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间,“吱”地一声尖叫回响在耳畔,一睁眼,——嗬,那只小老鼠正冲俺眨眼哩。
”俺可没吃的给你呀,耗哥!”
俺笑了笑,想抬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可麻木的手实在不给力……难道自己竟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小老鼠”吱吱”叫着,似乎在拖拽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俺只觉嘴巴被”啪”地抽了一下,同时一股熟悉的腥气扑进鼻子里。
——是一条鱼!
俺不假思索一口咬下去!真是奇怪,在全身麻木僵硬的情况下,嘴巴和舌头居然还如此好使!
小老鼠痛苦地发一声喊,“吱”地跳开去——敢情俺饥不择食竟一口咬着它了。
”不好意思啦,耗哥!要不你也咬俺一口?”俺尴尬地打趣说。
鱼儿在嘴边摆尾扑腾,虽看不清大小,但依这老鼠的体格应该也大不到哪儿去。
不过指头长的小毛鱼也好啊,对俺来说,能吃进嘴里的就是无上美味。
所幸耗哥以德报怨,很快又把猎物拖回来送到俺嘴边。
俺一口一口咀嚼着,虽说满嘴腥气,肚里却着实有了底气。
最妙的是耗哥开了个好头,公鸡哥也不甘示弱,又是鱼啦又是虾的一一来献。
到后来俺竟吃得大腹便便饱嗝不断,筏子上的存货也颇有盈余,要是囤积起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尤其教俺开心的是,肚子填饱之后不仅精神焕发,连僵硬的四肢也渐渐有了起色。
前途虽仍旧未卜,至少信心增强了许多,而这全要拜二位”哥哥”所赐。
将来要是谁给俺写本书,俺建议他把书名唤作《“三哥”历险记》——一位”耗哥”,一位”公鸡哥”,还有俺这位”猴儿哥”。
在佛门而言,这就叫福报。
危难之际总有人救你脱厄解困;若以因果而论,昔日俺必是做了甚么善事,才致今日享此善果吧。
接下来俺发现洞壁似乎在逐渐变窄,为此俺留心推算了一下,绕行的长度的确在一圈圈缩短。
俺相信自己绝不会弄错,因为圈数绕多了,你自然会在比较中得出合理的结论。
又转过几圈,俺惊讶地发现竹筏也似乎在慢慢朝上走!
这回显然凭的是感觉,为证实这不是错觉,俺闭上眼张耳细听——
真的呢,洞底的”轰隆”声似乎在渐渐变小……猛抬头,“咔啦”一道闪电正好穿透水雾,打在洞壁上。
霎时霓光映现千蛇共舞,那绮丽的景象再度出现,俺再一次被此奇景惊呆了!
——闪电是无法深入洞壁的,这不正说明俺的判断是正确的?!
问题是,俺正一圈一圈在朝下走呀,又怎会忽然间逆势而上?
俺苦思不得其解,只好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所幸没过多久,俺总算寻到些端倪,洞壁的水似乎在朝上喷涌,翻起的巨浪成滔天之势相互撞击裂为碎片。
四壁惊雷滚滚,将先前的”轰隆”声彻底压制。
海水在一波波升高,水雾也如被飓风所袭卷扬向上,将俺们重重包裹在里面。
竹筏本是自右向左绕圈,此刻竟也失了准头茫然穿行。
水里的生物也纷纷乱作一团,又是跳又是叫闹得不可开交。
它们不明所以,俺倒暗自高兴:海水上扬,地狱之门终于关闭了!
不是吗?——那洞里”轰隆隆”的声响哪去了?黑洞乱了方寸,大漩涡也威力不再,相信过不了多久俺就能重见天日了!
黑洞的消失比想象中更快,一个浪头把俺卷入空中,再落下时,俺惊讶地发现那黑漆漆的洞口已找不见了!
小筏子仍在谷底,但几个漩涡打过去,赫然已浮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大漩涡和黑洞神奇地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如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它们的存在?
闪电霹雳也已止息,海水也不再血样颜色。空气清洁干净,本来波涛汹涌的海面也变得波平如镜,在舒缓的微风中悠然卷着浪花。
黎明第一道曙光正穿透云雾,照亮了大海。穹宇、蓝天、白云格外耀眼,整个世界都充满亲切温柔的气息。
生命在成长,生灵在跳跃,仿佛刚才的噩梦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慵懒祥和,绝没有一丝一毫危险意味。
几头可怕的大白鲨也只是轻触俺的竹筏,然后调转头默默游开,全然不顾大公鸡炸着羽毛冲它们愤怒示威。
——”泰坦”安在乎?
俺举目四顾,唯见海天一线碧水悠悠,几只海鸟鸣叫着划过碧空,它们轻巧地扇动翅膀,开始一天的新生活。
”泰坦”怕是沉没了吧,海之广大足以容其身,哪怕葬身海底也是得其所哉无甚可悔了。
不过在内心深处,俺依然希望它能浮出水面,拖着庞大的身躯在海上游弋……
不为别的,只因在它体内有俺朝夕相处了数月之久的老朋友。
老兵不死,只是渐凋零;
老友不死,只因在俺心中!
上面这段经历颇为惊险刺激,下面这段则有趣得多。
记得那是个夕阳将逝的黄昏,俺乘着竹筏一路向东,途经一座海岛,便将竹筏驶入一处避风的港湾,随后弃舟登岸攀援而上。
海岛并不大,却水草丰茂,各色鲜花也开满山野,荆棘树木杂错纠结胡乱生长着。
巉岩间怪石密布,或如犬牙交错或如鬼面生寒,狰狞丑陋诡异不堪。
在海浪拍击声中,几只昆虫仍在花树间辛勤劳作,不顾天色向晚归巢歇息。
俺跳上一处高台,手搭凉棚四处观望。
眼前景色虽美,可俺只想寻觅一些能果腹的东西,比如说浆果之类,当然最好能有一些山桃子。
夕阳挂在西天,橘红的光照得碧蓝的海水煞是好看。
俺不是不懂欣赏,可至少得先解决肚子的问题吧。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俺可没这种闲情逸致去体会诗人的意境,当肚子”咕咕”叫起来时,你眼里只有食物。
俺决计趁着天光未散,先在周遭转转,能觅到什么就吃什么。
海上漂泊之人,哪顾得上讲究许多!
俺在海上已待了数月之久,除了捉些鱼虾啥的,再无余者可供果腹。
水也奇缺无比,守着茫茫大海竟然没有水吃,想想真是悲哀。
所幸老天有眼,时常降些雨水接济,不然俺真要望洋兴叹,被其残酷折磨疯了。
可俺并不后悔,既然当初下定决心出海寻仙,吃多大苦遭多大罪都是理所应当。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斩楼兰誓不还!
佛门讲”破执”,可俺这种执著却是必须的,正所谓:不执著则不成魔,不成魔则不成活。
俺坚执不退,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有甚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