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83年,东晋末年,前秦南下,淝水之胜后外患刚解又内战爆发,桓玄一度篡晋,后北府兵参军刘裕起兵北伐,终在灭了后秦以后劝晋恭帝让位,于公元420年建刘宋,定都建康,称宋武帝。至此,偏安南方104年的东晋王朝至此灭亡。
此为背景。
无人知晓是何时,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传说。传的人传的唏嘘,听的人听的蹊跷,可不论谁说,都不如城南边茶园新来的说书先生说的扣人心弦,叹为观止。
“啪”,惊堂木一声,茶园的众人皆歇了口舌,满园寂静,唯有小二添茶时杯盏的碰撞声。上座的说书先生一身长褂,手拈上须,面前的长桌上放着一个粗雕的葫芦酒壶,他拔开壶塞喝了几口,才开口道:“人生何惧离别苦,一世欢喜一世忧。世传这江湖上有个酒馆,名为忘忧。无人知晓此酒馆是在何处,何人所开,有何佳酿,需几许钱两,只知是在每晚亥时开张,每日只等一位有缘人。江湖之言,自有它的夸大和谣传,但也有不可否的存在和来源。不信者有不信的理论,相信者有相信的缘由,各执一词,实难分辨。唯有这李家二郎,可为不信者的身先士卒之典范。这李郎虽不信鬼神,但却与人和善,更是对他娘子情笃意深。只可惜,他家娘子身患重疾,不久便与世长辞,只留这李郎一人日日借酒消愁,眼看着形销骨立,就要与他娘子泉下相见,共饮忘川水了。”
情节曲折,高潮已至。众茶客盏中茶水已然凉透,添茶的小二拎着茶壶站在茶园侧角的树下听的入神。他身后有一男子,身穿月白长袍,手持一柄竹扇,整个人隐在树影里看不清面容,唯见嘴角上扬,似是听见了什么趣事,与四周沉浸在爱恨离别之中的众人皆然不同。
“却说这李郎饮着那酒,便坠坠然不知其所处,昏睡了过去。待被人摇醒时,发现自己醉倒在一处巷子口,周遭哪里有甚酒肆?被问起时也支支吾吾道不清所至何处所饮何酿,所记唯有忘忧而已!说来也奇怪,此后这李郎不再萎靡颓废,反倒是日夜勤读,后来考取功名,学术有为,只是终身再未续娶,令人钦佩。”说罢,又拿过葫芦仰首而饮。
故事落幕。茶园里又渐起嘈杂喧嚣声,有人回味着情愁,有人谈论着忘忧,又有人招呼着添茶换盏。半晌,说书先生喝足了酒汤,润罢了口舌,又手腕轻起,一声惊堂木,园内又静了下来。
“方才说忘忧,此时道国愁。有道是塞外铁骑踏江东,墙内欢喜墙外愁。众位皆知,前朝皇帝荒废朝政,只知酒池肉林之乐,不解嚼糠咽菜之苦。边境戎狄入侵,骚扰不断,朝廷世族腐败,百姓苦不堪言。唯有一将军,唤为有箴,实乃百姓之福。话说这有箴将军武艺高强,行兵之道更是习的精通,在外侵忧患中自请上前,率手下将士日夜兼程向塞外行去……”
白衣男子收了折扇,从怀内掏出一本小册并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玉骨笔,他翻开册子划了几笔,又重新收入怀内。随后转身没入人群,眨眼就不见了。
青石铺就的小道曲折而进,一院嫣红,一方凉亭。白衣男子踏进院内时日头刚过正午,屋内寻不到人,他便知人在这。“你回来了,”一声轻呼,亭内长椅上一位身着绛色纱裙的女子拂身而起:“如何?”
“办妥了,是录入的人漏掉了,如今我已经纠过来,一个时辰后那人自会回醒。”男子俯身坐在一旁的廊下,五官清雅,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笑道:“今日我办事需到南坊茶园,你猜我见到了谁?”
“可是那个欠了我二两酒钱的判事?”
“非也!”
“那你何时能遇见他?大小也是个神仙,如何能贪吃酒还欠钱不还,脸皮要还是不要?”
“是那个说书先生,”男子见她纠缠不休,无奈只能主动道出。
“是他啊,”绛衣女子先是一愣,继而长叹一声:“也是不错,安稳平淡,不正是他所求的么。”
“我偷了个闲,听了他一则故事,故事里的那个人亦人亦仙,来去无踪,可如今眼瞧着,不过是乡下地方的散涣丫头罢了,”男子看着斜倚在扶栏上发簪堕坠的女子,不住摇头。
“那又如何?他们于我都是酿酒材,我对他们亦只是卖酒客。至于我现在怎样,与何人相干?”女子不以为然地起身拿起一旁小桌上的酒壶:“这壶‘比翼’甘烈的很,你也尝尝。”
“这酒难得,若非你当时拿了彼岸花去换,那兰芝姑娘如何开口?只是你贪杯,怕是已所剩不多了吧!”男子接过酒杯,杯中光影粼粼,竟有些五光十色。
“彼岸花,精魄所化,花可聚精,蕊可结魄,只是长在阴司,可惜了。难得有一次机会,还能换一壶佳酿,何乐而不为呢?”女子自酌一杯,回味无穷地咂了咂嘴:“游儿也不知道去哪了,早起想吃口杨记的桂花糕,方才又想吃章苑的酥鸭,喊了许久都无人应我,你们都溜出去玩,留我一人在这里,还嫌我贪杯。”
“咦?必安你在这啊,寻你好久了,”不待男子回答,院口闪进来一个人:“你要再不回去,无救非拔了那个小厮的脑袋不可。”转眼间那人已经到了眼前,却是一个豆蔻少女,扎着双髻,紫衣紫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游儿,”那个叫做必安的男子起身点头道:“是了,如今事已办好,我还是早些去复命,免得无救心急吵闹。”语罢,转身离开。
“这两个人一个沉稳,一个急躁,倒不知如何成为的友人,真真是凡尘异事应有尽有!”少女跳上栏杆坐下,双脚在栏杆两侧晃啊晃,看起来天真烂漫,说起话来却是老成稳重。
“呵呵,我有好几次都想着,若是他们二人,这酒会是甘还是辛?会是柔还是烈?”女子复而躺下,青丝如缎一般倾泻而下。
“跑了半日,渴的我口干舌燥,姑娘,赏我杯酒吧!”游儿也不知是未听见,还是不在意,只是在回头间瞅见那壶酒,便移不开目光了。
“你如今越发贪得无厌了,上次饮了我满满一壶‘花涧’,如今又来念我这‘比翼’了,”女子笑道:“罢了,不如一物换一物,你且去买了我最喜的桂花糕和酥鸭来,我便舍了这壶酒与你。”
“姑娘耍赖,你这如何称的‘一物’?”游儿跳脚。
“我这酒换那两个吃食,划算与否你自己知道,你若不愿意,那便作罢。”
“好了好了,我自知说不过你,大不了给我两块桂花糕配酒吃。”游儿跳下来,拍了拍手,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院内有风吹过,花香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