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晚餐稍稍延迟一点时间后,楚子航和穗积也伴随菖蒲一起回来。
四方川家主的女儿在回来时脸上也是红扑扑的,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从离去后再到回来就一直处于内心紧张羞涩的状态,会不会供血不足也是能够让人担心的一件事。
而晚宴中,除却四方川家族外,这座城镇里其他几个大家族也都亲自出席,每人都带上自家的后辈,无不表现出对封彻几人的赞赏与钦佩。
用餐过程中又免不了嘘寒问暖各种交谈,每个人都似乎是话里有话,让封彻都难免有些厌烦。但看在四方川家确实有按他的要求给穗积准备了能让她畅快吃饱的米饭,因此倒也就能够不去在意这些杂事。
当晚宴结束,封彻作为主角和四方川家主送走最后一位访客后,就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楚子航因为还有日常性的锻炼早早就推辞离开,穗积在和封彻招待了一会儿后也感觉无聊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等封彻洗漱完重新回到房间时,却发现自己的义弟义妹也都在这儿等他。
见到他回来时,楚子航率先开口道:
“四方川家主的女儿带我们参观时有拜托她领去见识了一下甲铁城,看上去并没有要被使用的迹象。”
言外之意,就是楚子航也认识到这儿很可能会发生需要用到这艘骏城的情况,往坏处想就是这里即将遭遇到卡巴内的袭击,又有一座驿站将要陷落。
“这几日多留意一下周围吧,看时间应该快了。”
封彻又看向穗积,告诫道:“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尤其是不要靠近城墙。”
这几日他和楚子航应该少不了受到各个家族之间的邀请,而很快就会厌倦这些的穗积肯定没法耐下心子呆下去,所以才会对这个喜欢四处乱窜的女孩提前做出提醒。
“知道啦~知道啦~”
穗积坐在床上不安分地晃动双腿,毫不在意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座城镇也没多少有趣的事情,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
看到女孩的双眼中确实没有玩笑的成分在,封彻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女孩确实是真的没打算跑到哪儿去,因为穗积在今天和楚子航一起被菖蒲领去游览时,突然就意识到封彻也有可能会被安排和其他家族的千金小姐见面。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思考自己的兄长大人就算不是现在,以后又说不定会和哪位大小姐结婚,然后离开自己和楚哥过上富足的安稳生活。
从个人角度来看,穗积是很希望自己敬爱的封彻能够过上愉快享受的人生,但一联想到那时可能就不再有自己的位置,她却又忍不住为之伤心。她知道自己的命都是被那两人赋予的,而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和实力也都由此继承,仿佛人生的目标都早已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
不知道二人终究会离去的穗积就开始迷茫了起来,她想象不出封彻和楚子航结婚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就算她相信自己无论到哪都会受到那两人的照顾,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似乎也将伴随位置的远近而有所消磨。
“呐……”
一片安静中,她突然开口,语气轻柔而空灵,像是在这夜色下的岑寂中所起舞的彩蝶,伴随月光流露出缤纷的晶莹。
“兄长大人和楚哥……以后会离我而去吗?”
封彻在看窗外的风景,听到女孩忽然问出的问题时头也没回。楚子航则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在不知作何回答时又重新看向封彻。
“……会的。”
封彻没有说谎,他将视线收回,来到自己的床前,然后坐在穗积的身边轻轻抚摸她头上的短发。
“我们无法永远保护你,就连陪伴也无法一直做到。无论是我还是楚子航,我们能为你做到的都极其有限……这是在当初收留你时就说过的事情,也是你在面对跟随我们亦或是重新在一座驿站开始新生活之间做出的选择。”
“可是……”
穗积的声音充满难过,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悲伤起来,她按捺不住内心的不舍,抬头用流露出泪意的水润双眼去看封彻。
这下轮到楚子航转头去看窗外,如果他大仇已报,想来还是会愿意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守护穗积。
“不要去想那些了。”
封彻将女孩搂进怀里,他的声音开始流露出一种宠溺般的温柔。
“我们约定好的,会让你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这是我们几人之间的承诺。”
“——可我所想的生活不是这样啊!”
穗积将双手环抱住封彻的后背,在他胸前无助地啜泣,直到困倦来临忍不住睡着时,也没能得到让自己开心的答案。
“呼……”
楚子航发出像是叹息一般的呼吸声,原先还只是个高中生的他在此刻已然与过去完全不同,但即使改变再多,也有些东西是从一开始就不会变的。
“你也回去休息吧,目前最要紧的是保留体力。”
将穗积抱起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褥后封彻朝离去的楚子航告别,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女孩。
他是完全有理由留在这个世界照顾对方的,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一直留在这儿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但想来都不是些真正值得考虑的事情。
严格说来,自己好像也只不过是过客而已,离去后这个世界会怎样发生都不得为人而知。
就算一旦离去,整个世界又被重新还原到他们未降临的时间段,然后给其他主神空间派来的使者继续下达任务来完成也是很有可能的,封彻完全相信所为的主神有这种手段,于是一切都开始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这样的事情,在很多主神空间的使者身上都经历过么?”
他轻声呢喃,又忍不住伸手细抚穗积柔软的脸蛋。
“这样的世界,也不过是游戏中的一环而已。”
但就算如此,封彻还是为其中的人们做出了承诺,并未对此感到可笑。
“算了……”
不再去思考若有若无的事情,他轻轻摇了摇头,在女孩的身边躺下准备休息。
当意识快要陷入到浅层次的睡眠时,他在冥冥之中似乎感知到有什么看了过来,但他没有睁眼,因为潜意识也在告诉自己就算睁眼也是不会发现什么的。
好像有什么过于巨大且足够遥远的存在通过某种手段开始窥视这里,于是整个世界都放映在对方眼中。
这是一种什么情况,对封彻而言太过陌生且无法理解,于是他继续将意识沉沦,直到第二天的到来……
世界还是一尘不变,或者说在人们无法看到的地方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说不定。
醒来的封彻感到胸前沉重的什么,睁开眼时,趴在自己胸口的果然是穗积。
女孩的睡相有些差,也可能是昨夜的不安让她开始本能地寻求安慰,于是不经意间就双手双脚都缠到了封彻的身上,半个身子也压住对方。
不管怎么说,没打算叫醒穗积的封彻颇有些艰难地挣脱出来,在佣人的指引下前去完成洗漱,然后在坐落的庭院里开始对海军六式的练习。
没过一会儿楚子航也加入其中,在得知穗积依然没有睡醒后便没有多问什么。
想来在关于女孩以后去处的问题上,他自认为是最没有发言权的。毕竟穗积目前的处境在很大一部分上是因为他内心的善意和同情使然,中途弃之不顾的话良心上又完全过意不去。
说到底,楚子航还是过于善良,当然这也完全不是什么需要更改的不好品质。而封彻该算是太过于随心,以至于事情的走向与发展完全都看自身的好恶,而这套准则从大体上也是能够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的。
“来试着对练一会儿吧。”
在结束热身性质的锻炼后,封彻突然提议道。
这个时间内大部分人都差不多醒来了,所以倒不用担心打扰到谁。楚子航没多考虑就同意了。
既然是对练,所以封彻就没动用海军六式的能力,身体力量也限制到和楚子航差不多的地步,用武士刀开始对打。
但即使如此,他们二人远超常人的力量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动静,但之间产生的威能和气势又使得经过的人完全不敢过多言语,只能在心里暗叹几声后悄悄离去。
四方川家主在得知消息后倒是带上了菖蒲一同前来日常性的拜访,还让她拿上佣人准备的早餐为几人送来,不留余地的朝封彻和楚子航推销自己的女儿。
穗积早在他们开始锻炼时就差不多醒来,只是在当她意识到自己身下是和封彻一起睡过的床时,又忍不住赖在那里没起床,直到菖蒲到来后才从那儿离开。
之后,穗积就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表现得同往常并无多大区别。依然还是像小女孩一般缠着封彻,和他一起到处闲逛,而把楚子航推出去应付别的家族间做出的邀请。
想到对方富有气质的礼仪态度,再加上过分英俊的样貌,难得想要娇惯穗积任性态度的封彻便同意了这项决定。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普通度过,离当前任务规定期限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而在这期间里他们并没有尝试登上甲铁城的打算,但也摸清了骏城所处位置和行动路线,并计划好如果情况有误的话就直接潜入其中完成任务……
任务期限倒数第三天的黄昏时,封彻正被穗积抱住胳膊带着在商铺那里逛街。
城门衔接铁轨的地方遥遥地传来金属摩擦声,封彻隐隐听到有什么正在靠近,同时空气中还有股非常浅淡的血腥气味。
但因为距离太过遥远的缘故,噪音和气味都过于稀疏,但他的直感却在告诉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
见他表情严肃,穗积有些好奇地抬头问:
“怎么了,兄长大人?”
封彻将手从女孩的怀中抽出,让她等在原地,然后在稍有些稀疏的人群中直接动用“剃”,于瞬间来到暗中盯梢自己的武士身边抓住他肩膀。
不在乎对方惊诧的眼神和过度惊吓中无法闭上的嘴,他用足以让对方冷静下来的平淡口吻问道:
“按以往习惯,今天有没有骏城会到显金驿来?”
被吓了一跳的武士连忙点头,在惊奇对方是如何到达自己身后之前优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按、按照平时规定,今天应该会有扶桑城到达送来物资。”
“情况有些不对!”
没和对方过多解释,他重新回到穗积身边,拉住她朝四方川的驻地以及甲铁城所在的位置跑去。
“到底怎么了,兄长大人?”
穗积忍不住追问。
不需要等封彻回答,之后发生的事情无疑在诉说答案。
负责看守城门的武士最先看到远处的铁轨有骏城驶来,当他们了解到那应该是今日到底的扶桑城后,就提前放开了城门。
殊不知那辆骏城已被大量卡巴内占领,数十只怪物盘踞在骏城的车顶上快速前行,而当武士终于发现却为时已晚。
急忙关上一半的城门被直接撞开,同时一同到来的还有无数卡巴内,它们跃上城墙,与上面的武士发生战斗,而充满卡巴内的扶桑城则直接在无法减速的威势下冲出轨道,狠狠刺入这所城镇的中央命脉。
在这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标明这座驿站的沦陷无法阻挡!
封彻带着此等冲击下完全哑然的穗积跑过街道,来到武士府通知所有听到巨响而跑出来却不清楚状况的武士,让他们构筑好防线后就立刻前往甲铁城并搜救平民和物资准备撤离这所驿站。
虽说来袭的卡巴内数目并不是多么恐怖的数字,但伴随平民和武士的沦陷,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成同样的怪物。在一开始就无法阻止的情况下,就算是封彻和楚子航都无力去面对成千上万只卡巴内共同造成的尸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