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杀手踌躇不前,似乎有些犹豫,目光在车中人和金锭之间来回扫动。须臾之后,其中一名刀客似是下定了决心,低吼道:“婆婆妈妈的做什么!杀了他,悬红和金子就都有了!”
“揭了红榜的可不止我们四个,可他们却安然无恙地走到了这里。”为首那人皱紧眉头,额头上汗珠密布,“要杀他们,谈何容易?”
“星罗天,你好歹也是黑榜上有名的杀手,怎的这么怂!”
“我怂?”星罗天握紧弩机,苦笑道,“连火雷箭都炸不穿的铁帘子,他一剑就给削开了,足足八支箭,连他一根头发都没伤到。真打起来,你觉得我们能有几成胜算?”
“我呸!就你那破玩意儿,炸小鱼还差不多!”刀客往掌心吐了口唾沫,“你们不上,我上!到时候金子都他妈归我!谁抢我杀谁!”
听见后半句,其余两人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劲。他们一老一少,是一对师徒。
“师父,出手吗。”少年甩动飞锤。
老头冷眼看了看星罗天,也掏出了飞锤:“那妮子不足为惧。三打一,有胜算,上!”
说罢,二人箭步而出;刀客自然不甘落后,抽出大刀,大吼着朝马车冲去。看着眼前这一幕,星罗天摇了摇头,脸色铁青:“真要命。”
他把弩机往腰间的箭匣上一卡,娴熟地换上了毒箭。
眨眼间,杀机四起。眼看着三名杀手冲了上来,车中人把剑往后一压,飞身而下,宛如一只掠食的大鹰;而金雀依旧站在原地,不仅没有出手,反而把剑收入了鞘中。
“吃我一刀!”刀客后来居上,举着刀暴跳而起,狠狠劈了下来。
“嗡——”
只听一声清透如水的振鸣声划过,杀手们皆是一惊。不知何时,玉面剑客已经来到了刀客身后,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刀客的肩膀:“有这气势,怎么不去做山匪呢?”
“咣!”大刀一断为二。紧接着,刀客的脑袋也跟着落到了地上,他至死都盯着剑客,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剑客一步未停,继续向前走去,身后血雨喷溅。
那对师徒就跟在刀客身后,却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老师父到底是见过世面,当即断喝一声:“退!”
少年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却已是抽身不及,眼看剑客已经近在眼前,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甩出一锤。这一手既准又狠,铁锤如同利箭一般朝着玉面具狠狠砸去。
“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少年本以为将要得手,还没来得及庆幸,却惊觉手感不对。瞥见黑影闪至身边,他顿时心如死灰,回头朝师父看了最后一眼。
“噗!”利剑穿身而过,从少年背后刺了出来。
“信儿!”老师父嘶吼着徒弟的乳名,眼里盈满了血丝。
“师父,命……我还你!”少年咬紧牙关,口中不断涌出血来。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迎着剑往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剑客。
老人浑身颤抖,红着眼看向星罗天,声音里满是悲痛:“还不出手!”
“嗖——”一支毒箭应声而出。
“唉。”玉面剑客摇了摇头,把剑一抬。那剑锋实在太过锋利,如遇无物般从少年的血肉中划过,一下便削开了他大半边身子。
“休想脱身!”老人含泪甩锤,试图封住剑客的动作。
话音未落,只听“铛铛”两声脆响,未见剑客出手,却见剑影疾掠。只一瞬间,铁锤就被拦腰斩断,而那支毒箭也被拍飞,改朝一旁落了过去。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用这孩子来挡箭。”剑客扶住少年的尸身。刚一停剑,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急忙大呼道:“金雀,看箭!”
金雀正负手站在车和马之间,并没有料到那支毒箭会朝自己飞来。惊慌之余,她急忙侧身躲闪,可那箭已经近在身前了,发黑的箭镞闪出危险的暗光。
“先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小石子忽然从旁边的枫林里射出,“啪”的一声正中毒箭。铁簇贴着金雀的颈脖堪堪擦过,所幸没有碰到分毫。
“怎么!他们还有人?”星罗天吃了一惊,脸色顿时由青转白。趁着众人分神之时,他飞快地从布袋里掏出两枚弹丸,往地上一掷。
“蓬蓬……”弹丸炸裂。弥散的浓烟中,只听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短短几个弹指间,变故接二连三地发生,胜负已经分晓。确定金雀无碍后,玉面剑客长舒一口气,侧眼看向那位仅剩的老杀手。
老人握着没有锤头的铁链,双眼通红,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不等剑客开口,他先哑着嗓子干咳了两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剑客将少年小心地安放在地上,顺手合上了那狰狞的伤口。他起身走到马车旁,取出两根金锭,犹豫了片刻后,再取了一根出来。
“你我之间没有恩怨,有的只是一笔买卖而已。”剑客将三根金锭码放在少年的尸身旁,“拿着这些钱,替你徒弟找个好地方,就当没见过我。”
老人眼里神色复杂:“你……”
“我说过会留下一人收尸的。”剑客抖了抖剑上的血,“不杀你,只是因为另外一个人跑得快而已。”
“不怕我找你报仇?”
“随时恭候。”
剑客背过身去,专心致志地擦拭起青剑。
老人迟疑了许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抱起了爱徒的尸体。看着剑客那毫无防备的背影,他几次攥紧手中的铁链,最终还是放下了。
须臾之后,剑客收剑入鞘。回头再看时,一老一少都已不见了,唯有金锭留在原地,纹丝未动。
“到头来不仅丢了爱徒,还一无所获……他这是何苦呢?”剑客拾起金锭,在手中抛了几下,“林子里的那位朋友,你说是不是?”说罢,他忽然把手一抖,三根金锭登时变作暗器,朝枫林间射去。
啧。
江沉沙一把掀起青莲子的帷帽,闪身而出。接住金锭的同时,他把帷帽扣在了头上,顺便扯高了衣领,把脸往后藏了藏。
见识了他的身手,玉面剑客大笑一声,挥袖道:“金雀,还不谢谢人家?”
金雀连忙抱拳道:“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不必。”江沉沙压低嗓音。他其实压根没想过要救人,之所以出手,只是担心在金雀避开后,毒箭会伤到马匹。
既已现身,他也无需再遮掩自己的目的。
“真想谢我的话……”江沉沙把金锭放在马车上,“给我一匹马。”
玉面剑客一愣,他紧盯着江沉沙,面具下那双眼睛里透出了浓浓的兴趣:“马?当然可以,你自去选一匹便是。”
“可是先生……”
金雀急着要说什么,却被剑客一把拦下,温柔道:“比起你的性命,区区一匹马算得了什么?又或者——你不愿意与我共乘一骑?”
“臣不敢!”金雀躬身拱手,呼吸变重了不少。
臣?
听见这个字,江沉沙心里陡然一惊,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金雀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愣愣地抬起头,不敢再说一个字。江沉沙看看她,又回头看向剑客,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