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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维度断带

之后的每一天,天空都开始出现各种扭曲般的改变,遥远大陆的彼岸看上去似乎都已经和天空衔接在一起。但气候没有变化,反之人们发现卡巴内的身影越来越少,于是便在庆幸之余将其当成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预兆。

不管其他人怎样去想,封彻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浓重了起来。卡巴内数量越来越少,骏城在离开倭文驿后遇到的袭击也少得可怜,这一切与其说是万事万物都在好转,倒更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他对于生驹还有穗积的锻炼越发加紧了,好在两人都很有天赋,这几日里都有了不少的见长。虽然在面对最后可能爆发的激战时依然无法派上用场,但至少面临或许存在的未来能拥有自保的力量。

伴随种种不安,甲铁城在离开倭文驿后终于到达了位于金刚郭前的最后一个驿站——磐户驿。

而在这里,封彻也终于再度见到狩方众特有的骏城。

甲铁城一进入城镇,封彻就收到了来自于狩方众成员送来的邀请,天鸟美马想要单独见他。

楚子航和穗积想要跟随,但最后还是被封彻要求在原地待命。

当狩方众成员一路带领封彻到达位于偏僻位置的古风庭院时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封彻一人面对眼前的木制移门。

门后面的动静非常轻微,像是就算有人待在那儿,也只是一动不动地静静呼吸。除此之外封彻还嗅到了一丝茶叶的芳香,闻上去是属于不便宜的珍惜高级货,拿来招待不会品茶的自己倒是浪费了。

但不管怎样,至少对方没有现在动手的打算。不过想来也是,虽然双方信息层面上都并不对等,但对天鸟美马而言,他确实猜不出封彻会有突然露出敌意并开展战斗的想法。

门被移开,封彻走进其中时先是简略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在发现确实与自己猜测得不差后就径直来到美马面前坐下,将早已准备好在那儿的茶饮尽,道了声不错。

“好久不见了,封彻。”

先前一直闭上双眼,像是在恢复精神的天鸟美马很是淡然地看向封彻,露出不在意的轻微一笑。

“上次见面是多久以前呢?这段时间你们的事迹倒是一直有流传在各个驿站,在面对卡巴内时无一败绩,被人民深深得信赖,威名都已然和过去的狩方众其名。”

“过奖了,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成不了大气候。”

封彻为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慢慢自斟自饮起来。他看向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像是拥有其他远大目标的天鸟美马,露出种讽刺的微笑。

“倒是你,我很好奇你居然真的放下了向自己父亲复仇的事,而且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个什么神明,是打算建立一个新的宗教么?”

“确有此意,但不是现在。”

天鸟美马的眼神看不出是认真还是说笑,但总归是凝实了起来。他静静注视向封彻,眼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赞扬。

“你能凭自己调查出这些,确实很了不起。但这些都只是过去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且如果是你的话,想来也有资格了解到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以及即将到来的事情……”

关于神的启示,就天鸟美马而言,他是在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骏城中休息时所感受到的。

至于当时他到底在做什么,封彻并不清楚,只知道自此以后天鸟美马就获得了神的馈赠——一部分禁忌的知识。然后借此在研发出鵺的角度下更进一步,触及到与神明沟通的门槛,并献上祭品召唤对方的化身降临此世界。

但又因为这方世界过于渺小,因而也只是被真正的邪神简单一瞥,所以即使真能受到召唤,所降下的也就只是主神空间所告知的,由邪神化身所分裂的胚胎,祂会以这个世界中存在的一切为养分而获得成长,并在这过程里将世界改造成真正的“乐园”。

没人会自大到认为对方对世界的改造会是往人类好的一方面前进,但即使如此,那所谓的知识以及带来的副产品“力量”也已经让此时的天鸟美马完全为此着迷。

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给舍弃,化作超脱世界外的独立意识,然后再将这个世界中的所有都捡起,用以加工后作为献给神明的祭品。

天鸟美马也许知道自己祭祀的是一尊邪神,但判定正义与邪恶从来都只是人类的一面之词,所以他毫不在意。在面对终于能有人坐到自己面前并听从这宏伟的计划时,他以极端亢奋的语气和完全没有发生变化的僵硬脸部表情诉说出这一切,完全没有思考此刻的自己有多么怪异。

而对于封彻的无动于衷,他也看不出有气愤的因素在。当语气渐缓,他又对默不作声的封彻说出自己原本的计划:

“如果在接触到这样更为广阔的世界之前,想必我会利用你那时许诺我的承诺来让你对接下来的事情袖手旁观。按原本的计划,我打算让鵺——也就是你们曾击杀过的那种怪物来进攻这个服务于幕府的驿站,借此为要挟打开通往金刚郭这个最后战场的大门,你们的战力就是这个计划唯一的变数。”

他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足以让这座城镇中的任何人都为之愤慨的计划,却仿佛猜到封彻会不以为然般接着道:

“但现在,我已然凑齐了足够的力量,就算从这座驿站直接攻破金刚郭来让幕府倒台都绰绰有余,我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因为我早已打算让那个昏庸的男人去见识到一切,我将在燃烧的旧世界上升起新世界降临时的炊烟。”

“这样如何啊,封彻!”

他的表情突然像是演讲家一般充满蛊惑人心的狂热,想必为真正接触到神明的其他狩方众成员就是被他这样所说服的。天鸟美马朝封彻张开双臂,仿佛世界都将因此纳入他的怀抱。

只可惜现在的场景过于平凡,如果他能够以这副姿态站在世界的最高处,想必会更加打动人心吧。

“加入我吧,封彻!”他狭长的双眼很是动人地盯视着封彻,但仿佛又是在看别的、更加透彻的灵魂。

“我将允诺你和你的同伴,在新世界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为什么会是我。”

封彻将手中举起的茶杯放下,任由这上好茶叶泡出的茶水冷却,反倒毫不示弱地看向天鸟美马。

“如你所见,即使我和我的同伴都拥有过人的力量,但在真正的神明眼中也微不足道,想必对你未曾透露的崭新计划也毫无影响。”

“正是如此!”

天鸟美马挥手打翻桌上的茶壶,还散发热气的茶水在桌面流淌,并将蒸腾的热气朝高处袅袅升起。

“你我本就皆为神明眼中的蝼蚁,但在那超越一切的知识下,我早已获得新生,而你——拥有远比我强大的身躯,也更能够展现出在这知识下焕发的力量!而到那时,我将成为神明的御座,你却能够成为神明的左右手而侍奉于一侧!何等激动人心的地位!”

想来在这一次交谈中,天鸟美马释放了长时间以来都未曾对人抒发过的澎湃热情。他不复原先的优雅和冷静,成为了像是拥有远大目标的狂信徒,这一切都让他看上去变得脆弱且易于对付,但这样所间接带来的危机感却也不断增幅,至少封彻此刻已完全没有动手将对方击杀的信心。

天鸟美马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获得了新生,这不光是精神层面的,巨大的影响已经扭曲了这副肉体,气味已经不再是介于卡巴内和人之间,而是由怪物与更加丑恶的怪物所组成的存在,其冲击灵魂的臭味甚至让封彻的意识都出现些许震荡。

“不管怎么说,我欠你的那件不违反原则的承诺都是要作废,是吧?”

封彻将目光从天鸟美马的脸上移开,有些惋惜地看向桌面上倒翻的茶壶。

天鸟美马也终于发泄完恢复平静,他端正地坐会原位,轻声说:

“我本想要求你也加入到我的行列,但这样伟大的事情并不能用承诺来要挟,否则就是对神明的不敬。所以当你真正见识到这样伟大的存在时,我会对渴望融入其中的你做出欣然同意的决定。”

谈话到此终止,封彻在道别完后就离开了这所庭院。

在回去的路上,他开始思考天鸟美马下一步的行动会如何进行。当前任务未完成,这表示对方肯定还有鵺掌控在手中,不光如此,除去这些他还有别的力量,需要顾及到的事情很多,很多。

“这个世界,结局会是它的终点么?”

封彻看向扭曲的天空,却想到这里已经不再归属于主神空间,如果能度过此次劫难,想必会成为一个真正不受打扰的普通世界吧?

一个有卡巴内这种怪物的普通世界。

——总比被毁灭或是成为邪神肆虐的乐园要来的好吧。

之后面临的,可能真的是九死一生的战斗。封彻此刻完全不了解天鸟美马下一步会进行的举动,同时也无法做出预料。真正让他有些惆怅的,还是不久前自己也只是个刚做完最后一票任务的国际杀手。

“早知道,在和那个女人通电话时就不说干完这票就回去重新生活了……”

这也是在当初立下了不好的Flag吧,全都是自作自受。

封彻一边轻哼着从别人口中学来的简单歌曲,一边走向楚子航和穗积可能等待的地方。

一开始是杀手,然后成为武士,再到教导孩子武艺的师傅……到现在,却又要去拯救世界?

“荒唐的命运。”

封彻重重踢开脚下的石子,看着它像子弹般砸进谁家的木桩,然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而回到由驿站专门安排的房间时,楚子航和穗积立刻凑上来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封彻推了推女孩的小脑袋,在告诉她没什么事后就让她到一边玩去,自己则和楚子航来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说清天鸟美马的意图。

“准备好战斗吧,和远比卡巴内还要强大的怪物进行战斗。”封彻对楚子航直言道,“接下来想要阻止邪神降临的我们,所要面对的是更加恐怖且难以阻挡的怪物,感到坚持不下去时就不要逞强,立刻提交任务回归到你的主神空间里去,明白了吗?”

“战争什么时候爆发?”楚子航问。

“不知道。”封彻微微阖上眼睛,“但是快了,这座驿站将作为踏板,而当天鸟美马的全部力量都灌输出去时,也就是邪神诞生,并将金刚郭攻破的时候。”

楚子航咬住嘴唇,问:“可不可以提前通知幕府武士?他们的人手应该也能提供不少的力量吧?”

“不会有用的,天鸟美马既然敢告诉我,那就证明他完全不在乎这些。”封彻摇了摇头,“而且那群武士也只有在面对卡巴内时稍微有点用,个体力量的层次相差太大了。”

能依靠的战力往残酷地说就只有封彻和楚子航两人,而他们需要面对的却是能够改造世界的存在。

“自认为无法再战斗下去时,我会回归主神空间的。”

到最后,封彻也只能这样告诉楚子航。

而后者轻轻点头,明白了自己也该同样如此……

三天后,当甲铁城带着封彻等人离开前往金刚郭时,最后的战争爆发了。

狩方众的骏城——克城在强行攻破磐户驿后,将大量卡巴内引入其中,所有逃生用的骏城都被事先摧毁无法驶出,人类与卡巴内都被作为营养的温床开始成长。

对于离开后的甲铁城上一众人等来说,也只能透过遥远的硝烟和响彻天空的巨响来猜测其中发生了什么。

趁狩方众的力量到来之前,趁金刚郭被攻破之前,封彻和楚子航在向菖蒲和穗积留下一封信传达最终的消息后,就于夜色中离开了甲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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