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学业有成事业顺利的儿子被刑事拘留,李阿姨简直不敢相信。同时关心则乱,之前她显得非常紧张。
看到肖鞅热心又果断的姿态,她又燃起了希望,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阿姨,虽然知道您很担心,但据我所知,刑事拘留也只是涉嫌犯罪,还远远没到检察院批准逮捕和法院审理宣判的阶段。一般情况刑拘期限不超过37天,这期间如果被证明无罪,嫌疑人就会被释放。所以,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
虽然刑拘并不是捕风捉影,也不是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但肖鞅相信老王的为人,干“老鼠仓”这种事不符合老王的人设!
他不可能坐视不管,默然处之。这个时候,只是心软安慰没什么卵用,唯有冷静分析想办法才是出路。
“小肖,你这么一说我就没那么悲观了。我家小鸣是什么样的人,做妈妈的是最清楚的。还请你帮忙找一下律师。”
肖鞅沉稳点头,随即给姚霖风打电话,同时打开手机免提。
姚霖风电话中透露已经联系好律师,约好了下午四点在“奎木狼”别墅详谈。
“霖风,我这边跟老王的家人沟通比较顺利,待会我们直接过来跟律师聊。”肖鞅决定抓紧时间尽可能一趟水搞定。
李阿姨听到已联系好律师,立刻说道:“小肖,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肖鞅也心切,但想了想,还是问道:“要不要告诉王叔叔,喊他一起去。”
李阿姨摆摆手,“你王叔叔这个时间段应该在上数学课,而且他是个木头,比我还不懂这些,这事我做主就行,到时有眉目了再告诉他。”
“那好,我们这就去见律师。”他顺便提醒道,“带上通知书、身份证和户口本。”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肖鞅撑着伞护着王母跑向停车的地方,黑白条纹的羊毛衫都粘满了雨水。
……
不到三点半,两人赶到了别墅。肖鞅开门进入,看见姚霖风默然地坐在客厅沙发抽烟。
姚霖风平时几乎不抽烟,想必也是心情沉重。
“你们到啦,李阿姨好。”姚霖风掐灭手中烟招呼道。
“小姚!原来这是你家,我们见过的,也麻烦你了。”
姚霖风见王母还认得自己,连忙说道:“阿姨客气,请坐。外面雨大,姜律师可能会稍微晚点。”
“阿姨放心,我联系的律师是熟人,在玉衡也小有名气。”
“那就好!”李阿姨坐在沙发上点头说道。
回别墅的一路上,肖鞅边开车边思考一些细节。这时他突然问道:“阿姨,这段时间,您有发现王鸣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李阿姨一听,想了想,摇摇头。
肖鞅进一步问道:“那他有没有跟您说过今天要出国去狮城的事?”
一旁的姚霖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也将身子移过来。
李阿姨感到很惊讶,十分不解地说道:“没有啊!小鸣昨天还说今天下班早的话,回家陪我们吃晚饭呢。怎么?他跟你说过要去国外出差吗?”
肖鞅跟姚霖风面面相视,看来老王出事有预兆啊!
“是的,阿姨。王鸣上周五就跟我们说了要去狮城,没想到今天就……”肖鞅没有将心中疑问全部说出,等律师到了再详细沟通。
下午四点二十,律师到了。看起来是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律师,肖鞅没想到,姚霖风在电话中也没细说。
姚霖风赶紧迎过去请她坐下,向大家郑重介绍了——姜楠。
肖鞅心中不禁嘀咕,既作为姚霖风父亲公司的法律顾问,又擅长刑事辩护,而且又这么年轻,怕是有点华而不实噢。
当然人不可貌相,凡事都有例外,该她上场表演了。
姜楠首先认真查看了王鸣的刑事拘留通知书,又向李阿姨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颇具气场地说道:
“显然家属对情况也不太清楚。现阶段,本人可以接受委托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主要目的有三方面!”
她顿了顿,扫视一眼,继续说:“一是了解涉案详情,主要包括对涉嫌罪名、公安机关掌握的相关证据等情况进行具体了解。二是与当事人进行沟通,疏导其心理,安抚其情绪,争取其信任,为下阶段可能要走的司法程序在合乎法律的范围内商量策略。三是向当事人传递亲属的关心和向亲属传递当事人的需求和期盼。”
她停下来,等着大家反应。看到大家正侧耳倾听,她索性继续说下去。
“虽然刑拘期间,本人能做的有限,但会尽心尽责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利,提供必要的法律协助。所以我希望尽可能的掌握更多的情况。毕竟侦查机关发现嫌疑人不应当拘留的时候,必须立即释放。我们还是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的,事在人为嘛!”
还是有几把刷子嘛,讲得深入浅出,又能抓住大家关心的痛点,颇为老道,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阿姨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她看了一眼肖鞅,然后对姜楠说:“姜律师,肖鞅可能对我儿子的情况比较了解,你可以多问问他。”
“哦?!”姜楠瞄了一眼肖鞅。
她正要开口询问,肖鞅却突然站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有点困。我去泡壶咖啡,提提神,你们接着聊,我待会过来。”
不可避免,神经连轴转的高度紧绷,再加上还没吃午饭,肖鞅顿觉恍惚,疲惫也如巨浪般袭来。
还好刚才姜楠强大的气场死死地吸住他,才没有被立刻卷走。
肖鞅左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喉咙有点干涩。
姜楠楞了一下,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肖鞅拖着脚步来到客厅西边的紫檀木储藏柜,陈列柜共四层,依次摆放着烟酒茶咖。
他从最下层找到越南西贡咖啡拿去餐厅咖啡台闷煮。
一会,散发出浓郁的醇香,只是一闻就驱散了不少困乏,还有一丝陶醉。
回头望望十五米开外的客厅东侧,姚霖风身体前倾侧对着姜楠比划着手势。
姜楠叠着肉丝双腿,双手环抱着膝盖,黑色短裙轻触左手肘,听到重点时还抬起左手捋了捋左耳际的头发。
李阿姨则在一旁默不作声,专注听着。
肖鞅大喝一口越南西贡,疲惫感瞬间融化在咖啡里,一咕噜吞下。
走到众人间,姜楠转过头,神情专注地看着肖鞅,问道:“刚才霖风有提到王鸣辞职和出差的事,你有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吗?”
肖鞅立马反应过来,“姜律师也觉得情况异常,事发有征兆?”
姜楠眨眼点头。
“王鸣很早前就决定从天狼证券辞职。但上上个周日,也就是4月19日我来玉衡的第三天,本来说好我们仨一起见面,王鸣却因公司副总约他喝茶聊辞职的事而爽约了……”肖鞅将刚才一直回想的细节一字一字吐出。
姜楠听得很认真,示意肖鞅继续说。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公司领导器重他,要挽留他,所以没去多想。直到上周五,我们又约他聚会,王鸣却说工作太忙要准备出差去狮城,但据李阿姨说他没这打算。”
李阿姨听到王鸣这些曲折,神情又紧张起来。
姜楠沉思片刻后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一系列节点在时间上有关联性?
肖鞅点点头,继续阐述疑问:“还有我今天上午接到王鸣突然打来的电话,我就意识到他出事了,我立马赶去天狼证券,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姜楠越听越觉得眼前这小子不简单,尤其是听到肖鞅详细分析如何在电话中察觉王鸣可能出事的细节。
“那你是觉得王鸣是在给你报信?”姜楠又问道。
“是的,因为王鸣对我很了解!”肖鞅突然意味深沉地这么说,连姚霖风都觉得有些突然。
肖鞅收住刚才这句话,不再就此多说,而是继续分析相关疑点,“这么看来,王鸣一再爽约和撒谎并非真正疏远我跟霖风,或者说他就是有意为之,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姜楠思索片刻,“综合你的分析来看,我觉得你刚才提到的天狼证券副总那天约他喝茶是一个关键因子!”
肖鞅眼睛放亮,盯着姜楠。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内幕交易案的嫌疑人或当事人往往在事情败露前有所警觉,毕竟老鼠的嗅觉很灵敏!”
姜楠分析完,似乎觉得有所不妥,略显尴尬地看了一眼大家,尤其是李阿姨。
她话锋一转,“当然我的意思是,约王鸣喝茶的副总可能是关键人物或主谋。”
肖鞅继续盯着姜楠。咖啡如同润滑油滴入脑袋,因疲惫快要锈逗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他打断姜楠,插嘴道:“今天上午我暗访天狼证券,只打探到被玉衡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带走的人员是该公司投资A部的五人,两位中层干部,三名年轻人,并不包括公司副总。”
“哦?”姜楠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不过……”肖鞅似乎又想起了某些细节。
“对!”肖鞅猛地站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阿姨,身体都抖动了几下。
“我上午赶到天狼证券时,知情人说投资A部五人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被带走!但我注意到停车场还有两辆丰田霸道警车停在那里,也就是说,还有人可能也要被带走。”
姜楠看着肖鞅,眼神中透着惊异,开口道:“那随后可能被带走的就是那副总?”
肖鞅点头表示认同。
该分析和了解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姜楠随后总结性地说道:“这些情况有助于梳理案情,但也都只是猜测。更重要的是接下来去看守所探望王鸣,才能掌握更多的情况,从而有针对性的开展下步工作。”
坐在姚霖风身边的李阿姨终于有机会说话,“是的,是的,事不宜迟。姜律师,你看这委托手续该怎么办理,还有这费用是多少?”
“您身份证和户口都带了吗?”姜楠问道。
“都带了,肖鞅提醒过我,都带过来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办委托手续。”说完她从包里掏出刑事委托书。
“律师会见按照我们太微律师事务所的标准是两万元一次。”
许久没说话的姚霖风也插了一句,“只办理一次律师会见吗?按照整个流程,从会见到辩护总共需要多少钱?”
姜楠笑着看了一眼姚霖风,说道:“经济刑事案件全流程代理一般是30万到50万。”
“好,你估个价,钱好说。”姚霖风爽快回应。
姜楠又笑了一下,说:“我的小姚公子,我知道钱不是问题,但没必要!首先我代理的原则是分阶段收费,其次说不定用不着那么多钱呢?”
姜楠这番话让大家对其产生了更强的信任感。
她做为姚霖风父亲公司的法律顾问,选择收费而不卖人情讨好姚霖风,这恰恰是专业的表现。分段收费说明她体贴委托人,实际上更凸显她的自信,尤其是那句“说不定用不着那么多钱呢。”
“姜律师,两万元费用我这就转给你,麻烦您尽快帮我们办理,我想下午就去看守所见我儿子。”李阿姨急切地说。
“李女士,别着急,我会尽快走流程。只是看守所会见当事人需要预约,今天下午怕是过不去了,我争取明天上午。还有目前家属不能直接见当事人,有什么想说的到时我替您转达。”
李阿姨有些失落,“那就听姜律师的,你是专业人士。”
“要不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守所,就在外面候着。”姚霖风提议道。
肖鞅也安慰李阿姨,“我看可以,明天我们去接您。”
李阿姨连忙说道:“这样好。”
“那就这样约定了。看守所那边确定了时间我会通知你们。”姜楠回道。
……
姚霖风开车送李阿姨回家,让肖鞅在家好好休息。
姜楠临走出门时,突然又走回客厅。
肖鞅正准备上楼睡觉,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小伙子!”
肖鞅回头,见姜楠笑盈盈地走过来。
“小伙子?”肖鞅嘀咕,“这姜律师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嘛,叫自己小伙子?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喊错了?”姜楠提着包靠过来,“小伙子,我想跟你再聊会。”
“哦,是姜律师啊。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肖鞅调侃道,实际他想说姜楠有那么老吗?
姜楠一手提包一手捂嘴笑道,“是不是刚开始见到我时,你觉得我不太靠谱?”
肖鞅心中一阵纳闷,“这她都能看出来?”
“是不是纳闷我能看出你的心思。”
“是不是觉得我年轻没经验?”
“我进门介绍自己的时候,我有观察到你心不在焉哦。”
姜楠这句势排山倒海,步步紧逼啊!
肖鞅有点不好意思,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
“小伙子,姐姐我都三十啦。”姜楠突然大笑起来。
“姜律师,你……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你这么年轻也挺辣哈。”肖鞅跟着大笑。
姜楠收住笑容,正经说道:“言归正传,这个案子可能需要你的协助,你挺有观察力的。”
肖鞅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转言道:“那肯定,但这事还得姜律师多费心,我毕竟是外行。”
肖鞅倒是有自知之明。
姜楠倒不是说客套话,见肖鞅如此谦虚,她进一步说:
“法律程序上我可能更专业,但其他方面上你有不错的素质。信息来源、关联资金账户,还有资金流和信息流的同步与异动情况,这是内幕交易案的三个重要环节。”
“侦查机关主要也是在这些环节搜集和固定证据,如果王鸣是清白的话,我们就要有针对性地质疑这些指正。”
“好了,不多说了。你看起来很疲惫,早点去休息。”姜楠莞尔一笑。
“哦,最后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姜楠,太微律师事务所律师,北斗政法大学法学本科,摇光中文大学法学硕士,执业八年,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