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说上司离职了,我就不能辞职啊,这偌大的部门还有没有人管啦?何芷这天找人事经理去了。人事经理说,“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现在我也没收到通知谁来接管,不过要相信上面很快就会有安排,我建议你等新上司来了再说。”新上司一上任,我就去递辞呈,这未免也太损了点。何芷面露难色,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乖乖回办公室去。
辞职当然得找新工作。这世界还有个很神奇的规律,不知大家发现没有,你工作得好好的时候,猎头有事没事都找你,而当你真心实意要找工作了,就活见鬼了,简历主动投了10份,竟连个面试电话都没有。何芷也只得一直安慰自己,疫情当下,切莫心慌。实际慌了一B。
虽然这辞职申请还交不上去,但这决心是真枪实弹的,毕竟也到了这年龄,再不谋划谋划,可能越往后,连辞职的勇气都没有了。在这疫情肆虐的全民宅家的日子里,大家想得最明白的大概还是做什么都要当机立断,不然错过了,天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做这件事。所以,辞职是必须的,找工作也是刻不容缓的。
这辞职没着落,新工作遥遥无期,倒来了个新上司让何芷有些错愕。这人何芷认识,性别男,叫常铭,比何芷大几岁。想来又是6年前的事了,要不怎么说生活有时候比电视剧还精彩呢?
话说2013年何芷来到D市投奔吴耐,当时找到了一份翻译的工作,但那份工作还没干到转正,何芷就毅然决然辞职了。因为那工作实在太闲了,闲就闲吧,但部门经理又不想浪费人力,就让她兼了文员的工作,其他部门的人不知情,都以为她只是个跑腿打杂的小文员。何芷和吴耐都认为这对她的职业发展非常不利。
何芷在D市找的第二份工作与在G市的工作基本一致,是婚纱礼服的英文编辑,何芷自然是喜欢的。也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常铭。这个“认识”,说得也很是牵强,就是那种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同事,但你们工作没有任何交集,生活更是没有半点牵连的这么一个同事,准确地说,应该是个领导。
那时候公司刚成立不久,职员普遍年轻化,饭堂是围着圆桌吃饭的,一桌8~10人,名单是列好了的,基本就是同级别或同部门的人一桌。所以何芷那一桌就是跟她一样刚毕业一两年的同事。大家都是年轻人,每天在一起吃饭自然少不了八卦。何芷从不参与讨论,但吃饭的时候也默默地了解到了不少信息。常铭就是经常会被“点名”的一个人,因为他老是找下面同事的“茬”。据说他是海归,高中就出国留学了,会英语、日语和西班牙语。一入职就深受老板的赏识,是老板的得力干将,搞不清楚什么头衔,反正位置安排在离老板最近的地方,只知道是搞运营的。听说他“不食人间烟火”,即从不来饭堂吃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办公。
因为跟他没有交集,所以从没被他找过茬的何芷对他印象倒是不错,觉得能受老板赏识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何芷又是传说中那种在寒冬的清晨,一听到闹铃响就能惊坐起的人,她也就比其他年轻同事早到办公室报到。于是每个工作日的大清早——比上班时间早半小时,整层办公室就只有何芷和常铭,当然常铭是第一个到的。两人位置隔得很远很远,何芷也不清楚常铭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反正何芷到达时,常铭已经开始对着电脑工作了。
日子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有段时间何芷晚上加班,也总能看到常铭的身影——当然,加班的同事就不止他们两了。何芷留意到这些,并不是出于对这个异性的爱慕,只是很单纯地,就像学生时代知道某个学霸一样,她就是觉得这个常铭好牛X的样子。有一天晚上何芷吃完饭,又回办公室去了,她刚进门,就看到常铭站了起来,好像准备要走。何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噼里啪啦”敲字呢,突然看到一只大手伸过来在她的桌子上放了几颗巧克力,她抬眼一看,常铭正站在自己对面。何芷下意识说了句,“谢谢!”常铭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这事在何芷心里也没产生什么涟漪,因为同事们都会这样,有好吃的就到处派,年轻团队办公永远不缺零食。
后来还有一次加班,何芷惊奇地发现常铭只给自己派了糖。当时她正走神,一边喝水,一边四处打量同事们都在干嘛,然后她就看到常铭起身,往自己这个方向走,途中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到了何芷面前,又是放下糖果就走了。何芷事后跟吴耐复述这件事,她很激动地说,“领导注意到我了!我可能要升职加薪了!”吴耐很是嘲讽地说,“是啊是啊,你要上位了,领导看上你了!”何芷听着,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吴耐是酸他自己怀才不遇。
那年年会,同事们都玩得很嗨,个个踊跃上台表演节目,座位换啊换啊的,不知怎么常铭就坐到了何芷这一桌,又不知怎么地,整桌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离席了。然后常铭还坐到了何芷旁边,领导在旁边,何芷尴尬得不敢乱动。这时候,常铭拿出手机递给何芷,问,“我还没你电话呢,方便吗?”何芷感觉气氛有些变化了,但又说不出什么异常,她在常铭的手机上输入了自己的号码。过来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何芷的主管,他说他们两个并肩作战了这么久,一定要跟何芷喝一杯。那站点确实只有何芷和她主管在弄,何芷不好拒绝,拿起酒杯就要跟主管碰杯。常铭紧张得立马站了起来,他端着自己的酒杯对那主管说,“我代她喝。”那主管看看常铭,又看看何芷,那恍然大悟的眼神让何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何芷一急,“咕咚咕咚”喝下了大半杯红酒。主管见她这么豪爽,没再为难她,拉着常铭去给老板敬酒。
常铭回来的时候,脸红红的,看样子已经有些醉了,他颤颤巍巍地要去拿桌上的果盘,何芷就帮他端到他面前了。常铭微笑着说,“谢谢。”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还不忘问何芷,“你没事吧?刚才喝了那么多。”何芷摇头不语,这酒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何爸何妈爱喝酒,何菁何芷两姐妹上大学后,也被父母逼着喝,说是在家里要练酒量,出门在外要装不喝酒,这是女孩子的自我保护。
何芷扫描了一下周围,貌似大家都喝了酒,有的互相搂着在说悄悄话,有的已经开始大喊大叫,起哄的也不少。她给吴耐发了一条短信,“年会现场有些失控,我想离开了。”她刚收好手机,准备趁机开溜,就看到旁边的常铭一头扎到了桌子上。“哎......你没事吧?”何芷拍拍常铭的肩膀,出于人道主义,想找个清醒的男同事来照看他。她这还没起身找人呢,常铭抬头,喃喃地说着“没事没事”,突然倒进了何芷的怀里。何芷长这么大,除了吴耐,就没被异性这么占过便宜。她慌乱地把常铭扶起,无奈招架不住对方的体积和质量,常铭顺势靠在何芷肩上,又抓着她的手臂不放。何芷赶紧招呼一个叫丁子浩的男同事过来帮忙。丁子浩是个小个子,瘦不拉几的,也拉不动1米8的常铭,他又喊别的同事过来。常铭被拉离何芷之前,很清晰地说了一句话,“何芷,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然后,何芷看着三个男同事和常铭摔成了一团.....
次日中午,何芷收到常铭的短信,“我听说了昨晚的事,对不起。”
何芷一直期望现场的混乱能让大家都遗忘这个小闹剧,但原来大家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醉酒。有个比较熟的女同事还直接跟何芷说,“你别傻了,大家都听到了常铭说他很喜欢你。你走之后,他还喊着,'别碰我,我要何芷!’”
年后上班,饭桌上的八卦对象除了常铭,还有何芷。常铭被委派到芬兰,要弄个办公处,拓展业务什么的,同事们就拿何芷开涮,“他会不会把你带过去啊?”“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过去啊?”说得好像常铭和何芷真的有一腿一样,何芷听得很不爽。
何芷备受办公室绯闻的压力,又要应对吴耐的猜忌,“这么一青年才俊,心动吗?我早就说了,他喜欢你......”何芷知道吴耐自卑,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常铭,但何芷真是没有二心。吴耐那会儿还跟她作,发短信跟她分手,说什么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有更好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何芷那会儿也不成熟,感觉好像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会被拉出去浸猪笼一样。她二话不说,就辞职以表忠心了......
这一晃都六年了。何芷见到了这个叫“常铭”的上司,尽管戴着口罩,她还是依稀能辨别出他那高大的身影。何芷又心虚地期望对方认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