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力气不济，身子晃动几下，差点倒地。
穆从雪关切地上前，低声劝说：“应国公，就算你一直这么跪下去，也对眼下的局面没有帮助，还是先保重身体吧。”
“你是哪里来的小丫鬟？你懂什么？我今天，就是要逼得皇上亲口答应我，无论是谁杀了我女儿，我都要将他大卸八块！即便是宫里的贵人，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应国公愤恨地道。
穆从雪沉默片刻，低声道：“阿秀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很开心，能有这样一个好阿爹。”
他蓦然愣住，神情古怪地盯着她，“你……你认识我女儿？”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趁四周没人，悄悄将袖子里的水囊递给他。
“我也在找害死阿秀的人，应国公若是真心想为她报仇，万万不可将皇上推到你的对立面，你若执意这般顽固不化，即便将来找到了凶手，只怕皇上也未必愿意站在你这边。”
她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应国公全都听进去了。
说来也怪，同样的道理，别人说，他便觉得十分烦躁，可听眼前这丫头说，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立刻扭开水囊，仰头喝掉里面的水，干得冒烟的嗓子眼总算得到了缓解。
“姑娘说得对，我沈安记住了，日后必将答谢姑娘的指点。”他郑重说完，也不跪了，艰难地起身，撩起衣摆要求要见皇上。
穆从雪淡淡地想，这应国公为人爽直，虽为武夫，却不失真诚与变通，他日若是能收为己用，也许是一大助力。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面前忽然多出一双脚，她盯着那双熟悉的黑色靴子，蓦然浑身紧绷，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脚步又往前近了一步，“怎么，你很怕我？”萧岚淡淡问道。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心中一愣，隐约记得曾在哪里说过同样一句话。
“三……三殿下，奴……奴婢给三殿下……请安……”短短一句话，穆从雪说得磕磕巴巴，费了老大功夫。
萧岚皱眉，这女人长得丑也就罢了，偏偏还结巴，想来，皇叔在府里留了这么一个女人，应该也是看多了美女，想要换换口味吧。
他不再关注穆从雪，也跟着走进了皇帝的寝殿。
穆从雪默默看着那座大殿，心里痒痒的，也想过去听听。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大家出来了，应国公神情凝重地跟两人拱手，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去。
萧岚笑道：“这应国公也是奇怪，前一刻还凶悍顽固，死也不肯低头，这会儿又是给皇帝赔罪，又是各种自我检讨，莫不是转性了？”
萧渝微微挑眉，百无聊赖地开口：“我早说过了，这种无聊的事，以后不要再叫我。”
他迈了出来，抬眸瞥见穆从雪，脸上的表情不算太好。
穆从雪低下头，心里暗想，他又耍什么脾气？她可是一直都乖乖站在外面，压根没惹过他。
“阿丑，你过来。”他随口叫道。
见穆从雪伫立在一旁不动，他忍不住又道：“还不跟上？”
啊？阿丑就是她本人？
穆从雪立刻表现出了对这个名字的不悦，她拎着裙摆，匆匆追着他的步伐而去，到了无人的地方，萧渝脸色渐渐臭了起来。
“是你让应国公去给皇兄道歉的？”
穆从雪淡淡道：“是。”
萧渝又道：“应国公一心想靠近太子阵营，你出言提点，无疑会令他对你身份起疑，若是太子对你也有疑心，你岂不是自找麻烦？”
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穆从雪并不想退让。
“我又没做什么错事，我只是想给沈才人报仇而已，在这过程中，谁阻拦我，谁恨我，谁就是杀死沈才人的凶手。”她平静地说。
萧渝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立刻跟我出宫。”
“我不回去！”穆从雪急急阻拦他，“你带我去见刑部的大人好不好？我想要知道沈秀尸体的情况，刑部调查了这么久，这案子应该也有一些进展了吧？”
“你……”他紧紧盯着她，又是无奈，又是想要发火。
穆从雪倔强地看着他，咬了咬唇，忽然说：“你若不带我去，我便去找萧岚想办法。”
“你敢！”他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当然敢！我只想求你帮我，可你偏偏要把我推开，让我去找别人。”她委屈地说，尽管这副模样，有一半是演出来的。
萧渝果然屈服了，他轻哼一声，抬手狠狠刮了一下她鼻子，“本王真是彻彻底底给你给拖下水了。”
她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立刻露出了娇媚的笑容。
刑部尚书史林年约四十，长相寡淡瘦削，为人却爱憎分明，浓烈如酒。
听说萧渝要问沈才人的案子，立刻赶来协助。
“这沈才人是被人用石头绑住，丢下太液池淹死的，原本，她身上当时留了一件黑色大氅，可数日前，验尸房里发生了一场走火，她身上的那件黑色大氅被烧了，其余的东西，倒是丝毫没少。”史林介绍说。
穆从雪心情有些沉郁，早不走火，晚不走火，偏偏在有人沈秀被仵作带走的时候走火，哪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更巧的是，这场大火里竟然只烧掉了那件大氅，倒好像这衣服上藏着什么秘密，那凶手急需销毁一样。
能够买通人进到验尸房，将衣服烧掉的人，必然地位不低。
那人怕有人注意到衣服，从而注意到他。
而这件衣服原本是穆从雪的，巧合的是，太子萧离，与穆从雪有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大氅。
穆从雪心里微微一怔，难道杀了沈秀的凶手，是太子？
这个念头一滋生出来，穆从雪便觉得自己的推断极有可能，皇后因香料有毒一事，已经恨上了她，若是趁着她还住在如意阁时，便派人跟踪杀害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她没有证据证明，是太子动的手，她还需要继续观望。
萧渝见她若有所思，抬眸看向史林，继续问道：“这段日子，除了我们，还有没人来询问过你这件案子的事？”
史林想了想，极快地回答：“珍妃娘娘也派人来问过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