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竟然失忆了
在花园里的小亭子坐定。魏紫跟着坐到他身侧,并傲慢地瞟了瞟朝颜。朝颜则像罪人一样低头站在两人对面。
满园的姹紫嫣红纷纷聚在亭外。
这时,管家带着几个小厮过来,身后捧着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众人只见鼓鼓囊囊的,也不知下面盖着什么。魏紫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如果她没猜错,红布下面一定是数目不少的金银珠宝或者银票,要惩罚王妃何须这些东西呢?
不待她多想,宁琊已悠悠开口,“你们想让王妃给你们道歉吗?”
“王爷,妾身有话想说!”人群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朝颜顺着望去,竟是许馥馨!原来她也来了。
宁琊微顿,然后道,“说!”
许馥馨越众而出,努力忽略魏紫刺在身上的目光,朗声道,“妾身虽然被迫来临溪阁,却丝毫没有冒犯王妃的意思。王妃身为王府女主人,有权翻看妾身的契书,妾身并不需王妃道歉!”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魏紫早将她杀死千百遍,这可恶的女人!真是不想活了!敢坏她好事,以后再也别想得到一丁点解毒的雪莲!
宁琊眼底微动,继而扫向其余人道,“还有人有一样想法吗?”
他话音落地,令魏紫目眦俱裂的是,竟然又走出两个人!
两人一个高挑,一个瘦小。高挑的那个神情冷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以为生于官宦之家,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名唤薛如意。瘦小的那个则生得小鸟依人,弱不禁风,身世普通,名唤柳如絮,平时对她唯唯诺诺,没想到也敢站出来!
高挑的薛如意开口道,“王妃身份尊贵,若是向一帮卑贱女子道歉,王爷颜面何存?如意认为大大不妥!”鄙夷的语气十分明显。她从来瞧不起这些姬妾,也不屑与她们为伍。
瘦小的柳如絮并未作声,但俨然表明了立场。
“还有吗?”宁琊神色比刚才稍有缓和,又悠悠问。
这时,又有几名姬妾站出来。其他姬妾一看这情况,都开始犹疑不定。
魏紫已经十分慌乱,生怕功亏一篑,适时出声道,“王爷还是先公布答案吧!”
宁琊意味深长扫她一眼,向管家微一示意,管家端着托盘上前,挑开红布,递到他跟前。他将里面卷册拿在手里,道,“这是你们的契书,本王宣布,现在你们自由了!”又扫了眼阶下的小厮,道,“那些是你们的遣散费,足够你们优渥地过完下半生。至于你们住处的东西,能带走的全都带走。许馥馨等人随意。这就是本王的答案!”
或许是太震惊,亭里亭外有一瞬寂静,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谁能想到他竟真的为了一个人,得罪所有姬妾?不是“得罪”,而是驱逐!他要遣散所有姬妾!
“王……王爷……?!”魏紫眼球突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想来这是她生平所见最惊骇之事。
宁琊最后才看向她,单独抽出一张纸,道,“这是你和姚黄的契书,这两年你为王府出了不少力,那些私房钱就犒赏你吧。明日之前把府中事务向管家交接清楚。”
如果刚才还是惊骇,现在,她双眼一翻,晕过去了!这种时候,大家都在回味着自己的命运,谁也没心思去搭理她。任她直挺挺躺在地上。
宁琊自然更懒得理她,一扫众人道,“还有谁有疑惑吗?”
这时,众姬妾才反应过来,纷纷匍匐在地,一时,整个花园哀嚎不止。
朝颜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宁琊揽着她走回屋里去时,整个人还傻呆呆的。
看她这模样,宁琊坐下将她拉进怀里,手指婆娑着她下巴道,“颜儿怎麽不说话?”
朝颜一低头在最近的一只手上咬了一口,喃喃道,“怎麽不疼……我一定是在做梦……”
宁琊看着虎口上涂满口水的牙印,哭笑不得地骂道,“咬的是本王,你当然不疼!”
朝颜愣愣道,“刚才你做什么了吗?”
不过是赶走一帮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而已,哪值她高兴得失了魂儿?他又气又心疼,低声叹道,“本王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然后拉住她的手按在心口,道,“无论到何时,这里只有颜儿一个人,至始至终!”
她眼泪霎时泉涌而出。
她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最后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在宫里时,哥哥妻妾成群,她已经习惯,嫁给这人后,虽然也因他有众多姬妾而不快,但还是很快就逼自己接受了。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会为了她,将那些人都遣散出府!
她再也不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再也不疑神疑鬼,再也不患得患失了……
次日一早,从牡丹苑传来消息——魏紫自杀了!被人救得及时,未遂。
她日上三竿才醒来,所以,知道得比较晚。刚动一动,身上就传来被石碾轧过似的酸痛,连手都抬不起来。
晴儿嘻嘻笑着当先走进来,道,“公主终于醒了呀,害得奴婢们白白担心一场,要再睡下去,奴婢们就要去请大夫了……”
她羞恼地嗔她,想坐起身,体内立即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昨晚的余韵还留在身体里。她不禁脸热心跳,用被子捂着半边脸,再也不敢动弹。
“公主还不起来吗?”随后进来的朱阁,看她躺着不动,问道。却不见岚儿。
晴儿大咧咧道,“一定是昨晚王爷……”
“晴儿,你敢再说,我就把你的嘴缝上!”她“凶巴巴”地威胁。晴儿连忙自己捣住嘴巴,不敢再说。
朱阁一脸“活该”的表情笑看她一眼,然后转过来道,“公主,魏紫自杀了,现在牡丹苑里被围得水泄不通,王爷又从宫中未回……”
昨日下午,那些即将被赶走的姬妾们跑来哭闹求饶,不肯出府。后来,被绿萼晴儿及几个临溪阁下人打走,再也没有来,想是乖乖离去了。没想到这魏紫仍旧不肯善罢。问道,“伤势如何?”
朱阁摇头道,“岚儿去打探消息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晴儿插嘴道,“我看啊,她八成是故意找个借口赖着不肯走!”
闹出这样的事,那人不在,身为王府女主人的她就该当仁不让地出面。不禁抱怨道,“怎麽不早点叫醒我?”攒好力气,霍地坐起身。
朱阁道,“是岚儿不让叫公主,说公主……那个……”脸上微红,看着她不说了。
她也是脸一红,那个大混蛋!竟然又……又要了她几乎整整一夜……快天明时才放过她,还美其名曰“惩罚”!所以才弄得她到现在才醒,还让婢女看笑话!
刚刚沐浴完,岚儿就回来了,脸上颜色不太好。
“怎麽样?”晴儿巴着她问道。
岚儿没理她,向朝颜福了福身,道,“公主,昨天那些女人中有几个竟然没走,躲在牡丹苑里呢。那个魏紫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让进,也不知伤势如何。”
一个个,竟然敢违抗那人的命令!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寒下脸,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妃就去牡丹苑走一趟,看看她们到底想怎样!”
穿戴整齐,她带着人风风火火向牡丹苑行去。一路所过之处,以往那些不将她这个新王妃放在眼里的下人无不唯唯诺诺,谦卑有礼。想是都被昨天的事震慑住了。
她在婢女的簇拥下,端着女主人的架子踏进牡丹苑。
乍见之下,禁不住恼怒,这牡丹苑装点得华贵无比,简直比她的临溪阁还阔气!虽然她并不爱慕虚荣,但她这种行为是逾矩!可惜,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东西终究不能长久!
牡丹苑伺候的人也似清楚他们的主子大势已去,在庭院里排成一排等待被处置。偌大的庭院空落落的。
一行人到达主屋,门窗果然禁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廊下立着管家等府中下人。
“想做缩头乌龟吗?”晴儿忍不住“嘀咕”,声音大得想必屋里的人也能听到。
管家走上来,汇报的情况跟岚儿说的差不多。
“无论怎麽都不肯开门吗?”她缓缓重复道。
管家低着头道,“是的。”神色略微歉然,却又无计可施。现在这个样子,他作为管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她看着那两扇坚固的门扉,对管家道,“找几个力气大的家丁,把门撬开。还有那几扇窗户,全都卸掉。要是再不出来,把屋顶也拆了。反正这牡丹苑留着也没用了。”
管家近乎惊愕地望她一眼,见她不似说笑,犹豫了一下,立即吩咐下去找人。
不多久,在下人震惊呆滞的眼神下,整个牡丹苑叮叮咣咣声大作!
“哗啦——”房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脸色铁青的魏紫立在门内,她身后,还藏着几个畏畏缩缩的女子。
她眉开眼笑地打量着她,先开口道,“听说紫夫人闹自杀,本王妃怕你真有个好歹,正让下人救你呢。”她全身上下没一点受伤的痕迹,而且,看起来十分激动。
魏紫的怒气只是一瞬,很快就换成一副凄楚不堪的样子,道,“如今,魏紫已走投无路,王妃何必如此紧逼?”
晴儿忍不住从旁道,“谁逼你啊?你挑拨那些女人为难我家公主不成,闹得自己落到这种地步,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识趣的,赶快从这里滚出去!”
“你敢这样跟姐姐说话!”姚黄腾地窜出来,几乎想冲上来。
魏紫眼里也射出针尖样的锋芒,但不动声色拉住姚黄,望向朝颜道,“既然王妃知道魏紫身份,就该知道,出了王府魏紫无处可去,以前是我做错了,还请王妃大仁大德,宽恕我这一次!魏紫愿意为奴为婢,听凭王妃任意调遣。”
昨日还高贵不可触犯的一个人今日竟能说出这番话,看来她应是真的无处可去了……朝颜禁不住心软。
“公主!不要听她的!她不知聚敛了王府多少金银财宝,那些东西足够她开十家ji院了!干回老本行,仍旧吃香的喝辣的,她会无处可去?”晴儿掐着腰大声驳斥。这大嗓门,估计能传遍大半个王府,况且又有这麽多下人在场。
也不知是被戳中痛处,还是愤怒,或者两者皆有,那张精致描画过的脸扭曲了好几下,许久,才换上一副悲壮的表情,道,“我好歹也是伺候过王爷的人,与其让别人这样侮辱,我宁愿去死!”
“等……”
朝颜来不及喊完,她已嘭地一头撞到廊下的柱子上,顿时,鲜血四溅!
“啊……姐姐……我要杀了你!”姚黄不去救人,竟发疯般冲向晴儿,晴儿躲避不及,被她冲倒在地。两人扭打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宁琊回来的时候,牡丹苑正沸反盈天。
门窗被大肆破坏过。一个血流成河。两个在地上厮打不休。管家拉架负伤。一群小厮婢女挤得水泄不通,却没一个上前。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躲在自己婢女身后,眼神怯怯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住手!”他远远大喝。
听到这声音,混乱不堪的场面霎时静止了。
朝颜一看到,眼睛亮了亮,瞧清他脸色,心沉了沉。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宁琊在地上躺着没人问的身体上一扫,沉声道,“去找大夫!”
这麽久,竟连大夫都忘了请!管家自责不已,连忙挥手让小厮去请。
将人抬进屋里,诊治,止血,包扎。被大夫宣布无性命之忧后,众皆松了口气。朝颜也跟着偷偷呼出半口气,瞧见那人瞪视过来的眼神,剩下半口又憋住了。干嘛瞪她啊?又不是她的错!
朝颜带着岚儿先回了临溪阁,晴儿等人则被留下问罪。想着那人嗔怪的眼神,她忐忑不已,心里又不是那麽笃定了,虽然因为晴儿骂人才致,一个寻死,一个发疯,但归根到底还是她先拆人家房子,逼得人家“走投无路”。
如此一想,霎时心虚起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那个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岚儿,现在怎麽办呢?”她求助般望向岚儿。
岚儿也看出宁琊这次是真的恼了,安慰道,“公主先不要着急,先看看王爷怎麽说。”
结果,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整天,那人也未出现,又等了半宿,那人还是没来。最后等着等着,一觉到天亮,那人竟然还是没来!
“晴儿没回来吗?”她坐起身扫了一圈没有瞧见晴儿的影子。
岚儿摇头叹气道,“被王爷下令关起来了,说是要等到那个魏紫醒来后再做处置。”
那个人果然是真生气了。不禁惴惴道,“他……有说什么吗?”
“说是……”岚儿瞄她一眼,“说是让公主呆在临溪阁,不准再出去!”
她一听,霎时心虚得不敢应声。看来那个人不但生气,而且在跟她赌气。可是,这又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谁能想到那个魏紫竟然闹第二次自杀!
惴惴不安地梳洗完,正用着饭,外面就有人进来通报,道是几位夫人来请安。
请安?她来王府这麽久,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呢!立即丢下碗筷去会客,反正她也没有胃口。
进来的,正是那日站出来替她说话的那几位。
那人说让她们“随意”,她们一个都没走。毕竟,遣散费再丰厚,哪有霄王府这样的朱门大户呆着舒服!而且后院几乎被清空,少了多少人跟她们争宠。
许馥馨是八人中唯一称得上与她熟识的人,第一个上前施礼,笑盈盈道,“昨个儿本来要向王妃请安的,但听说王妃迟迟未醒,所以大家没敢来打扰,以至于今日才来!”比前几次来还要客气有礼。
朝颜对她印象还算好,伸了伸手,温声道,“许夫人不必多礼,请坐!”许馥馨当仁不让地坐在她下首第一个位子,俨然以“功臣”自居。
她暗暗一笑,也没在意。她那天第一个顶着魏紫的压力站出来,她确实心有感激。
接着,是薛如意和柳如絮。薛如意在众妾面前高傲不可一世,在她面前则丝毫没有骄矜,而是恭恭敬敬向她施礼。柳如絮更是温顺无比。简单问答两句,她也请她们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