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珏并未责罚明淑媛,只是甚少再召幸她,隔了几日又以明淑媛身子不适为由,将其协理后宫的权力交给了我。
转眼到了乞巧节,我向太后提议,在宫中祭天完毕,摆宴庆祝,再请民间有名的戏班进宫唱戏。太后年事渐高,亦喜欢热闹,嘱咐了我几句,便命我与贤妃商议着办理。
自从安昭容之事以后,贤妃近来行事多不合南宫珏和太后之意,再加上接连安昭容、兰贵嫔、文容华等人接连出事,太后已明里暗里提及了几次,暗指对贤妃不满。南宫珏虽未明言,但凡有后宫之事,皆交由我来处理。
这****穿了湘色彩绣玉锦宫装,端坐在太后右侧第一个的位子,一边看戏一边与身旁的苏婕妤和灵芸说笑。
我向灵芸问道:“妹妹搬回杏云殿有一阵子了,可还习惯么?”
灵芸笑道:“多谢娘娘关怀,嫔妾还好。”
苏婕妤说道:“杏云殿的主位早就该是芸妹妹的,也不知文容华怎么搞鬼,让皇上偏就信了她。”
我拈起一颗甜杏吃了,说道:“逝者已矣,苏姐姐也不必说那些了。”
灵芸却似乎有些失神,说道:“五年前的今日,咱们姐妹四人还在杏云殿院子一同对月祝祷,如今只有嫔妾和娘娘两个人了。”
苏婕妤亦有些伤感起来,说道:“当年瑶妹妹也真是命苦,孩子没了,就一直郁郁寡欢,到底一病不起了。”
我咬了咬嘴唇,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走过来,我现在却依然这样无法忍受旁人说起珺瑶的死。
她们当时不在场。
她们不知道珺瑶去世的时候,是多么的凄凉。
我竭力凝定心神,向台上看去。
戏台上一个旦角正依依呀呀地唱着,只听她口中唱得是:“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柔肠百转冷无霜——”
我心中一痛,触景生情,不由得伤怀起来。
这时素月悄悄上来,向我耳边说道:“启禀娘娘,慕风堂里出事了。”
我蹙了蹙眉头,侧眼去看太后的动静,见太后看戏看得正入迷,便向灵芸和苏婕妤说道:“两位妹妹先坐着,本宫去更衣。”
灵芸和苏婕妤刚要起身相送,我轻轻拍了拍她们的手臂,又向太后那边使了个眼色,她们两人便会意,低声说道:“娘娘慢走。”
我带着素月离了席,行至外头无人的地方,我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素月沉声说道:“听慕风堂的宫女刚刚过来禀报,说——”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婉妃娘娘像是疯了。”
我看向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好好地怎么会疯了?那宫女是怎么说的?”
素月说道:“来的那个宫女很是慌乱,说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奴婢问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明白了些。婉妃一直告病住在慕风堂,却也并不生事。前阵子忽然说夜夜听到鬼哭,又做法事又贴符咒的,着实折腾了好一阵子,却总不见效。婉妃日日神情恍惚,疑神疑鬼,又生起病来。请太医来看,太医也说无法。今日忽然在慕风堂大闹起来,寻死觅活的,宫女们怕出事,便赶着过来禀报了。”
我冷冷地说道:“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心里自然害怕了。有今天的下场,也不足为奇。”
我想了想,说道:“吩咐下去,不准将此事惊动太后娘娘。”
素月答应道:“是,奴婢知道太后娘娘今天难得高兴,已吩咐她们不准在太后娘娘面前露一丝儿口风。”
我点点头,说道:“一是怕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要生气;二来若是让常宁知道,少不得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我想起一事来,问道:“皇上可知道了?”
素月说道:“皇上许久不曾想起婉妃了,想来慕风堂的太监宫女也不敢轻易去报。”
我微微一笑,说道:“你去让慕风堂的太监回皇上,说婉妃要求见皇上。”
素月面露疑惑,迟疑地问道:“娘娘,这是为何?”
我伸手摘了廊下的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放在鼻端闻了闻,反手插在鬓边,浅笑道:“也该让皇上知道婉妃的真面目了。”
慕风堂中一片狼藉,婉妃只穿着贴身的亵衣,四处摔着随手能拿到的东西,花瓶、杯盏碟碗的碎片满地都是。几个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儿地喊道:“娘娘!娘娘!”
婉妃像是在要砸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她抱着一个花瓶,口中叫道:“过来啊,过来啊!本宫不怕你!”
我进了房,向地上的宫女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宫女颤声答道:“娘娘说有人要捉她,可是奴婢、奴婢什么都看不见……”
我跺脚道:“真是胡闹!你们就由着婉妃姐姐这么闹下去?还不快去扶她上床休息!”
几个宫女不敢违抗,只得起身上前,一个宫女柔声道:“娘娘,没事了,奴婢伺候娘娘歇息罢……”
话音未落,婉妃已将手上的花瓶向着她直砸了过去,骂道:“你们想害本宫!?都给本宫滚开!”
那宫女额头上顿时砸出血来,痛得她尖叫了一声,其他宫女忙退了下来。
我手足无措,正想着该怎么办,婉妃已看见了我,竟直扑了上来,我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抓住了衣襟。
她向着我的脸嚷道:“安昭容,你这贱婢!你想烧死本宫,本宫先叫你死!”
素月素兰急忙费力地将她拉开,正忙乱着,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扯了扯被婉妃拽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万福下去道:“臣妾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