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卿能有几多忧,从此山水不相逢。
也许是情绪在作祟,婉君有些醉意,这点酒还不至于让她喝醉。她借故下来,也是想重新梳理一下这件事,可越想越乱,从来都信心满满的她首次感觉到失控。
她不喜欢也不希望这种感觉出现,索性舍命陪君子,提议再喝。另外她还想再试试林夕,都说酒后吐真言,酒品看人品,林夕离醉还差那么一点,于是第三场酒局开始。
酒真是特别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更可以让人醉生梦死。
喝酒除了环境,氛围,心情,最重要的还是看人,看跟谁喝。
与陌生人喝,相敬如宾,点到为止;与家人喝,小酌怡情,浅尝辄止;与恋人喝,助情助兴,恰如其分;与朋友喝,觥筹交错,随心随意;与老友喝,至情至性,不醉不归;与知己喝,一杯也醉,千杯嫌少。
林夕面对着婉君,说不清楚关系,比陌生人熟悉一些,比熟悉人陌生许多,是老板,算恩人,是未央的亲人。
“婉君,我敬您!谢谢您的收留与照顾,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林夕说得情真意切。
烈酒下肚,哪管那么多套路,无招胜有招,不拘一格。
林夕基本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喝一口是醉,喝一杯是醉,喝一瓶也是醉。但是他不能醉,因为他和未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婉君还没有表态,他靠着这样的精神信念,苦苦支撑着,他坚信南宫婉君也是强弩之末。
“别这么说,没有遇见我,你会遇见其他更好的人呢。别想太多,活着就努力好好的活出个精彩!来,再走一个!!”
这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残啊!
“婉君……下酒菜都没有了,我再去弄点?一会再喝……”
“要什么下,下酒菜呀……故事下酒,越喝越有,喝了这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咕咕咕……”入口的酒变得麻木,林夕说话都有点大舌头,眼神也是越来越迷离。
婉君深深喝了一口,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离这千里之外有一座北城,那是座特别美丽的城市,有个女孩就住在那里,她家在当地算是名门望族,女孩在那里度过了美好的二十年,直到女孩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男孩。他们相遇,相知,相爱,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女孩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天有不测风云,次年,女孩的家族面临莫大的危机,需向四方求援,可当时许多来往频繁的邻友纷纷携手旁观,唯有呼延家族挺身而出,可这世上哪有多少雪中送炭啊!呼延家提出了联姻的要求并附带家族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嫁妆,呵呵……”
婉君再次深深喝了一口,努力平复情绪。
“商人逐利,无可厚非,可这明显就是赤果果的陷阱。家族长老商议,最终以百分之五的股份外带那个女孩为代价,完成了这桩交易。”
“我怎么听着感觉像庸俗的小说桥段,那是个人,不是货物。那些家族长老脑里长的米田共吗!!”此时的林夕虽然迷糊,可精神是特别专注的,听到这里难免义愤填膺。
婉君嘴角一撇,又继续说着“那个女孩得知这个消息后,犹如睛天霹雳,可她并未慌张,安静地等待着婚礼的举行。当时家族人都纷纷赞美她如何乖巧、懂事、深明大义……其实谁不知道,在自身利益面前,其他都是浮云。”
“那结果呢?”林夕不合时宜的问道。
“结果,结果当然是婚礼照常进行,难不成他们俩能私奔,你太不了解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不仅关系到家族颜面问题,还涉及到巨大的利益链,他们早早做好安排,一面派专人24小时看着那个女孩,防止意外发生;另一面也在四处寻找那个男孩,以免出现变故。直到结婚当天,什么也没发生,那天是整个北城最热闹的日子,两大家族联姻,喜气冲天。一切程序井然有序的进行,两大家族对这样的结果都非常满意。”
婉君停了下来,小口喝着酒,一语不发,像一尊雕塑。
林夕配合着静止在那里,任酒精在体内兴风作浪。
短暂的沉默后,婉君开了口“你不想知道后来怎么样呢?”
“想,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如何也不会说,对吧。”林夕给了婉君一个肯定的微笑,那笑看在婉君眼里,光彩炫目。
“那晚,一声惨叫,惊动了整个北城,新郎被物理阉割,两个家族被重重打脸,这种丑事,只有让其销声匿迹,两家原本并不牢靠的关系更是沟壑深深。说道女孩,她没跑,跑也跑不掉,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劣,她清楚的知道,只要她不走,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为了保护那个男孩与自己的骨肉,她默默承受着往后暗无天日的岁月,直到死去,她都没有再见到过那个男人和自己的女儿。你说她傻吗?”
婉君泪眼朦胧的看着林夕,试要抓住那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她一点也不傻,她做了她最想做的事情,牺牲自己,保护挚爱,她很伟大!此生,爱过,即无悔!”
“此生,爱过,即无悔!”婉君一遍遍重复着林夕说得话,情感的闸门大开,压抑太久的眼泪汹涌而出。
林夕没有说话,任何的言语在这个时候显得如此苍白。他只有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一口一口喝着爆裂的白酒,这个故事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深邃沉重。
久违的,眼泪的滋味,婉君彻底的释放了出来,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任情绪自然的宣泄,就像一只气球,气装得太满,容易破碎;适当的释放,才不会感到疲惫。
她哭了十多分钟,把这些年压抑的眼泪都释放出来,整个人也轻松不少,酒精混合着悲伤,让她看起来憔悴得令人心疼。
“不好意思,想起了一些事情,让你见笑了。”
“不会,谁都有解不开的结。不过,刚才你这样,我差点给动物保护协会的打电话了,这里有国宝出没。”林夕夸张的比划着。
“呵呵……”婉君感觉特别温暖,这个普通的大男孩,总能带给他特别舒服的感受。
“婉君,咱们就结束吧,时间也不早了。”
“哪能呢?我的下酒故事讲完了,是不是该你的下酒故事了呢?”
“我能有什么故事?我不过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被叔叔养大,然后叔叔也不告而别,欠了一大屁股债,遇见好心的你们收留,努力赚钱还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那关于情感方面呢?”
“呃,上次不是跟您说过嘛,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心思去谈,现在只想尽快赚钱还账。”林夕暗道,好险,好险,要不是我反应快,还不着了你的道。
“是吗?那就好……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主,否则,到最后落得一场空,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婉君暗有所指,明白人话不用说得太明。
“您说的是……”林夕答应的快,只想早点结束酒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难得今天高兴,咱们喝完剩下的再走哈。”
“呃……好的……”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刚才那个故事中的女孩是我的姐姐,还是未央的亲生母亲,我与李先生也是家族包办婚姻,所以……请保守这个秘密,让未央快乐地成长下去,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去争取属于你的幸福吧!!”
婉君说完兀自喝起酒来,清冷的月光照着她,凄冷绝艳。
林夕回味着那些话,狠狠地握紧着拳头。
往昔情怀酿成酒,换我余生长醉能解忧。
酒过四、五巡,两人都醉眼朦胧,刚才躲藏起的星星全都跑了出来,月亮不再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当最后一滴白酒入口,林夕感觉天旋地转,迷蒙中感觉有个温热的躯体靠过来,带着好闻的香味,让晕眩变本加厉。
反观婉君,也不好受,毕竟是高度白酒,加上情绪起伏不定,竟也感到晕眩无比。本来她要独立离去的,哪想看到摇摇欲坠的林夕,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搀扶着他朝楼下走去……
今夜,请将我遗忘,彻彻底底的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