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要往门口走去,落吟秋急了,小跑几步,拉住涣凉夕的胳膊,连拉带拽的把涣凉夕拖回了屋里去,春生狐疑的眨巴眨巴眼睛,用眼神询问茱萸,他是不是眼花了,刚刚九殿下脸上是不是有一丝笑意,茱萸摊摊手,主子的心事你别猜。
涣凉夕被落吟秋拉回到了屋里,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涣凉夕,你还记得你和我是怎么相识的吗..”
涣凉夕飞速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里,找到了那段记忆“息云山下,息云湖上。”
落吟秋看着她的眼睛,将两人一道拉进了回忆里。
两年前,落吟秋还是陇安城落家的长公子,那年他刚刚年满十六,随落家主母,一同去京都游玩,说是游玩,可落吟秋母亲却想的是让自家儿子,借此机会结识一些京都的权贵,这样她落家就能更上一层楼。听闻京都的皇亲贵胄都喜欢息云湖上泛舟作乐,便也一道跟去了。落吟秋从小在家便不受待见,只因他是个男子,长到十六待字闺中的岁数,却被母亲推到这里成为笼络权贵的工具,所以落吟秋看到湖泊上的画舫不少,可没有一座画舫的小姐不是拥红戴绿,身边围着不少的年轻公子,落吟秋想,若让他嫁给这样的人,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他这一生,就不曾拥有过幸福。
船舱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秋儿,快出来,随为娘见过范小姐。”
落吟秋的脸倏地白了,他脑中闪过外面画舫上一个个肤浅虚荣的面孔,只觉得那只扼住他多年的手又捏进了几分,这一次,一点反手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由着身边的小侍童搀扶着一步步总除了船舱,那天息云山的天气很好,有微风轻轻吹过,息云湖上的云很亮,倒映在湖水里也很亮,只是吹然坠下的身影搅碎了水里的倒影,形成一汪水花,随后湖上的画舫传来人声:“来人啊,大公子落水了,大公子落水了!”
落吟秋任由自己的身体在冰冷的湖水中下坠,也不挣扎,湖水一点点全都关进他的口腔,他依稀可见息云山的背影,好像一位女士,凝视他的泯灭,他刚刚好像听见又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是听错了吗?人死之前的幻觉吗,只要不是有人来救他,是什么都行,因为活着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有来世才可期。
就在他觉得自己意识快要消散时,却隐约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拉住,还被渡了气,那人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奋力向上游去,落吟秋象征看眼睛看看那人,却被湖水迷住了眼睛,两人冒出水面那一刻,他彻底昏死了过去,待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在四皇女府上,听侍童说,那日正是几位皇女微服出游,赶巧碰上了,便有一位贵女救了他。外屋传来了母亲威严却不见一丝慈爱的声音:“秋儿醒了?醒了就快起来打扮,随我去见见你的恩人。”
落吟秋苦笑,自嘲自己就是死也逃不开这个困局。
他任由身边的侍童洗漱打扮,衣冠整齐后,跟在母亲身边,一同由府上的管家带去前厅。落吟秋紧低着头,只是看见有几个人影在正厅喝茶。
自己的母亲急忙碰了他一下示意他行礼参拜,“草民落柔携犬子吟秋参加诸位皇女。”
落吟秋也俯下身,眼神定在地板上不敢抬头。一道温柔谦逊的声音响起:“免礼,早就听闻落氏的成衣一绝,今日一见落家家主,想必落家主也是深藏不露。”
“皇女谬赞,草民还要叩谢皇女的搭救之恩,秋儿,快快谢过恩公。”
落吟秋被母亲推得险些一个踉跄,站稳后又跪了下去:“落吟秋叩谢恩公救命之恩。”
那温柔的声音轻轻一笑:“写错了人,我不识水性,是我皇妹听见侍童呼喊,才出手救了你。”
落吟秋没敢抬头,一来是这些都是皇族,另一方面怕自己的脸被这那一个人看上,一入宫门深似海,若真如此,他不介意再死一次。
这时一个身影来到落吟秋面前,一只手轻轻扶起落吟秋“不必多礼,那日本宫微服也是碰巧,只是公子家的,以后切莫小心,幸而这次没有性命之忧,就怕天气寒凉,落下病根。”
落吟秋虽然能感受到对面那人好奇打量地眼神,还是低着头,闷闷道:“多谢皇女搭救。”
落家主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气的咬牙。最先开口的那人:“相逢即是缘,听闻落家名冠陇安城,怎会来到京都?”
“回禀皇女,草民是带犬子来京都赏玩,听得息云湖岸百花盛开,便慕名而来。”
“既是如此,不如等落公子休养好了,赶在花期再去一次,免得远道而来不尽兴。”
落吟秋这才抬起头,看见面前衣着华丽的贵人,后来他才知道那位身着青衣,满目春风的人是才观京城的四皇女,涣成玉,救起自己的那人正是最受女皇宠爱的九公主,涣凉夕,都传九公主生得一副好面容,今日一见当真是比男儿还美艳。只是落吟秋对于涣凉夕不仅没有感激之情还有些埋怨涣凉夕,是她将自己从一个深渊,又推到另一个深渊,让他连来世的光亮都触不到。
落吟秋卧床修养了些日子,气色刚刚好起来,又被娘亲催着赴那两位皇女的约,侍童替他梳妆打扮时说:“大公子真是好看,就是这容貌肯定能嫁到皇城,说不定还能成为正君。”落吟秋抬起头端详着自己的脸,眼神冰冷,看不出一丝波澜,这幅样子被落家主数落了许久,落柔说:“吟秋,你成天这幅恹恹的样子做给谁看?好不容易看到攀附皇室的机会,你要是不给我好好抓住,有你的好果子吃。”狠话说完不忘再好言相劝:“不管是嫁给皇女还是公主,哪一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连带着落家也能沾你的光,到了那时,咱们落家就不仅是闻名一个小小的陇安城了,你那爹爹和弟弟也能好过一些。”听得提起爹爹和弟弟,落吟秋才有一丝生气。
还没到息云湖,落家主就寻了个借口,丢在落吟秋一个人,自己回了客栈。落吟秋坐在马车里,看见母亲的马车从相反的方向离去,不由更觉得心下寒凉。一个人在家丁的陪同下来到了息云湖,岸边听着一艘画舫,画舫上隐约站着几个人,走近落吟秋发现这次又多了一个他没见过的人,看着衣着不凡,应该也是什么显贵吧。
涣成玉看见落吟秋来了,又看看他周围:“落公子来了,怎么不见落家主?”
“娘亲突然深感不适,去医馆看大夫了,特地交代吟秋代母亲赔罪。”落吟秋说这话也觉得窘迫,落柔的意图昭然若揭,蹩脚的借口臊的他脸疼。
涣凉夕笑着说:“不妨事,快上船。”
落吟秋点点头,只是侍童在后面也不知道无心还是有意,踩了一下落吟秋的衣摆,致使他险些从船板跌下水去,好在涣凉夕一把将他半个身子拉了回来,落吟秋回过身,急忙避开涣凉夕的手:“吟秋失礼了。”
涣凉夕看着自己的手,尴尬的收了回去:“无碍,下次小心些。”
涣成玉看着两人的尴尬出口道:“对了,这是我三皇姐,听说息云湖景色不错,今天一道来了。”
落吟秋向着另一边的女子微微行礼:“见过皇女。”
不等涣连瑶说话,涣凉夕就道:“快起来吧,今日我们都是微服出游不便多礼。”
涣连瑶有些不悦,不过看见落吟秋的容貌,顿时心花怒放,也不计较,只是眼神一直大胆的流连在落吟秋脸上。落吟秋觉得耻辱又煎熬,他多想再跳一次息云湖,可又怕连累落家,连累爹爹和弟弟。
涣凉夕和涣成玉都察觉了,涣成玉出口解围,涣凉夕却先一步出手,她一下子挡住落吟秋前面,隔去涣连瑶的眼神,对落吟秋道:“落公子,你落家成衣一向精美,身为落家公子,你可会绘一些图样?”
落吟秋看着突然拦在身前的人,她的眼神比涣连瑶清澈许多,“会一些。”
涣凉夕笑了:“那你看这息云美景能不能绘在衣服上。”
涣连瑶收回自己的眼神,狠狠的剜了一眼涣凉夕,不屑道:“像什么样子,谁会把不伦不类的衣服穿在身上。”
涣凉夕:“皇姐怎么能说不伦不类呢,我们平日只能穿官造质料,不是飞禽就是祥云,可百姓家能穿花草,能穿河川,有趣得紧。”
“我觉得皇妹说的有道理,落公子觉得呢?”涣成玉也笑着问落吟秋
落吟秋道:“寻常人家的衣服怎么能和宫里的锦衣华服相提并论。”
涣凉夕:“我觉得你身上的衣服就比我的好看。”
落吟秋听到这话,对涣凉夕的印象更差了,堂堂女子,议论男子的衣物。
“公子若觉得今天的景色适合绣在衣服上,不如我叫人准备笔墨纸砚设在船尾,你去作画,也免得我们姐妹高谈阔论饶了你赏景的兴致。”涣成玉有意帮落吟秋远离眼前的是非。
落吟秋一开始没听出来,刚要拒绝却马上反应过来:“如此便多谢殿下。”
落吟秋跟着侍从走向船尾,涣凉夕正要跟着去。被涣连瑶一把拉住:“皇妹,你说前几日母皇让你搬出了以前的宫殿,那母皇又赏赐了哪里给你?”
落吟秋匆匆一回头,看见涣成玉的举动,才总算由衷的感激了这位举止有礼谦和的皇女。
落吟秋的确绘的一手好丹青,落家图样也有一半是他所画,只是母亲一向将这功劳据为己有,他也早就习惯了。
也许是想让自己能暂时忘却这些烦恼,也或是息云湖的景色动人,他真的提起笔将这满湖碧波,满天晴朗,满岸春色画在了纸上。“你画的真好看。”涣凉夕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落吟秋慌张的想捂住自己的画。随后过来的涣成玉悄悄摊手,表示自己没有看住自家妹妹。
涣凉夕抢过他的画,也没注意到落吟秋的不悦:“四姐,你看,他画的真好,这花..呃..真红,这水真绿。”
涣成玉把画又从涣凉夕手里抢过来,交还给落吟秋:“皇妹莽撞,我替她赔个不是。”
落吟秋愣了愣,皇女跟他道歉?“无碍,是吟秋惶恐,拙作恐污了皇女们的眼。”
涣凉夕噘噘嘴:“落公子画得很好,就是不明白为何落公子连残花败叶也要画上去。”
涣成玉看了一眼那副画,看着落吟秋的眼睛道:“想来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纵是现在一副晚春之景,可不画下来,谁有记得它盛景之下也曾经开的傲然呢,落公子是喜花之人,也是惜花之人。”
落吟秋听得眼眶微热,看向涣成玉浅笑的眼睛,那个人懂他的画。
涣凉夕听得似懂非懂,这时湖面被微风卷起了波澜,一阵风轻轻吹过,落吟秋没抓紧的画竟飘向了湖水中,摇摇晃晃的随着船隔开的越飘越远,涣凉夕诶呀一声,落吟秋:“罢了,随他去吧,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画下来的东西也不一定留得住。”
涣成玉说了一句可惜,便跳进水里,想那画纸游了过去,涣凉夕一边吩咐下人们去救人,一边打算自己下去,她这个好姐姐可不会游泳。
徒留落吟秋一个人愣在原地,看着一群人在水里扑通,倒是涣连瑶本来在甲板上吹着小风听着曲儿,听到动静也来到船尾,就看见自己不同水性的皇妹在水里扑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落吟秋,她这人虽然喜欢落吟秋的脸,不过看这样子,自己的皇妹也看上了,一个男子而已,也不是什么权臣宗亲之后,纵使长得绝色,也犯不上为了他跟自己的皇妹起争执,在母皇面前也说不过去。
过了一会,涣成玉像只落汤鸡似的上了船,手里还拿着那张湿漉漉的画纸,有些颜色已经晕开了,落吟秋:“皇女如此这般,吟秋..”
涣成玉打断了他:“我只是觉得落公子画得很好,落在水里可惜了,真得可惜。说完抿嘴给了落吟秋一个安心的笑容
落吟秋看着她狼狈的脸,几根打湿了的碎发胡乱的贴在额前,看着十分滑稽,可在那一刻,落吟秋却觉得那个笑容就是折射进他生活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