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孟柯脑子里转过很多事情。
这小胖子是定山城汪家唯一的子嗣,要是死在江鹤眠手下,一定会引起定山城的轩然大波。就算院长再重视江鹤眠,也必然不能再次袒护她,以她的神秘,背后不知道有什么势力做靠山。
那么,背黑锅的一定会是我……不行,小胖子不能死!就算死,我也不能在现场看着他就这么死在我面前!
想到这里,孟柯伸出手去,迅捷如电一把扣住江鹤眠的手腕,生生将她往旁边扯了一下。
被这么突然一拽,江鹤眠措手不及,控制的金属箭矢也一下子失去了准头,斜着擦过汪豪的脖子,重重射在地面上。
看着那枝深深扎进了草地之中的利箭,汪豪都懵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蹭到一点粘腻,他举起来一看,指腹上鲜红的血迹刺伤了他的眼睛。
“啊!!”
没想到他鹌鹑蛋一样短圆的身体里竟然能爆发出这样恐怖的尖叫声,孟柯差点被他的叫声震破了耳膜。他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耳郭,希望能缓解这突如其来的耳鸣。
周围人都被这一嗓子震到了,而汪豪像只受了惊的肥耗子一样往后窜去,他迈开那两只短腿,一边疯狂奔跑一边尖叫着。
“她要杀我!她想杀我!救命啊!!”
此时江鹤眠猛地甩开了孟柯箍着她的手,她美目间尽是寒意,冷声道:“你做什么!”
孟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假作为她用心良苦的样子:“鹤眠姐,你不能杀他啊……”
看她提笔想继续攻击,汪豪的跟班才反应过来,大部分人都朝着小胖子追去,而刘鑫的脚步却停顿了片刻,他回头对着江鹤眠警告道:“伤了汪家的少爷,你在定山城混不下去的,你快走吧。”
面对着这样诚恳的忠告,江鹤眠只是报以冷淡的一句:“凭他也配。”
刘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长叹一声就往汪豪的方向追去,只留下孟柯江鹤眠两个人站在原地。
踌躇许久,孟柯才有些迟疑地看向江鹤眠,他的话里带了些抱怨:“你这也太不理智了,要是真把他杀了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他又挠了挠头发,补充道:“我不是说他不该杀……不对,他做的这些确实罪不至死啊。嗐……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就,他要死了会有大麻烦的。”
江鹤眠没回答,只扔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理会。
那个眼神介于“你在说什么”和“你懂个屁”之间,孟柯很快领悟到这个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杀人放火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这小丫头估计背后靠山不小啊……还有,这个反应应该是正常的六岁儿童所拥有的吗?一般早熟也不至于这样吧,她难道是江湖上传说的不老怪物?
随便吧……孟柯有些咸鱼的想着。伤了小胖子的又不是他,要担心的也不应该是他才对,他孟柯平白无故为什么为了江鹤眠操这份心。
把怀里的舞阳花种子种下去它不香吗?等它们成熟以后,就可以开始初步调制一点药剂了。
这么下去,成为一条粗大腿指日可待!
孟柯一边暗搓搓地幻想着以后的大好前途,一边将手里的舞阳花种子认认真真的种在了他秘密基地的旁边。
……
在小胖子事件之后的一周内,都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孟柯原本还提着的那点警惕心随着学习渐渐消失了。学生的生活真的可以说非常无趣,每天都是一样的步骤,上课、下课、修炼、训练……
孟柯像是又重新回顾了一次悲惨的童年时期,上辈子的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在长老们疯狂的摧残下迅速成才。
可见无论是哪个世界,惨都是一样的惨。
他面无表情的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句,浑身酸痛还要自己偷偷练习原世界的功法秘籍,还得时不时拎起水壶去给舞阳花浇水。
孟柯本以为,在炼出丹药之前,大不了他自己就怂一点,苟着过就好了,不惹事生非,顶多遇着小胖子也能躲多远躲多远。
可是他忘了,这世界上并非你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一个好的未来。经常是你过着自己的日子,麻烦也会纷纷找上门来。
……
“……就是这么一回事。”雷顺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冗长的叙述,他看着孟柯阴晴不定的脸色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孟柯的肩膀,叹道:“算了吧,孟柯,汪家惹不起。”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雷顺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对着坐在旁边床上的江鹤眠嘱咐了一句:“那个……你也帮着劝一下吧,唉,我先走了。”
被这样的噩耗打得措手不及,孟柯的手掌在雷顺离开之后还在轻微的发着抖。剧烈的情绪摧毁了他理智筑建的心防,将他曾经的侥幸毁的干干净净。
孟柯像是当面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巴掌,眼圈泛红狼狈不堪。
他垂着头,在沉默中呆坐了很久很久。
江鹤眠没有说任何话,她似乎不打算发表意见或者简单劝慰,她只是陪着孟柯安静的坐着,直到窗外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直到夜色吞吃黄昏降临大地。
“我后悔了。”
太长时间的沉默让孟柯的嗓子有些干涸,像是两块石头在互相摩擦,发出粗糙的声音。
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在肉里留下月牙般的白痕。孟柯的手臂还在轻微的颤抖,因用力握拳而颤抖。
“我后悔了。”他喃喃,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让你杀了他的。”
江鹤眠仍是沉默,她的眼神停留在孟柯身上,不复冷漠,而是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像是同情又像是悲悯。她轻声道:“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肖爷爷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