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农村的夜里异常寒冷,地里寸许高的小麦在冻成一坨的大地上顽强生长着。可惜,我的初恋却还没发芽便胎死腹中了。在我们村的西南角,有一条羊肠小道是她们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便打算在那条小路上做些文章。
初中时,我们晚上是没有夜自习的,而她们学校是要求上夜校的。我便想法设法在路上“劫”一下她。无所事事的我们便三五成群结伴夜游,在那条小路的两旁堆放很多晒干的玉米秸秆,那时金黄秋收后,玉米归家入仓后,秸秆便堆积在荒地无人打理,等冬天来临时可以做燃料取暖用。约莫着她们放学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便把那铺在小路两旁长长的玉米秸秆一起点燃,轰轰的火焰照耀着广袤无边的夜空,也照的那条羊肠小道亮如白昼,我是多么希望也能照亮我初恋前方的漫漫黑夜。
叮铃铃——一阵阵熟悉悦耳的自行车的车铃声由远及近,我的心跳也开始随之慢慢加速。
“这是谁点的火呀?”那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嗓音依旧曼妙入耳,我激动得欢呼雀跃起来了。这发出短短几个字的女生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呀!这把火真的没有白燃。火噼里啪啦的依在燃烧,火光之中我依稀看清她,依旧亮晶晶的眸子,长长的马尾,高挑的身段,楚楚动人。那把载着我单相思的火光既照清她的容颜,也驱赶走她前方的黑暗,这样就好。
喜欢一个人,如果做不到相守相爱,便用另一种细雨无声的方式去爱她吧。哪怕我们在对方心里可有可无无关紧要,那是我们自己情之所钟无怨无悔的付出。
有一天中午,我约摸着时间快到十二点半了,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她们该放学进村了。我便独自驾着一辆大架子自行车,满怀期待地前去“迎候”她。结果,在一条小街的拐角处,两辆自行车迎面相撞,我被撞了个仰面朝天。与我相撞的是和她结伴同行的另一个女生,而她只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我独自扶起自行车,拍拍身上的尘土,无声无息孤寂无依地走了。我当时失魂落魄满腹惆怅,怎么她连一句虚情假意的问候或不冷不热的招呼都没有呢?世俗那时候实在是可气,让男生和女生都那么的羞于交谈表达。你们问我怎么会有这样巧这样多的偶遇呢?因为是在意和有意为之了,受点苦算啥?吃点疼算啥?见到心仪的女神还有心思顾忌哪疼哪不疼吗?
接下来的事情便出现我难以预料的变数。突然,有一天我听到她竟然辍学的消息!这对我来说确实给我带来很大的震撼力。倘若她依旧上学,我还可以有的放矢别有用心制造一些“偶遇”,隔三差五还能见她一面。一旦她辍学远走高飞,天高地阔,人海茫茫,我到何处再去寻觅她的芳迹?到那时再见她一面都难上加难,我更是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然后,我便费尽心思而佯装不甚在意的样子开始向她的好友旁敲侧问打探她的去向。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打探到她居然在县城东关一个化工厂上班。得知消息我欣喜若狂更是心急火燎,在那周的周末,我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奔赴县城。走了好远,找了好久,在一个冒着浓浓白烟的化工厂门口停下,那大门紧闭,俨如不容常人靠近的侯门贵府。我猜想应该是这个地方了。于是乎,我便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在那工厂门口穿梭了好几趟,我那时是希望她独自一人出来买午饭,刚好与我迎面碰上。“他乡遇故知”的境况下,也许她便不会对我那么冷落漠然了。
只可惜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知不觉日落西山,连她半个影子都没碰见,更别说异想天开在门口与她不期而遇了!当真是“一入工厂深似海,从此李郎是路人”。而我这个李郎,还是一个在她心里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李郎。
小小的县城显得那么大,大得我连一个想找的人都无处寻觅。小小的县城又显得那么小,小的连我情感的落脚点都难易立锥。无奈,我只能迎着晚霞,失魂落魄郁郁独归。
后来,我初中转校,时间快若流水转瞬几年,我渐渐便失去了她的消息。在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旁听友人提及她,说她结婚了,好像是她姥姥家那村的。我的心悄无声息的猛然“咯噔”一下,可转念一想,她是否结婚似乎已经与我无关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也逃不开这个圈,她那时候也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结婚只是迟早的事情,新郎左右不会是我。当时心里莫名的一阵阵酸楚难受,我的初恋还没有开花,就被夭折当场了。过去的那些自作多情的举动和异想天开的心思,被时间和现实彻底淹没尘封。一切算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黄粱梦醒错今生,从此天涯海角,各不相扰,各自安好吧。
岁月一直在马不停蹄的流逝,任春去春来花开花谢,任月圆月缺云卷云舒,都不会因为我们留有遗憾而稍作改变,更不会因为刻骨铭心的悲痛而时光倒流。一晃眼,十年过去了,她音讯全无,我再也不可能和她有什么交集。结果,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那些久不相逢的小学同学,通过网络建立一个小学的QQ群。我漫不经心的看着一个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昵称,突然一个小学同学的昵称带着她名字里的一个字,而我竟然十分笃定这个人就是她!
我满怀激动,似乎是不由自主般,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击她的头像申请好友,未果,对方无回应。我仰天长叹,造化弄人呀。明明我感觉自己是可以加上她,可以把当时初恋的心情和不为人知的故事一股脑地告诉她,让她知道她是我的初恋!结果,人家没同意!好友加不上!被拒之千里之外,冷水扑面,从外到内淋个透心凉,从十年前透心凉淋到十年后彻骨凉。这是我难以更改的宿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