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下,海风轻拂,哪里有丝毫下雨的征兆,忙着收衣服的小鱼儿此时正站在一片礁石之中。
快活林,三个红色大字龙飞凤舞,雕刻在一根拔天石柱之上,他此时正对着这三个大字怔怔出神。
片刻之后,小鱼儿蓦地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唱到,“脱下鞋子跳舞,赤着脚太空漫步,我笑了你还装酷,阳光晒过的路,正好是年轻的温度,温暖舒服,吵醒了闹区的树木,吸一口纯氧就漂浮,蓝色背景下我练习飞行的角度,保持我的态度!我的未来式,由我作主!”
手舞足蹈,歌声婉转清越,惊起群鸥飞遁,天空落羽轻扬,一坨鸟屎不偏不倚地往他头顶跌落。
好一个胡小鱼,一身轻功已臻化境,可他偏偏不用,气沉丹田默运玄功,抬头张嘴就是佛门狮子吼,“滚回去!”
经此暴喝,鸟屎果真倒卷而回,竟比掉落时激增何止十倍,化作一点虚影!刹那间,那只刚刚方便完的海鸥,只觉得菊花处一痒,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袭上心头,噢,有点意思!尔后又有些纳闷,老子不是刚拉过,怎么又有了些许感觉?
蠢鸟心思按下不表,单说小鱼儿此举着实惊世骇俗,先不说做到此般需要精纯浑厚的内力,妙到巅毫的目力,拿捏准确的角度,更重要的是那份强大的勇气,鸟屎及口而面不改色!
可惜区区凡鸟,灵智未开,扑棱着翅膀追着鸟群逐渐飞远。
小鱼儿擦了擦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欠奉,海鸥是自由的,而他无限向往它们的自由。
我的未来式,由我做主!不仅仅是一句歌词,更是深深刻在他骨子里的九字箴言。
这首歌是娘亲教给他的,娘亲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教给他的东西可谓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接......呃,接不下去。
娘亲也是一个非常慈爱的人,虽然在老爹面前一直上演着河东狮吼,但对他这个儿子几乎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唯一的一次,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偷偷学着娘亲喊老爹“贱人曾”。
记得当时娘亲语重心长的说道:“乖崽,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了,不要随便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却会显得你不够大气,我们要拥有接受垃圾的胸怀。贱人曾,我说得对么?”
其实老爹也很好,虽然有时候在娘亲面前真的很贱,但他从小就告诉自己要做个好男人,不过具体怎么做,在他十岁的时候,老爹让自己品,细品。
他刚刚品了两年,父母突然就失去了踪迹,小鱼儿沉默了三天。
沉默却不哭闹,武林七子并不知道他为何没有表现出巨大的悲痛,那是因为他拥有父母一个天大的秘密。
娘亲说过,他们是来自天上的仙人,或许有一天会突然不辞而别,那是因为天庭的召唤,他们必须回去镇压妖魔,为建设天庭社会主义现代化贡献绵薄之力。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娘亲希望他不要悲伤,不要流泪,也不要试图去寻找他们,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于是,他对江湖念念不忘。
武林七侠很好,有不次于父母得恩情。
传他绝世武功,授他江湖学问,像极了一群老母鸡,袒护着他这只唯一的鸡崽子。
过度宠溺像一把双刃剑,对他带来精神上的伤害,那是束缚,是身心不自由。
人一旦长大了,就想用自己的脚步度量这个世界。
他想自己去飞,翅膀触碰天空,看看天到底有多高。
他想自己去踩,双脚立足大地,看看地到底有多厚。
六位爷爷跟梅姨所做的一切,他都记在心里,他们都是当今武林不可撼动的高手,他很放心,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威胁他们的生命。
来日方长,等他闯荡江湖有朝一日累了,乏了,他将给他们无尽的陪伴......
十八岁,武林七子给他的承诺,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八十九天,日子似乎漫长得有些过分。
今天见过大爷爷,大爷爷亲自告诉他这个结果,过完十八岁就让他跟小仙儿闯荡江湖,而在他看来,八十九天,比过往的十七年还要长久。
不过,他知道这是七老做出最大的让步。
大爷爷姓唐,名为唐森,来自最古老的武林世家,如今凤褀大陆所存的唐家后人凤毛麟角,尤其像老爷子这般血脉纯正的唐家后人。
大爷爷精通天下各种武学,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等无不精通,尤其擅长毒与暗器,一手“含沙射影”令江湖风云变色,鬼哭神嚎。
小鱼儿天不怕地不怕,却有两人让他乖巧得像只小奶狗,一是唠嗑能把人唠死的梅姨,再一个就是大爷爷。
用毒之人首先需要试毒,了解每一种毒的毒性,如何试?以身试毒!
首先是毒虫,蝎子蜈蚣毒蛇......恶魔岛荒野蛮荒,毒物产量丰富,小鱼儿童年经常被这些毒物吻醒。
给你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吻在你的脸上,笑在大爷爷的心里。
其次便是药澡,这个世界上如果有比泡药澡更痛苦的事情,那必然是第二天接着泡,现在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变态,一天不泡浑身都不舒服。
幸好大爷爷告诉他,十八岁生日一到,这种怪癖将随着成人礼烟消云散。
不然以后行走江湖,与人对敌之时,突然燃起洗澡的欲望岂不贻笑大方!
最后就是毒药,小鱼儿经常被莫名其妙毒翻在地,有时候如火烧炭烤,有时候如堕入冰窖,有时候浑身僵硬生命垂危,痛过痒过麻过,狼嚎犬吠鸡鸣过,大笑一天,大哭一天......他那时候经常想,要是早些死去,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记忆里,跟随大爷爷身边,老爹说得最多的三句话,“小菲菲,不好啦,小鱼儿中毒啦!”
“菲菲菲,快来啊,小鱼儿快死啦!”
“老婆,没事了,师父把他抱走了!”
他不知道,七侠是怎么说服自己的父母,让他过上那种惨绝人寰的日子。直到现在,他看到大爷爷心里还有些发毛......
小鱼儿在快活林又静静地站了一会,余晖落幕,又到了一天泡药澡的快乐时光,海风更大了一些,吹起的海浪撞击着礁石,层层推进无功而返,竟还傻了吧唧乐此不疲,只是有说不出的寂寞。
江湖,是海浪还是礁石?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