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索要印章
最后是剩下的人,个个亦是谦恭。
八人左三右五地在她两侧坐定后,她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气氛才活络起来。
许馥馨小心翼翼道,“昨天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
也不知她们会不会认为是她逼魏紫自尽……她不由偷看她们神色。
薛如意言辞斟酌道,“那个魏紫诡计多端,又心思歹毒,说不定这次是她故意施的苦肉计……”
柳如絮也小声道,“不是我们故意说她坏话,是那个女人恶贯满盈,这两年做的坏事真是数也数不尽!王爷赶她走,真是大快人心,可是她竟然寻死觅活!”说到后面已咬牙切齿起来。
第三个道,“前一阵子大家之所以没有向王妃请安,也是她威胁我们不让我们来,只有……只有许姐姐不管不顾来了……”
接着,第四个……第五个……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开来。
魏紫借用职权之便,勾结府中下人,报假帐,倒卖药材,无故克扣姬妾及下人月银,大肆敛财。甚至,对那些不听话的人,还动用私刑。这两年府里莫名其妙死掉的女人也都是她一手指使!
总之,她是个十恶不赦、狠毒至极的女人!
从她们口中,朝颜重新认识了魏紫这个人,但也半信半疑,世上真有如此恶毒的人吗?
着绿衫的何田田转向一直不作声的许馥馨道,“你怎麽不说话?这两年,她是怎麽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其余人也都收声去望她。朝颜也不禁望过去。
面对八双眼睛,许馥馨变得手足无措,突然伸手捂住脸道,“我不想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几人刚走不久,那边传来消息——魏紫失忆了!
竟然失忆了!那一撞之下,大夫检查过说只是些皮肉伤,并不严重,可是她竟然失忆了!据说五谷不分,六亲不认,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连话都不会说!朝颜震惊不已。
岚儿却不怎麽相信,狐疑道,“奴婢当时瞧得清楚,她根本就没用力撞,怎麽可能会那麽严重?”
她缓了缓神,道,“夫君怎麽说?”
“王爷还没表态呢。但是,奴婢很担心,魏紫要是一直那个样子,王府少不得要养她一辈子呢!”
“那岂不是,她也要跟我和夫君一起白首偕老了吗?”想到这种可能性,朝颜就有种一口吞了苍蝇的感觉。不行,她要找那个人问问去!
岚儿见她往外走,拦住道,“公主忘了?王爷不让公主踏出临溪阁。”
为了不让那人更生气,她只得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次日,同样得到消息的许馥馨等人一早就赶来临溪阁,以请安为名,试探她对于此事的看法。
“既然王爷没有表态,看那意思,定是默许她们留在府中了。王妃真的不在意吗?”许馥馨看着她神色问道。
怎麽可能不在意?她在意得心里发酸,那个人一定是在怪她差点逼死他的姬妾,毕竟两年呢,就算没有情,也有义,那个人一定是心疼魏紫,所以才不理她……
“可是……她都已经这样了,不能做的太过分吧……万一她再寻死觅活的……”她迟疑着道。上次她拆人房子,逼人自杀,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
“她这样一失忆,不但可以不出府,连府务都可以借口不交呢!反正我是不相信她真的失忆了。”薛如意义正言辞道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众口一词,都认为魏紫并非真的失忆,她又六神无主起来。
柳如絮小小声提议道,“不如我们试探一下她是否真的失忆?”
众人都大为赞同。她也觉得有理。
许馥馨道,“她视财如命,这两年不知搜刮了王府多少东西,王妃下令搜查牡丹苑,看她会不会有反应!”
她一拍桌子道,“好!我们现在就去!”竟然敢贪王府的东西,我让你原样吐出来!此刻,她被几人激起“斗志”,颇有一番要大显身手的架势!也已然忘了那人的禁令!
牡丹苑空荡荡,破落落,除了两个留下照顾病员的丫鬟,其余下人已全被管家调走。
几人簇拥着她一路威风八面地直冲到主屋,嘭地一声,曾被破坏过的、摇摇欲坠的房门被许馥馨踹开。里面光景一览无余!
桌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木呆呆的魏紫,一个是面色憔悴的姚黄。后者手里端着碗稀粥,正举着勺子将粥喂给前者。两个丫鬟也帮忙,好不容易将前者嘴巴撬开,粥却滴滴答答顺着嘴角淌下来……
薛如意一脸厌色地背了背脸,许馥馨则若有所思地走上前。
“你干什么?!”姚黄面露警惕,将魏紫护在身后。
许馥馨冷笑着睨她一眼,向自己的婢女一摆手。婢女不容分说将她摁倒在地。
“大胆!你……你这个jian人敢如此对我?我姐姐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怎样?我一定要告诉王爷……”姚黄无法动弹,口中不甘地叫嚣。
朝颜不禁害怕地缩了缩身子,那个人还在生她的气呢……
何田田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怕她甩手不干,上前道,“你以为你还是夫人啊,还告诉王爷!现在你们不过是赖在我们王府不走的乞丐罢了!给你们吃的喝的,还给你们派丫鬟,王妃真是太仁慈了!”
许馥馨也转向朝颜道,“王妃,现在开始搜吧。光她明面上这些摆设就值不少钱,暗处一定藏着不少好东西!”
许馥馨说这话时,朝颜感觉魏紫似乎动了动眼珠,但细看去,仍旧呆滞如初。向身后带着的一众下人摆摆手道,“好,开始搜!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凡是值钱的东西能拿的都拿走!”一边说着,一边偷看魏紫。魏紫却再无反应。
于是,屋内,叮叮咣咣声大作。
等着下人搜查的功夫,她坐到魏紫对面,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若她真是装的,怎麽可能不眨眼呢?许馥馨等人也都围着她转悠,试图找出她破绽。但,面对九双挑剔的眼睛,这紫衣女子愣是全身上下纹丝不动!
“不会是真失忆了吧?”薛如意不相信道。
许馥馨向左推她,她向左倒。何田田向右推她,她向右倒。柳如絮大着胆子狠狠推她一下,她直接往地上栽去,又被另一人及时扶回来。
“应该是真的吧!”几人研究完,朝颜得出结论。
她们都没注意,听到这话,地上的姚黄暗中松一口气。
面对真失忆的魏紫,众人也不好再“棒打落水狗”,眼中那些微的忌惮也完全消去。
可是,许馥馨却一直紧紧盯着她,面色复杂道,“魏紫,还记得以前你是怎麽对我的吗?”
啪地给了她一耳光。
朝颜微愣,原来许馥馨这麽凶!
“还记得吗?以前你就是这样让姚黄肆无忌惮对我!你给我下毒,又贿赂府中大夫不让人给我诊治,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是病体残躯,你都忘了吗?魏紫,你何其残忍,以前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有什么错?你竟能下那样的毒手?害死她们你就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看着她们一个个在眼前痛苦死去,你就很快乐吗?现在,你为了留在王府,装杀卖痴,连尊严都不要了,我只觉得你可怜,可是却不会同情你,因为你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找的……”说一句,抽一下,啪啪的巴掌着肉声不绝于耳。其他人也都露出忿恨神色。
魏紫仍旧毫无反应。
朝颜看着许馥馨脸上那仇恨和痛楚交加的表情,恍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那天她未能说出口的“悲痛过往”,看来这魏紫以前真的做了许多恶事!
“王妃!床下面有许多银票!”这时,一个下人从里面奔来。
她感觉魏紫听到这话,眼神又动了动。于是向几位夫人摆手道,“我们都过去看看!”
一众人哗啦往她卧房里冲。她也要抬脚跟去,又霍然转回头。
魏紫身子一歪,连人待圆凳摔倒在地。
“姐姐!”姚黄喊道。
许馥馨等人都回头瞧了一眼,俱都没有在意。
但她刚才真真实实从眼角看到她是想站起来!在被逮到时,还露出慌乱神色!看她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又不由疑惑,难道又是错觉?
这魏紫果然藏了不少“私房钱”,床板夹层里铺着满满一层银票,竟有一指厚。房间里尽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朝颜没见过这些东西,只觉得跟破旧的纸张没两样,看下人一副垂涎的样子,几位夫人也眼放异彩,大方道,“你们想要,都拿走吧。”!
众人一哄而上,几位夫人也不顾平时的端庄,跟着上去抢。
她再回头看去,姚黄正跪在地上一脸屈辱愤恨地瞪着她,怀里的魏紫双眼紧闭、面容森白!
“我一定要告诉王爷!”姚黄恶声道。
闹出这么大动静,等了两天,那人竟然还是毫无动静!朝颜更加坐不住了。
这日,几位赚得盆满钵盈的夫人再次来访。
“王妃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理应尽快把王府大权夺回来,不然连下人都会有成见的!”
一番教唆后,闲得发慌的朝颜顿时又忙碌起来,当日便带着人悠悠闲闲地晃去账房。
账房先生是个戴着玳瑁眼镜、蓄着山羊胡的人,从镜片上方看人的眼神带着三分挑剔,五分精明,还有两分算计。
当然,这些朝颜都是看不出的,只觉得不太舒服。摆出一副威严神色道,“本王妃要查账!乖乖把账册搬出来!”
账房先生的眼镜倏地滑到鼻梁上,大睁的老眼里写满惊愕。
“看什么看!敢对本王妃无礼?”她抓起桌上的算盘重重一拍,发出哗啦的声响。于是,满屋子的人都望过来。
账房转瞬恢复常色,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朝她伸手道,“府印?”
朝颜看着面前这只灰黄枯瘦的手,眼神充满迷惑道,“什么……”
岚儿怕她被笑话,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公主,府印就是代表整个王府的印章,有了这个才有资格查阅府中账目!”
“那……我们没有……”朝颜这下为难了,想也知道一定是在魏紫那里,那天搜查时怎麽没搜出那东西呢?
这时,账房阴阳怪气的声音又自背后响起,“没有府印,王爷的私人印章,王妃的个人印章都可以……要是三者都没有,嘿嘿,抱歉!下次连账房的门槛都别想进!”
王妃的个人印章?原来还有那东西?她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公主印行不行?”她挺了挺胸,摆出公主架子。暗想,公主总比王妃大吧?
账房看出她没有,头一昂道,“别说公主印,皇上的玉玺也不行!”然后驱赶般挥挥手,丝毫不将她这个王妃兼公主放在眼里。
朝颜气得干瞪眼,就是没话说,只得一跺脚往书房冲去。
她嫁进王府这麽多天,那个人竟然不给她王妃印章!不会连王妃印章也给那个魏紫了吧!要是这样的话,她一定跟他没完!
她们身后,账房小跑着向牡丹苑去了。
书房里,宁琊正坐在窗下的紫檀木桌前奋笔疾书。
自他不顾一切“反抗势力”,“擅自”与他的小王妃圆房后,不但凌嬷嬷气得出走回宫,朝堂上坐北朝南的那位更是雷霆震怒,这阵子时不时就要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寻衅斥责他。而朝中那些言官“望风而行”,揣准那位的心思,弹劾他的奏折每天都是一摞摞,各种理由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令他不胜其扰!
而上交军权之事再次被提上台面!
他身为驸马,贵为王爷,手中又握有五十万军权,三重身份实在于理不合。这次理亏的是他,他无话可说。所以这几日一直在忙移交军权事宜!
怀远军从父亲移交到自己手上时,一共五十万人马,五年前叛乱,折损一万,五年后叛乱,被移调三万,如今只剩四十六万。这四十六万人经过乾帝两年来的怀柔,敌对之心大多已平息,应该不会费太大周折。他所要做的就是叮嘱那几个参将,在御林军赶去之前,提前做好安抚,免得到时出乱子。
正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快速思考着,房门上传来嘭地一声。他抬眼望去,一身明蓝长裙的人儿立在门口。脸蛋气鼓鼓,眼神凶巴巴,头顶罩着一小团乌云!
他暗暗笑了笑,继续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书写。
竟然不理她!这些天把她一个人丢在临溪阁不说,现在她主动来找他竟然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朝颜气上加气,恶向胆边生,大步走近,一拍桌子道,“把王妃印章给我!”
他看了眼面前跟着弹跳一下又落回原处的木雕笔洗,这才直起身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几日不见,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张狂了。
拆人房子,逼人自杀,将人洗劫一空,都罢了,现在竟然还敢跟他要印章?!投笔往椅背上一靠,不动声色道,“要印章做什么?”
朝颜被他这样看着,稍稍心虚,状着胆子道,“我是王妃!就该给我!你管我做什么?”
“不给!”他淡淡抛出两个字,准备继续写他的“号召书”。
你不给我,一定是心中有鬼!看他又低下头,她不禁眼圈通红地质问,“你凭什么不给我?”
“给你让你胡作非为麽?”他头也不抬道。
“我才没有胡作非为!我要查账!”她大声反驳。
他再次抬起头看她,几乎有些想笑了,这傻东西给人利用了还不知道!查账?那个女人会让她碰一下账本才怪!但看她满眼委屈,也不想打击她,只得拿给她道,“拿去吧,不要乱用!”
朝颜小心翼翼接过,看着掌心里的玉质物什破涕为笑,原来他并没有给别人!想起账房那得意的嘴脸,握在手里,转身就向外冲。
“就这么走了?”他微微不悦,要完东西掉头就跑,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
她收住脚,下意识把左手往后藏,戒备道,“你……你还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