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曙光初露,伴随着一阵奇异的汤药味道,脚步声清晰可见,我知道是安伯来送药了,小钰急忙掌灯扶我起身靠坐床榻之上,待安伯请安入屋后,小钰接过他手中药碗,凝神片刻,神色紧张的看向我,似是在说真的要喝吗?
我看了眼安伯,他像是整晚未睡,本就枯黄的脸上更显憔悴,不发一语的立在原地,随意的拉了下粗布衣袖,但这一下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手背上有几条深深的划痕,想必是上山采药被荆棘所伤,难为他一把年纪还要为我受此等罪,即便是断魂汤,也要喝下,岂能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伸手接住小钰手中的汤药,她并未松手,低语道:“小姐真的要喝吗?”
安伯莞尔一笑:“姑娘大可不必担心,这药绝对可以喝,伤害夫人对老夫一点好处也没有,老夫守宗祠多年,一心只求心安,又岂敢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一饮而尽,平静的说道:“我当然信你。”
安伯每日按时送药,虽然并没有药到病除,痊愈康复,可发病的间隔越来越长,手臂的黑线也慢慢变浅,人也越来越适应深谷的静谧,每日和着远山的笛音抚琴赏景,诵读经卷,偶尔到宗祠祭拜,同安伯谈论佛法,日子倒也安然。
一晃三年光阴如水,转瞬即逝,也许真如人们所说,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整个心也静了下来,舒坦了不少。
在阳光碎金的照耀下,一身白衣若雪的我,衬着碧绿的湖水,人越发飘逸淡雅,手执书卷坐于木阶之上,小钰缓步而来:“小姐,膳食准备好了,是否这就过去?”
小钰手中食盒微微飘散出青竹的味道,淡香四溢,我放下手中书卷,轻语道:“我们走吧。”这么多年承蒙安伯施针送药,才保性命无忧,在这幽谷禁地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隔三差五的为老人家准备一些清淡的素斋,这又逢十五,一来要去宗祠祭奠,二来将备好的膳食送与安伯。
一路上风景秀丽如画,我跟小钰缓步而行,走进深谷祠堂,未见安伯身影,院落内出奇的安静,小钰四下寻人未果,好奇的说:“上次说好这月十五小姐来祭拜,怎会不见安伯人影?他不像是会忘事的人啊?”
我笑了笑,走进祠堂,点着一炷香,叩拜行礼后,对小钰说:“也许他到谷中其他地方去了。”
“可是我们一路而来并未见他身影啊?他常年看守宗祠,又会去哪儿?小姐不觉得这个安伯有太多的秘密吗?本来我就对他很好奇,一个守灵人,既懂得医术,又通晓佛法,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为何?”她有些不解。
我不以为然的说道:“深谷之中他比我们熟悉,想去哪也是人家的自由,何必太在意他的行踪呢?即便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与我们无关,他有恩与我,是好人,知道这点就够了,要不是他帮我解开心结,恐怕到这会我都还在痛苦中挣扎,哪能像现在这般获得解脱,心静如水,无欲无求呢。”
小钰对上我的眼眸,很富深意的叹了口气:“说的也是,这些年要不是安伯出手相助,小姐的中的毒也不会得到控制,心中更不可能放下包袱,他有恩与我们,总得记人家的好,安伯功不可没,我也会一辈子感激他的。”
“小钰姐,你也有恩与我,谢谢你,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我眼眸中流转着真诚的感激。
小钰朝我微微一笑,继续道:“小姐你真的变了好多,什么事情都看得好淡,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个不开心的事情,眼下这些膳食该如何打理,带回去吗?”说着她举起手中食盒。
我看了看,伸手接过:“放到安伯的屋外吧,都是些清淡的素食,等他回来看到,热了便可食用,也会知晓你我二人已经来过。”我和小钰一起走到小院内安伯的屋外,放下食盒,正欲离去,屋内传出异样响动,我和小钰警觉的对望了一眼,急忙伸手叩门,问道:“安伯,你在屋里吗?”
死寂一片,唯有浓重地恶臭传出,有恐安伯出事,吩咐小钰一起将门撞开,屋内光线很暗,满目狼藉,只见安伯痛苦的蜷缩在木榻之上,厚重的粗布棉被裹紧全身,显然是在回避我们的目光,将头埋得很低,连咳数声,整个屋子都被恶臭味填充,连呼吸都困难。
刚想上前,却被安伯沙哑的低吼制止:“别过来,出去,都给我出去。”他痛苦的拧做一团,抽搐不止。
听他这么一吼,实在费解,询问道:“安伯,你是病了吗?为何如此痛苦?清风可以……”
“都说了没事,夫人为何还要苦苦相逼,若再不离去,休怪老夫无礼。”我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他驳回,这倒是数年来的头一遭,虽说老人家平日有些古怪神秘,倒也恪守礼仪,今儿个怎会如此失礼。
眼见被人薄了面子,小钰很不痛快,大声斥责:“你这老头还真奇怪,我家小姐特意为你送来膳食,不成想见你病得如此严重,想帮你,你非但不领情,还如此态度冲撞,亏我们还敬你为恩人,真是为老不尊。”
“小钰,不得无礼。”我厉声斥责,小钰有些埋怨的看着我:“小姐。”
我朝屋内轻语:“安伯,不知您究竟应何故病得如此严重,既然不想我们打扰,清风也不便勉强,如果需要清风效力,竟管开口,食盒就放在屋外,还请趁热吃,我们不打扰您这就回去了。”
朝小钰使了个眼色,疾步退出小屋,伸手拉上屋门,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