着头发抖。
“回老太爷,姑娘近日出门,去了很多地方,每次要见的人,是端王府的世子。姑娘每次出门,都是打听好端王世子的行程才出门的。”
“端王世子?姑娘每次去见的人是端王世子?”
“是!”
“得了,你出去吧!”
“多谢老太爷,奴婢告退。”
傅太师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傅太师也许就松口答应了孙女所求。可对方是端王世子赵景行,整个京城出了名的病秧子。跟了他哪有好的。
不管哪家姑娘跟了他,最后都要守寡的。既然如此,不如进安王府,将来做了皇后,至少有荣华可享,比在端王府做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王妃好多了。
而病秧子端王世子此时正在存曦园听青峰回禀事情。
“那周康奴才一直在追查,不过他背后似乎有人在保他,才让他躲过重重追查。最近,他住的那个小院也没动静了,不知道人是否还在?”
赵景行喝完药,从盘子里捏了颗蜜饯送入口中慢慢含着,半晌才有动静。
“周康背后若没有人别人,他不过一个谋士而已,如何敢杀平王。他又不是真的不要命了,继续盯着,小心行事!”
“是。”
赵景行行止窗边,看着枯黄的树叶,心里却多了几分期待。
皇帝最近一心捉拿周康,他若是能找到,也算功劳一件。介时,皇帝若是要赏,便可趁机向皇帝请求赐婚。
主动争取,总比被动接受的好。
心里有了期望,赵景行近日身子都好了许多。
葛先生来诊脉时,脸色都好了许多。
“世子若一直保持心情愉悦,好好将养,或许能多活几年。”
赵景行是个惜命的人,从小泡在药罐子,为的不就是多活几天吗?
对他来说,能多活一天就是赚了一天,知道自己身体好转,他比谁都开心。
“多谢先生,往后还要劳烦先生替我调理!”
葛先生是个隐世高人,与青山书院的孔山长的故交。
他这个人,一身医术,却不想悬壶济世,只醉心于研究医药。
说来也是缘分,少时赵景行在青山书院小住时,被葛先生看中,觉得赵景行的弱症是个挑战,非要替赵景行医治。最后在孔山长的引荐下,葛先生住进了端王府,成了赵景行的专属大夫。
他替赵景行调理,端王府提供给他研究医药的银子,双方各取所需。
但是照顾了十几年了,葛先生对赵景行也有些感情了。想要让他活得久一点,不再是因为与自己赌气,也是不忍看到赵景行遗憾而终。
“老夫研究了一个新方子,要去一趟南方,今年冬天的方子已经写好了,世子照着调养就好。明年春天,老夫就能回京。”
“先生需要什么药材,我派人去寻就是,先生实在不必亲自跑一趟!”
葛先生摆手拒绝。
“不必麻烦,那几样药材,我要亲自去寻,只要能寻到,将来必能保证世子活到天命之年。”
“真的吗?”
“是真的,天生弱症虽然棘手些却也不是不能治,老夫替世子调养了十几年,若说没一点成效,那老夫这大夫,不做也罢!”
赵景行笑逐颜开,心花怒放,喜极而泣。
没什么比一个人得偿所愿,求仁得仁来得更让人欣喜的了。
“多谢先生,先生对玉衔之恩,如同再造。先生又什么要求只管提,玉衔必定竭尽所能,替先生办到!”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葛先生不是那等假清高之人。比次南下之行,必然艰苦,他又不是有病,喜欢风餐露宿,若能有赵景行安排,这一路上走得也要舒服些。
“给我准备一辆脚程快又舒服的马车,一路上的银子盘缠自然不能少,最好再有几个人能照顾老夫的饮食起居就更好了!”
“这是自然。”
赵景行让人下去安排,准备的大大超过葛先生的预期。
出门那日,赵景行亲自将人送到门口,送上五千两银子。
马车外面看着不显眼,却是目前最稳当舒服的一种了,里面铺上厚厚的垫子。
驾车的车夫是端王府用惯了的熟手,再颠簸的路,他来赶车都能平稳度过。
拉车的马膘肥体壮,两匹马换着跑,决不耽误路程。
葛先生收了银子,哈哈笑道。
“世子用心了,老夫必定早去早回,回来看着世子成亲。”
赵景行低头微笑。
“那玉衔就等着先生了。”
送走葛先生,赵景行给杨沅清去了一封信。
信中向她透露了自己也能长寿的消息,末了,约她几日后放榜时在临江楼见面。
杨沅清收了信,忍不住傻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活着,一个多么简单又质朴的愿望。
对赵景行来说却无异于痴心妄想。
从小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及冠之年。
如今不也好好的,而且还能继续活下去,活到五十岁,六十岁。
是啊,只要坚持,只要努力去争取,就连性命也能从阎王手里夺回来。
何况她的一桩婚事,只要她们共同使使力,总有心想事成的那一天的。
杨沅清又哭又笑,把碧儿吓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杨沅清摇头。
“无妨,我只是开心!”
三日后秋围放榜,小武氏一大早就装扮起来等消息。杨远宁今年下场,一定会中的,要操心的,就是中什么名次。
杨远宁按捺不住,非要亲自去看榜,一早差人来念鱼轩约了杨沅清。
杨沅清早就在临江楼定了包厢,用过早饭之后就和杨远宁一同出了门,绕道武定侯府接上了武柏。
武定侯对儿子明显没抱什么希望,送他出门也只是说让他去玩玩。
倒是武大夫人,早早的就做了看榜的准备,也让人备了车出门。
武柏不愿被母亲拘在身边,一溜烟跑上了杨家的马车。
“表姐,表弟,咱们快走吧,晚了该占不到好位置了!”
武大夫人剜了武柏一眼。
“不许乱跑,等会儿一定要去看榜,听见了吗?”
“是了,我听着呢!”
武柏放下车帘,催促车夫赶车。
马车驶离武定侯府,一路往临江楼去。
杨家姐弟出门出得早,街上还没有太多的人,马车顺利赶到临江楼下,杨沅清带着两个弟弟上了楼。
放榜的地方就在临江楼对面,所以临江楼里已经有不少学子在等待。
杨沅清上楼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
“这杨沅清好不容易安分了两个月,如今又出来抛头露面了,像什么样子。”
此话一出,一众学子啧啧出声。
“可不是嘛,那周家也是可怜,好好的人家,就因为同她定了亲,摊上了多少事儿!如今周家倒了,她可不就更猖狂了嘛!”
“那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定过亲的女人,又克亡了周家满门,即便杨家再有权势,又有谁会娶她?我要是她,一脖子吊死追随未婚夫去了,倒也称得上一句有情有义!”
几人议论的时候,完全没有在意一旁的正主,说得信誓旦旦。
杨沅清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以至于这些人胆敢明目张胆的议论自己。
再看身边的两位,武柏握紧了拳头,杨远宁眼神冰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杨沅清抓住两人的衣角摇了摇。
“不要冲动,今日放榜,周围都是学子,你们要是对他们做点什么,那就成众矢之的了!”
“那就看着他们对你出言不逊吗?”
杨沅清摇摇头。
“那自然不是,你能不能做什么,我还不能做什么吗?先上去,西江月等我。”
将两个弟弟送走,杨沅清晃悠着下了楼,往那几位嘴碎学子的桌子走去。
那些人嘴上说得欢快,可见杨沅清过来,一个个吓得如失声的鹌鹑一般,沉默不语。
杨沅清走近,正要开口,耳边传来一声清咳。
赵景行走到杨沅清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
“各位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说话却毫无根据。周家谋逆,怎么就成了杨姑娘克的了?
杨姑娘为国尽忠,在沙场拼命,是皇上亲封的玉兰将军,怎么到各位嘴里就一文不名了?
说句不中听的话,各位的圣贤书,是不是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今日放榜,各位若是不能上榜也就罢了,若是几位都榜上有名,那才是国之不幸,民之不幸。大庆朝的官员是尔等这样黑白不辨,是非不分之人!”
赵景行的话,尖锐刻薄,将几人说得抬不起头来。
其余学子纷纷转过头去,不愿与这样的人为伍。
若是谁敢替他们说一句话,那便成了赵景行口中的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的人了。
几位学子先前还说得起劲,现在却不敢发一言。
在赵景行凛然的目光下,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给杨沅清致歉。
这样的话,绝对不止今日这些人在说,杨沅清知道人言可谓,可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总不能一个个的去堵。
至于道不道歉的倒是小事,又不是说今日道了歉,明日他就不说了。
几人对杨沅清躬身致礼。
“是我等言语轻狂了,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将军原谅则个。”
杨沅清轻轻颌首,算是默认,几人急匆匆的出了临江楼的门。
众目睽睽之下,杨沅清也不好太不把赵景行不当外人。郑重的给他到了谢。
“今日之事,多谢世子相助!”
“将军不必客气,这是在下应该做的。”赵景行说些,拔高了音量,让临江楼大厅里的人都能听得见。
“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不该让人如此诋毁!”
众人闻言纷纷低下头,生怕被赵景行盯上。
杨沅清忍不住感慨自己书读得少了,要是让她自己来处理,最多是将人打一顿出气,让对方不敢再说她坏话。
可今日过了,明日还会说。或许还会传出关于她殴打文人的流言,反倒是赵景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语言将那些闲言之人架到火上。
只要是不想背上不辨是非的名声,毁了自己的前程,就没人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议论此事。
杨沅清简直对赵景行刮目相看,看向赵景行的目光里闪着光。
赵景行矜持的一笑。
“将军,请吧!”
杨沅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
“世子请。”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再没人敢多言什么。待人走了,才开始窃窃私语,却没人再敢往杨沅清身上扯。
杨远宁和武柏躲在楼门口看得嗔目结舌。
杨远宁略矜持一些,除了目光崇拜,没有多余的动作。
武柏就奔放多了,恨不得挂在赵景行身上。
“世子,你真是太厉害了,一起来喝一杯吧!话不在多而在精啊,一起进来喝一杯吧!”
在武柏的拖拽之下,赵景行半推半就的进了西江月包厢。
杨沅清低头浅笑。
有武柏出马,倒省了杨沅清多少事,省了再找理由去和赵景行偷偷见面。
杨远宁和武柏两个傻孩子一心为约到赵景行而高兴,根本没注意她们的姐姐和赵景行正在眉目传情。
对面包厢的傅莹莹,亲眼看着赵景行被杨沅清的两个弟弟簇拥着进了西江月,脸色晦暗不明。
傅太师坐在她对面,给她添了一杯茶。
“往常,你就是这样跟着那小子的?这样的情景也没少见吧?”
傅莹莹眨眨眼,霎时就红了眼眶。
“祖父……”
“你不必说了,不管这小子是不是良配,就他对你无意这一点,祖父就不能放任你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