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形单影只,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前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凛冽的朔风似乎更加肆虐,冷冷地吹打我这个自作多情的少年,似乎在指责和训斥我,又似在嘲讽和奚落我。路上,碰到男同学在街上烤火,我便凑上去,竟然鬼使神差地向他要了一根烟抽!那时候抽烟属于不良少年的行为,而我这个品学兼优的人,竟然要抽烟!当时我的那个同学一定会感觉我一下子学坏了,让他难以置信。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抽烟,很呛,连眼泪一起呛出来了,烟雾缭绕参杂着篝火氤氲,他应该是看不清我当时眸中隐隐的泪花的。他说的什么我也全然没有听进去,随便应付了几句便起身回去了。那一夜梦醒了,也碎了,魂牵梦萦的人和自己不是心心相印的人,是两个根本不了解对方的人,一切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扮演爱情里的独角戏。
在我们即将步入初中阶段时,村里又发生一件大事。有一个做销售业务的老板,不知从哪里来的兴致,竟然在我们学校兴办学校投身教育事业。两层的教学楼拔地而起,而聘请的校长名头也是响当当的,是我们县城数一数二的老教师。基于老教师的赫赫名声和就近上学的便利,我们有一些同学便选择在本村新建的学校就读初中。
而她和大多数同学则按照小学老师的意思远赴邻村就读初中,那时,我真是满怀期待想让她也在本村一起上学的,可惜天不遂人愿。至此,我们便分道扬镳云散各处。
而在新学校我依旧常常的情不自禁的想念她,即使她对我冷若冰霜毫不动心,初恋的情丝不是说断就断得了的,初恋的那张丽容不是说忘便忘得了的。那如相思成疾般,不受控制。我时常是一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不知道她在那里好不好,学习成绩怎么样,会不会有坏学生欺负她。假如我也去邻村和她在一所学校,那么她如果遭到别人的欺负,我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上演一场“英雄救美”千古佳话。只可惜我却在本村,她却在邻村,中间隔着好几里路,隔着我不可跨越的鸿沟,到达不了的彼岸。
为了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我的初中语文老师要求同学们每天坚持写日志,隔天便例行检查。有一次,我百无聊赖又相思成疾般,居然在毫不知觉的状态下在日记本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写了几句对她的思念之语。岂料,第二天让我的语文老师发现。结果,可想而知了,我自然是老师眼里的“早恋”学生,被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但并没有受到老师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和劈头盖脸的批评教育,仅仅质问我她是不是本校的学生,面对老师的循循善诱,我自然老实交代和盘托出了。后来,老师同样以文字的形式开导我,帮助我,从这位初中语文老师那里让我受益颇丰,因为她的教导也影响了我一生,我这爱写书信的习惯,也是源于此。老师有几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缘散时则分,缘来时则聚”,来劝导我对初恋的感情纠结。而那些对我心理辅导的书信,我至今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箱子底下,因为那些书信里大多记录着我“初恋”的点点滴滴和老师对我丝丝关心。
有一天,我实在是按捺不住对她的思念,如同鬼迷心窍入了魔,如同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全然是不由自主。趁着我们学校没课,我便孤身一人毅然决然的奔向她所在的学校,不为一亲芳泽,仅仅只为远远看她一眼,看她是否安好。
对于我们这些在本村上学的学生来说,那次勇敢的“探视”可以算是千里跋涉了。我们上学步行只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进入学校,而她所在的学校我却要走多半个小时。顶着炎炎夏日,走到她们学校我已是大汗淋漓。由于当时的初中学校是禁止校外人员进入的,我也只能趁着他们本校学生匆匆入校时浑水摸鱼才能进去。迫不得已只能和小学男同学挤在一张课桌上,谁知,刚一上课就被他们的班主任揪出教室了。我茫然四顾地走出来,学校好几排的学生教室,真不知道她在哪个班级里。我只能以最笨拙的方法一间一间的找,从窗户里探头探脑往教室里看,顿时引来教室里一片哗然,他们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因为上课时间是绝对不允许有学生在教室外逗留的,更别说在上课期间对教室里明目张胆的张望。大概是在后排的一间教室隐隐看到她的身影,她依旧和我们本村那几个比较要好的女同学在一起。
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可想而知,不管怎么样我算是见到她了,想看到她却又担心她看到我,有那么一种喜悦与纠结交织的矛盾感觉,正如佛家所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无论如何我能远远看到她便不虚此行。
在我们村的东北头,有一个丁字路口,我对那个路口很有感触。在冥冥中我似乎感觉得到,总在那里和她不期而遇。每次偶遇,我目不转睛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而她对我视若无睹一般,眼神闪烁不定,大大的眸子里看不到我半点的影子,她不与我对正面对视,也许是因为我鲁莽的鸿雁传书让她尴尬恼怒,对我置之不理敬而远之了。也许是因为大家年少无知,并不懂得如何与异性交流和沟通,存在心里的芥蒂迟迟不曾解开。可我总是不由自主去那条街头走走,有缅怀,有留恋,有惆怅,有苦涩。因为她家离那条街头很近,而我若是去地里干农活,那个街头也是我的必经之路。偶遇的次数多了,被冷落无视的日子久了,感触也日益增多了。于是有天我心血来潮写了我生平第一首情诗《那条街头》,载着少年的深深的哀伤和无尽的情愁,载着对初恋的痴心不改和命运无常的无可奈何。原文如下;
你我
相遇在那条街头
街头瞬间热闹而富有灵动
你的倩影映入我的眼帘,
我把那刻的心动留在了那条街头
你的一颦一笑闯进我的脑海
我把长久的思念藏在了那条街头
你的一言一语传入我的耳畔
我把克制的告白摊在那条街头
你我
又在那条街头不期而遇
你慌慌张张离开那条街头
我依依不舍地离开那条街头
不久后
你良人相伴漫步街头
我茕茕孑立驻足街头
从此
那条街头变得了绵长而孤寂
许多年以后
那条街头依旧是那条街头
而你我
已不再是昔日的你我
我佩服那些文人墨客总是富有极强超前的想象力,似乎很多事情见一斑可预知全貌的超凡能力。我虽不自命为预言家,但是臆想的结果也确实一语成谶。
时过多年后,我在天涯论坛上注册账号,恰巧天涯论坛里一个版块天涯诗坛在征稿。所幸我就把这首诗投进诗坛,结果还得了点赏金呢。当时有点沾沾自喜,只可惜,这首诗不知何年何月她能看到那个青涩少年对她的情窦初开,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看到。在浩如烟海的网络里,谁会在意“那条街头”是少年与初恋不期而遇的街头,是隐藏少年诸多秘密的街头,是一生都不能逾越的街头,是只能只身一人徘徊留恋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