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一桩心事，萧人北接到曹秘书的电话。
“萧总，按照您的吩咐，路过的车辆，行人，都已经驱散完成，无人硬闯，公司附近除了签了保密协议的员工之外没有外人，隔离措施到位。”
“很好，媒体呢？”
“姜小姐公开签署捐献协议的视频已经拦下来了，参加过发布会的媒体资料蒋助理都已经买断了，媒体现在不会传出消息。”
“可以，通知我的家庭医院派救护车过来，叫小蒋去把天台上的监控视频拷贝下来，发一份给警方，发一份给我律师，让事务所准备资料，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萧总，尸体平时不是让警方那边处理吗，这次怎么要萧家医院派车过来？”
攻略者的身份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与萧人北没有直接关系。
理论上，萧人北可以不负责任，尸体由社会资源调动，警察会和尸体公共户口片区所属的派出所联系，由专人负责处理。
“小曹，你忘了，我还有个妹妹，在等眼角膜呢。”萧衍想想，“你不方便代替我交涉尸体的事情，我一会儿还有个会，你帮我留一下李警官，就说我来录口供。”
“是，萧总。”挂断电话。
公司楼下，曹秘书面不改色和总裁讨论完尸体的归属问题，挂了电话。
看着远处一堆马赛克，蒋助理正忙着招呼保安拉警戒线，刘助理正打电话报警等警察。
老曹把手机揣兜里。
“啊！酸爽！”
端起泡面喝完最后一口老坛酸菜汤，咂咂嘴。
一碗泡面，一场收尸，一位秘书。
曹秘书，稳如老狗。
从驱散人群开始，他几个带着安保已经在楼底下蹲了一早上了。
这次总裁的新欢比较正常，选在白天跳楼，这不，上赶着中午饭，就囫囵个落下来了。
想当年，他刚入行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还吓得几天没睡好觉，哪能这么神在在，实在是总裁不是一般人。
李立军接了电话，备注是曹秘书，不用接通，便知何事。
他走马上任三十年，如今都快退休了，一把老身子骨，遇事多，也顺便带带身边的小警员小赵。
“来来来，小赵，今天带你长长见识去。”
李立军拉着小赵带好配置人手，上了警车连鸣笛都不铭，也是老神在在，神情堪比曹秘书。
“李叔，咱们要出警吗？刚刚是有人报警吗？怎么都不走程序，直接打来您电话上。”小赵刚当上小警员，遇到事情还慌得一批。
“原来是走程序的，结果每次都走来我这儿，让我去收拾，后来见面见多，整出感情来，就直接往我这打了。”
“报警还能报出感情来，怕不是黑社会的间谍吧。”
小赵探头探脑。
老李一巴掌往他脑袋瓜子上糊起。
“我告诉你，咱们这次去是登记登记尸体的，一会儿咱们要是幸运，遇上了，我介绍你认认，那可是个神人。”
老李收尸收那么开心，小赵是个爱岗敬业的铁憨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老李用后脑勺儿担保，这准是你职业生涯最轻松的一次出警。”
警车一路朝市中心开，本来就是这个片区的，不远。
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就是萧氏集团，市中心一串高楼大厦，都是萧氏地产的杰作。
萧氏主攻地产和电子，跨域广泛，员工众多，还有更多室外的分工公司、子公司、工厂，建筑团队，甚至还有投资的附属大学。
萧氏集团总公司，传说中的花园公司，绿化优美，员工福利羡煞旁人。
在这个时代，世界最强盛的国家是华国，华国最繁华的城市是江市，萧氏坐落在江市的中心。
萧家基业百年，谦卑传家，如今功业，硕果累累，种豆得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从萧家曾祖辈，就在这块土地上经营，建国前军阀官营起家，盐铁命脉，军阀买断，萧家火中取栗，战战兢兢。
后来萧家老祖辈明哲保身，韬光养晦，捐钱捐地捐物资，国家巨变，政局翻覆中，也混得个善人名声。
五十年前开放，萧家父辈下海，第一批迈出国门，赚得盆满钵满，萧家诗书传家，又一批叔叔辈学子学成归国，带来了科谷最新的成果和创意。
浪潮下富裕的萧家子嗣，在江市开发起了第一批楼盘，筑起了第一批科技工厂，研究出了国内那个年代最新的半导体和记忆芯片。
萧人北的父辈经商圈地买楼盘，成了江市首先富起来的那一群人。
萧人北的叔叔辈用知识和科技改革企业，正正经经地组建研究团队，不再以廉价人力为卖点，反而缩减员工，精简技术团队，卖专利赚钱。
两代人都底蕴深厚，萧家家教严苛，经久不变，萧家人勤勉能吃苦，团结一心，才给江市这块土地带来了如今这般生机。
当然，这也与萧人北的爷爷辈，萧老爷子当年建国时候立下的不朽功业有关。
多亏萧老爷子眼睛尖，早早站好队伍，支援枪支援炮，又把萧大伯送兵营，萧二伯送基层，萧家在白道上才能顺风顺水，就连现在上头那位，传说，也是萧老爷子的女婿的好兄弟。
老李刚下车，见曹秘书急匆匆扔了泡面碗，殷勤迎上来。
曹秘书：“哟，李警，您可来了，今天还是老样子，麻烦您了。”
李立军做事严谨，爱岗敬业，生平本分，曹秘与之相熟。
老李摆摆手：“为人民服务，算不了什么，倒是你老曹，在这儿候了多久了，午饭吃了没？”
曹秘书边把资料递给老李，供老李翻看，边说：“刚泡了碗面，还没吃呢，人就落下来了，萧总立马就让我把现场给封了。”
“这不，这是调出来的天台上的视频和音频证据，这是萧氏事务所刚才草拟的免责声明，这是萧总的资料，还有死者的身份。”
“萧总在开会，一会儿萧总下来，找您录口供，这趟辛苦您了，改天请您喝酒。”
曹秘书妙语如珠，逻辑分明。
有一点，曹秘书没说。
他说给李警的，是官方版本：人坠楼，萧氏立即响应，迅速封锁现场。
然而，实际版本是：萧总一早预料到，曹秘书提早精心安排，先封锁好现场，助理秘书带保安蹲守一早上，啪唧，人坠楼，好好好报警了。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否则，萧总会背上蓄意谋杀的动机。
曹秘书知道，不是自家总裁心黑反社会，见人跳楼不制止，而是这些女人要跳楼，跟中了迷药似的，八匹马拉不回来。
今天不跳明天跳，总公司不跳子公司跳，萧人北如果不先计划好，保不齐就是个大新闻，大新闻多搞几次，萧氏股价大跌、被迫裁员，动辄千计萧氏员工流离失所。
李立军翻翻姜宁的身份：“又是个无父无母的？真是巧了。”
攻略者选身份，自然选无父无母的，无挂碍，方便造人设不被亲友认出。
此事，李立军与曹秘万无可能知晓。
曹秘书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李警您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咱们萧总就这属性。”
老李摇摇头，无奈笑笑。
萧人北还这就是这属性，老李刚开始处理这些案子的时候还不信，以为是什么威胁自杀、连环杀人的大案子。
这么多年下来，这萧家总裁还是老样子，除了隔三岔五身边死个美女，整个人清清白白，自杀者死亡的所有的证据都在，音频、视频，怎么看都觉得萧衍无辜。
老李指指屁股后边跟着的小赵，对曹秘书说：“这是新警员赵明礼，你可以叫他小赵，我快退休了，以后就是小赵接我的班，帮你们处理这档子事。”
“小赵，这是曹越曹秘书，萧氏集团的总裁秘书，萧总萧人北身边的一把手，来认识认识。”
萧氏集团！
小赵忙对老曹幸会幸会，老曹客气客气。
“曹秘书还有工作，不耽搁您了，我们就收拾现场了，一会儿萧总来了知会一声就是。”老李对曹越点头示意。
曹秘书回应：“没问题，你们一会儿可以先去萧氏公司楼下的花园坐坐，那里有员工供应的自助甜点和咖啡，可以自行取用。”
曹秘书接完人，上去伺候自家老总，安排开会日程。
这边小赵上手现场，简直懵了。
小赵在学校里学的，有人自杀要先叫消防，警车消防一起动。
人没死消防上，人死警察上。
出现事故要按步骤妥善封锁现场，犯人目击者登记信息，有线索要分析嫌疑人，非自杀要探查作案痕迹。
到了这里，统统没用。
萧氏的安保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比他还要操作熟练，连目击者都负责安排好自己送上来。萧氏自己配的消防、保洁。
还有律师、办公人员，有条不紊，除了那现场一摊马赛克，小赵都要以为这里不是死了个人，而是正在召开大型国际会议。
小赵问：“李叔，咱们是不是没事儿做了？”
老李：“谁说没有的，萧氏花园里头新出了一款慕斯蛋糕，你去尝尝，还能带点儿给你小女朋友。”
小赵惊了，要不是老李在警局兢兢业业三十年，口碑良好，作风优良，人人称赞，他都要怀疑老李是个混吃等死的糟老头了。
老李拍拍小赵的肩膀，一副我懂你的模样，说：“莫慌，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萧氏的办事风格，一会儿咱们给萧老总录录口供，走走流程就可以回去了。”
“为什么要给萧总录口供，那死者是萧总什么人？”
“诺，你自己看看。”老李把一砸资料砸到小赵胸口，就是刚刚老曹砸给他的，“多看看萧总以前的口供，不要怀疑，我看好几遍过的，这就是现实。”
等到小赵逐字逐句看完资料后，老李已经干掉了三块慕斯蛋糕，一杯蓝山一杯卡布奇诺，手上还啃着一个球的哈根达斯。
“不愧是萧氏集团总公司，这待遇，人间仙境。”老李抹抹嘴。
小赵心脏抖如脱兔，他刚才翻开资料一查，每一页上都映着“情人自杀”，对着萧人北的资料仔细看了半天，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无辜”。
他横竖想不通，又仔细阅读，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顿时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