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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左拥右抱的女子

“田守正!”田胖子听到营帐里苏信的呼唤,还没迈进,又听到后一句,“快来抓女贼!”

苏信喊完,就被令狐团圆丢出了营帐,田胖子哭笑不得地接住了他,“你说你来做什么?”

苏信委屈地道:“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你办事不力,陛下要我来护着点梁王。”

“滚!都给我滚远点!”

听到令狐团圆发狠,苏信连忙拉着田胖子走远了说话。

“什么人玩什么鸟,没想到郡主也是个臭脾气!”苏信摇头道,“这俩主子,你怎么伺候得好?”

田胖子如遇知音,拉过他的手感动地道:“苏大人,你现在知晓我为何难做了吧?这俩主子,胖子我已经是第二回伺候了!”

苏信甩开他的肥手道:“与你实话说吧,即便你我不说,也早有人通报上去了,明远郡主就在梁王身边,所以我借你的名义上呈皇庭了。”

田胖子正色道:“我知道了,苏大人是为我好,郡主关系着陛下志在必得的音武,郡主又未必肯交付殿下。”

苏信道:“这事也急不来,目前棘手的是应族长的事儿。我在来的路上顺道去查了下,下的毒很普通,从毒药源头是找不出线索的。你不要这样看我,不是我干的。虽然应老爷子一死,好像我得利最大,整个杲北都归我了,但是我要真那么蠢,早在十年前就干了,还用等到今日?陛下是不喜欢一家独大的,唇亡齿寒我想想就惶恐,别说应三德那孬种要投靠梁王,连我都想抱梁王的粗腿。”

田胖子古怪地道:“那你在尕苏唱的又是什么戏?”

苏信道:“那不是为了潘微之吗?我当时还真没想到,和我对手的竟是这么多能耐人,难怪我失手了。一个梁王殿下我已经吃不消了,何况还有一个明远郡主,外加一个太医院行医。”他先前要拿下令狐团圆,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不敢动她,正是忌惮着西日玄浩。

田胖子小声地问:“你是说潘微之真的懂迷毒?”

苏信点头,“只怕他这一走,以后翻天覆地地不消停了。”

两人对叹。

令狐团圆发完了脾气,在帐里辗转难眠。潘微之为何会带上四月离去?苏信所言难道都是实情?最后她干脆起身,拾起榻边的天音剑,就在帐里舞了起来。

梨迦穆的冰冷教诲犹在耳畔,“你是个女子,但凡能练就绝世武功的女子,都必须拥有一颗坚强无比的心。因为这是个男人的世界,一个男子获取成功尚且艰难,何况你是个女子。”

西日玄浩的斥责紧接而来,“你懂吗?令狐团圆,你是女人,不是男人,不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是个女人,一个女人!”

还没有使完剑诀,令狐团圆不知是心乱还是体力不支,步法一乱,手撑剑单膝跪于地上。无缺的笛音仿佛穿越时空、趟过记忆,轻柔又诡异地响彻脑海。当她再抬起头站直身子后,她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双眼空洞媲美无缺的瞳术,一双大眼不似无缺的朦胧神秘,而是如同她的业师梨迦穆看透沧桑、洞穿尘世般的寂灭。此时此地,她无所依托,唯有手中之剑。

西日玄浩率众军士,阻击了赤水湾敌袭,破晓后才回到营地。他回来的头一桩事,就是找浑球晦气,可当他看到抱剑而眠的少女时却迟疑了。

田胖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营帐内,西日玄浩刚要发怒,田胖子轻轻的一句话就灭了他的火,“她舞了半宿的剑。”

西日玄浩拉他出了营帐,这才发现苏信规矩地束手一旁,“参见殿下。”

“你……”西日玄浩蹙眉,“你不就是尕苏那个胡闹的家伙吗?”

“在下那苏苏信,殿下来到那苏的那一日错过真是遗憾,殿下来到尕苏的那一夜邂逅真是有趣。”

“是父皇派你来传口谕的?”西日玄浩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果然绝顶聪明。”苏信顿首,微笑道,“陛下说,应族长一事也要劳烦殿下操心了。”

西日玄浩却转面望着营帐,苏信不解,平镇和顾侍卫却明白,这是殿下在怨恨。他怨恨营帐里的人,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多半晦气。

“殿下,你看那行……乡下土医不在了,胡美人的身子又孱弱,要不要去鸿贤请位医师来营地?”田胖子问。

“那你还不快去办!”西日玄浩瞪了他一眼。

“是、是。”田胖子乐得溜之大吉。

苏信见西日玄浩又看自己,连忙找借口也溜了。

西日玄浩面色铁青地再次回到营帐,他探手想揭榻上人的被子,手却悬空了许久。那人从来都是睡相不佳,忽地一翻身,竟从被子中踢出一只脚来,西日玄浩就盯着那纤细的脚踝发呆,这小女人欠收拾,不懂规矩得一塌糊涂。可他一抚她的腿,她又立刻缩了回去,看被子的形状,又蜷缩成一团了。

当令狐团圆醒来的时候,怀中的天音剑已经落到榻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男人。她抱着他、紧贴着他,一条腿搁在他的腿上,而他就由她那样黏着。这一刻,她不得不动容,沉静的西日玄浩冷峻至极,面部线条的阴柔和男子气概的阳刚完美地糅合于一体,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抚摸他的脸庞,手却迟迟不敢触及。

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团圆悄悄地想要离开他,她才一动,他就翻身一下揽住了她,“想也别想……离开我!”

闻言,令狐团圆心头一动,手就环了上去、脑袋凑了上去,西日玄浩不假思索,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浑球身上不确定、不安分的因素太多,哪怕她就在他的怀里,他仍然觉得她离他有段距离。

接下来几日,令狐团圆的身子又开始不好,田胖子从鸿贤镇请来的老医师便派上了用场。

“姑娘大病初愈,经不得劳累,并无大碍。”老医师确诊后开了方子。他一把年纪显见阅历不凡,在西日玄浩的威严注视下,仍游刃有余、言行得体。

令狐团圆并不理会一旁的男人,恭敬地请教老医师,“敢问先生,我这一身武艺,何时才能恢复?”

老医师捋捋长须,却问:“姑娘先前可是中过剧毒?”

令狐团圆称是。

“毒可是深入骨髓、淤塞难清?”

令狐团圆的态度更加恭顺,又称是。

“老朽虽不知姑娘如何清的毒,但想必手法神奇,恐怕有些偏门吧?”

西日玄浩见不得浑球的样子,恨恨地道:“本王就知道,他太过年轻,医术还稚嫩着!”

帐中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老医师想了想道:“倒不是老朽说姑娘先前清毒不当,而是这毒虽然除了,却早已影响了姑娘浑身血气的运行。修武之人最打紧的乃是内修气力,打个比方说吧,一棵树原本枝繁叶茂,但少雨水或雨水泛滥,就会影响甚至毁坏树的自然体态,姑娘若想恢复到从前,很难、很难。”令狐团圆失望了,老医师宽慰道,“事无绝对,既然姑娘的奇毒能除,或许这天下就有能让姑娘恢复武艺的医术。”

“多谢先生了。”

“来人,赏!”

老医师走后,西日玄浩挨近她,却被天音剑顶住了胸膛。西日玄浩一指拨开剑尖,剑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又顶住了他。

“老医师才说过,你不能劳累!”西日玄浩道。

令狐团圆的态度坚决,“你陪我不?”

西日玄浩立时后退,掷地有声的一字,“不!”

营帐外守候的顾侍卫及众人,又听到了里头的打斗声。

田胖子小心翼翼地问平镇:“他们怎么老打架?”

平镇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说明殿下精神很好,美人精神也好。”

且不提田胖子目瞪口呆,那边令狐团圆对西日玄浩猛追狂打。寻常的医师即便再出色,都不如自己了解自己,她每天追着西日玄浩斗殴,虽说时常都打得累过去了,但她不愿像个弱女子般依偎在西日玄浩身旁。说起来很可笑,当日戚夫人提议招潘微之做她的郡马,她遐想的是每天持剑追打潘微之,却想不到现在她每天追着打的人是西日玄浩。但是西日玄浩不是善茬,他压根儿不屑与废物浑球过招,他背着双手,在她的剑影中从容穿梭,偶尔碰上她极为精妙不得不招架的剑式,他才用贴身的匕首挡一挡,而匕首并不出鞘。

“你有什么用?”

“你这样的,我动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

他的恶毒言辞,她也压根儿不理会,只是一味地砍他、劈他、刺他、捅他。那俊美阴郁的面色、高大挺拔的身影,被出鞘的天音剑的剑光粉碎,可令人讨厌的是,切割破碎的瞬间,残留的影像另有一种决绝的美。她由此清楚,那是不可能磨灭、更无法抛弃的,他早在她的心底投了毒。

直到筋疲力尽,令狐团圆才软软地靠在榻旁。西日玄浩翩然走到她的身前,抄手将她抱到榻上,天音剑落到了地上,她喘息着低声道:“谢谢!”

“白痴女人!”

她却笑了,他以恶毒的言辞来激励她,永不放弃。

西日玄浩在础海的军事行动进行得很顺利,经常来骚扰边境的瑞安人,在础海军的几次围追堵截后,丢兵弃甲损失惨重。又在苏信的提议下,西日玄浩主动出击,攻占了瑞安重镇斜烟,直逼瑞安主城平山,瑞安国主不得不遣使求和。

边疆凯旋的捷报一来一去需要时间,瑞安的使节就暂住在了础海营地。

使节名唤华唯,是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其人拘谨、恪守礼仪,倒也不招人厌恶,只是他每日早晚必向梁王、苏信等人请安,惹得西日玄浩隐隐不快。

这一日清晨,华唯又在帐外问候,西日玄浩再也压不住火气,提起浑球的剑,就冲了出去,“都跟你说过几回了?早上不要打搅本王!”天音剑蓝光一闪,就架到了华唯的脖子上。

“殿下息怒,这一回外臣真的是有事禀报殿下。请恕外臣失礼,本该昨晚来见殿下的,但估摸着殿下已经休息,所以才今儿一早来见。”

剑架到脖子上了,华唯却不见惊慌,不亢不卑的态度叫西日玄浩有些欣赏,他便放下了剑,“你且候着,一会儿传你!”

待西日玄浩洗漱整衣后,华唯才头一次步入梁王的营帐。帐内炭火炽热,与帐外截然两个天地,华唯身着冬装,一进去就开始冒汗。

“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华唯行礼后,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我国国主敬慕大杲陛下威仪之余,也敬重梁王殿下的才干,所以在向贵国盛京赔上丰厚的物资外,也为殿下备下了礼物,这是礼单。”

然而当那一沓礼单送到了西日玄浩的手上,却被揉成团丢掉了。华唯汗如雨下,只听西日玄浩阴沉沉地道:“就为了这破东西,你一大早来打搅本王?”

华唯急忙跪下赔罪,眼角余光却扫见幔帐下一双女子的绣鞋。他前后思忖着,传闻梁王不顾章程携美人入住军营,莫非他坏了梁王一早的好事?不怕梁王不收贿赂,就怕他没有弱点,既然有弱点,那往后就好办了。

之后的日子里,华唯既不给梁王请安,也不与苏信等人寒暄,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营帐里。西日玄浩一度以为他安分了,直到接到雍帝的赐婚圣旨。

宦官前脚一走,西日玄浩后脚就要提剑怒砍华唯,被苏信拦下,“不就是要你娶瑞安的公主吗?你娶了后,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把公主一塞,谁还能管得了你?”

西日玄浩没有拿剑砍苏信,他还是知道苏家和西日皇族的干系的。他瞪眼瞅着苏信,后者偏偏还说风凉话,“据闻瑞安公主雅是瑞安首屈一指的美人,你先别不高兴,世间哪个男子不爱美人?好吧、好吧,你已经有胡美人了,可你也清楚胡美人难搞,不如借此机会另结新欢……哎哟……”

苏信到底被西日玄浩打了,但西日玄浩也没有再提剑去砍华唯。西日玄浩冷静下来后就明白了他父皇的心思,雍帝不会同意他明媒正娶了浑球,雍帝还是要浑球的音武。他甚至可以预料,浑球只要离开了他的保护,就会立即被雍帝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抓走。

西日玄浩一剑砍断了营帐前的树,回头,却见令狐团圆立于帐帘后。他二话不说,冲过去,一弯腰扛起她就回了营帐。

营帐里,他半跪在她身前,脸紧贴着她,“浑球,我要!”

“恶人……”令狐团圆摸着他的头发,动容道,“我给!”

然而西日玄浩却闷声道:“给我音武!”

令狐团圆装糊涂,“鹦鹉那种扁毛畜生有什么好?”

西日玄浩握紧她纤细的腰肢,抬头道:“别给我插科打诨,你知道我要什么,只有交出去,你才能安生!”

令狐团圆凝视着他绝美的容颜,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我什么都给你了,现在只剩下小命一条,你要就拿去吧!”

他怒视她。为了她这条小命,他被父皇掴了一掌,为了她这条小命,他不得不给苏信等人颜面,他要她的小命有什么用?

“那就留着你的小命!”他咬牙切齿地道,“好好服侍本王!”

西日玄浩将她压到榻上,亲了半天,她却毫无反应。他定睛一看,死浑球四仰八叉地躺着,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西日玄浩本就没那兴致,干脆翻身坐起,一个人闷恨去了。

过了许久,她才艰涩地道:“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我给了你音武,我是安生了,可无缺怎么活?他在你父皇手里,纵是亲生骨肉又如何?玄浩,我现在悟出了个道理,在这世上没有大拳头,就别指望安身立命。”西日玄浩不理她,她也不在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会认命的,失去一身修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失去了再握剑的勇气。”

西日玄浩想好了,打死也不理她,但她不说下去了,他却更加烦躁——死浑球什么都做得出来,没准直接睡着了。正当他转身打算拍醒她时,迎面却是浑球放大的脸,令狐团圆利索地将西日玄浩反压身下。她浑身闪烁着绮丽的神采,她的衣裳被抛到半空中凌乱地飞舞了一瞬后落地,她肆无忌惮地钻入了他的玄衣里。西日玄浩的头脑里一声轰鸣,随即就被这个狡诈似狐、灵动如兔的家伙彻底点着了。

抛开所有纷扰、遗忘一切顾虑,这一刻,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情绪激荡在令狐团圆的体内。倘若他不是西日玄浩,倘若她不是令狐团圆,倘若他们只是世间的普通男女,那该有多好?喜欢是极珍贵的心情,可是喜欢也是如此简单的放纵,在还能喜欢的时候喜欢,在还能给予的时候给予,如此,来日才不会后悔、不会遗憾。

被派往晟木纳草原的顾侍卫,依照西日玄浩的嘱托,带回了服侍应老族长多年的仆人应阿贵。西日玄浩召见了两人,却是从头至尾只听不说。

“应老爷自打开春身子就一直不好,荣大爷请了鸿贤镇上的老医师诊治,说是年纪大了脾胃不好……那日一大早是小的亲自煎的汤药,老爷服药的时候只有三德哥儿来过,没见旁人,三德哥儿一走,老爷就不好了……药是小的一个人煎的,方子是老医师开的,用了好长一阵子了,从熬药到送药没和旁人搭话。可要说是三德哥儿害的老爷,小的真不信。”

西日玄浩挥挥手,顾侍卫便把人带下去了。

两人一走,从西日玄浩身后的屏风后,依次出来了苏信、田胖子、平镇,还有脚发软的令狐团圆。看着西日玄浩漫不经心地斜眼看令狐团圆的样子,苏信和田胖子甚觉奇怪,只有平镇清楚,上回桐山城花爽一案也有令狐团圆的份,这回殿下显然又想听听她说什么。可是令狐团圆目光游移,就是没投到殿下身上。西日玄浩用指节敲了敲桌案,令狐团圆依然望东看西,西日玄浩薄怒,看出苗头来的平镇赶紧拉了拉她的衣摆,她却甩开了平镇的手。

苏信和田胖子马上也看明白了,田胖子不敢出声,苏信却敢,只听他笑道:“其实应阿贵说的,我前一阵都查过了,只是不知道殿下想听什么、想听谁说?”

“你当自己是说戏的?那么苏城主,我点哪一出你唱哪一出?”

“殿下说笑了。”

“笑,你还笑得出来?”西日玄浩劈头骂了他一通后道,“你苏家世代行医,应老族长又是吃药吃死的,这是其一;其二,你权倾杲北,只有应家能与你抗衡,应老族长一死,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哪个是你对手;其三,本王一到础海,你就撵了上来,怎么赶都赶不走,你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信苦笑道:“我若对天发誓,我苏信只爱研习些医术、武道,并无太大野心,估计殿下也不信。可应老族长的死,真不是我干的,我赖在殿下身旁不走,就是巴望殿下能还我一个清白。”

田胖子斗胆道:“殿下,苏大人我还是信的,我田守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苏大人生平就没杀过一个人!”

令狐团圆游移不定的目光停留在苏信的脸上。

“哼,你那肥头自己留着吧!”

“我信了。”令狐团圆忽然发话。

西日玄浩斜看了她一眼,信个毛球!那油嘴滑舌的家伙,除了名字里有个“信”字,浑身上下就没有可信之处!

却只见令狐团圆诡异地一笑,弯着指头指着苏信道:“你这人,晕血!”

苏信顿时神色尴尬,“你……你怎会知晓?”

“那晚尕苏镇上,你的人和梁王的人打斗起来,你手下负伤见红,我见你腿脚发软,最后是被人搀扶着走的,你可没有负伤,全须全尾着呢!还有我和你交过手,我气力全无,按理来说,你拿下我轻而易举,可你畏惧天音剑的锋利,反被我逼得狼狈不堪!你说你不晕血又是何故呢?”

苏信赞叹,“你厉害!”

田胖子接着话茬道:“那日在那苏城中,殿下抽烂了苏大人手下的脸,苏大人休息了小半日才恢复,故而没能与殿下见面。”

苏信叹道:“那一日我白天晕了一回,晚上又晕了一回……”他还没感叹完,西日玄浩便已拔剑,干净利索地刺中了他的手臂,血水瞬间染红了衣袖。

“殿下……”苏信惊骇,身子立时摇摇欲坠,田胖子连忙将他扶住。

西日玄浩冷冷地道:“确实晕血,不过应老族长是中毒而亡,那是不见血的。”

苏信再是圆滑的性子也受不住西日玄浩这般的刁钻,白了脸道:“好、好、好,明儿我就制一剂药请殿下吃吃!”

西日玄浩二话不说举剑又刺,平镇急忙上前拉住他,田胖子则是死死地护住苏信。

“我管你祖荫丰泽、世代功勋,大不了我砍了你,回头向父皇请罪去!”

眼看情形愈演愈烈,令狐团圆上前扯了扯西日玄浩的玄袍,西日玄浩这才收剑,满面怒色地坐了回去。为了平息他的怒气,令狐团圆只得遂了他的意,说起对应老族长之死的看法,“晟木纳草原应氏家族的地盘若是不去,我们在础海光是争执毫无意义,可我觉得他们就是想要我们去,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废话!”西日玄浩当日就隐隐觉察到,应荣舟想留下的人不仅是应三德。

“既然晟木纳不能去,那我们就该去鸿贤,拜访下为应老族长医治的老医师,我想应该就是上次田骑尉请来的那位老先生。”

田胖子道:“应该是他,我问过,在杲北地界,就属那位医师名头最响!”他又看了看自己扶着的苏信,讪讪道,“当然苏大人也医术精湛。”

苏信沉默。

“苏大人多才多艺,我只是不敢劳累大人。”田胖子又笨嘴拙舌了一句。

令狐团圆抚掌笑道:“正需要苏城主出力呢!”

苏信确实多才多艺,几乎什么都会,令狐团圆觉得,在技艺上他比无缺更厉害。通过苏信的一双妙手,一行五人乔装成商贾,踏上了前往鸿贤之路。

与当日令狐团圆粗糙的抹粉、西日玄浩更拙劣的刷墙膏相比,苏信的易容术简直是巧夺天工,他扮什么人就像什么人,可饶是如此,一行人在进入鸿贤镇时,还是受到了严格的盘查。

“这是周坤年前就定下的,瑞安细作太多,各地紧要关卡都需防范。”田胖子小声向西日玄浩解释,“主要查口音,虽然未必管用,但防范着总没错。”

西日玄浩点了点头。他与田胖子两人骑马,顾侍卫赶着马车,车里载着两条腿软的。然而等轮到他们接受盘查时,却出了状况。

卫兵同每个人对完话后,质疑着,“盛京来的?那为何车里那个女的说话软绵绵的,倒像是南方来的?”

通过敞开的车门,可见苏信突然搭上令狐团圆的肩,“这是我从南越买来的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了,放行!”

可显然卫兵没事,苏信就有事了,马车进入鸿贤镇后,西日玄浩压低声音在车旁道:“回去后就剁了你的爪子!”

苏信干脆两手抱住了令狐团圆,“既然要剁,起码得捞回本!”

车内令狐团圆使劲挣扎着,车外田胖子苦苦拉住西日玄浩,只有顾侍卫面无表情,本分地赶着车,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苏信到底放开了令狐团圆,他也不得不放开她,她的手打到了他臂上的伤处,若伤处再出血,他就别指望清醒着去见老医师了。

“你这是何苦来着?”令狐团圆揉着被他捉疼的肩膀,“他也就嘴上说说,又不会拿你如何,刚才你不过是权宜行事,他岂会不知?”

苏信闷了半晌后语出惊人,“你帮他说话,是由于他那个功夫很好吗?”

令狐团圆一滞,而后拳脚相加,“我要杀了你!”

于是乎,劝架的成了打架的,喊“剁”的看起热闹来。西日玄浩冷眼旁观着,他早认定苏信不是个好东西,营地里浑球不信竟然还帮他说话,现在自己打去吧!

田胖子有心张望,顾侍卫却道:“这里的路我不熟,你前头带路!”

田胖子只得打马向前,没跑多远,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急忙回头冲顾侍卫道了句:“找地方下车!”话毕,田胖子已挥马远去。

苏信虽在招架令狐团圆的攻击,却也一直注意着车外的情况,他一罢手,面上就痛快地吃了令狐团圆一拳,他捂着左眼,压低声音道:“不打了,胖子跑了!”

令狐团圆探头出去,却被西日玄浩一手推了回去,“你待在车里。”

她才进去,就换苏信探头出来,“得带上她,我们一块儿。胖子肯定发现了什么,他会沿途留下记号,我认得他的记号。”

西日玄浩又把他推了回去,“先找地方安顿车马!”

四人找了就近的客栈,寄放了车马,便由苏信带路,寻着田胖子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而去。胖子的记号异常好认,就是一个肥胖的手印。没过多久,西日玄浩就跑到了前头,待他寻到了地方,一回头,才发现两条腿软的,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哼!”西日玄浩走到令狐团圆身前,背向她半蹲了下来,令狐团圆跳上他的后背,西日玄浩就飞身上了屋墙。苏信眼巴巴地看着顾侍卫,后者无奈只好也背起了他。

这是一处极少见的北方民居,围墙采用的竟是园林式墙垣——五山屏风墙,翻过此墙又是一面照墙,而房屋的结构又是五梁合七架,显然遮蔽的用途远大于风水畅气的设计。

四人一上墙,就看到田胖子正撅着屁股趴在屋宇的主脊上。西日玄浩与顾侍卫身法轻妙,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田胖子身边,田胖子挪了挪身躯,露出了瓦片揭开后的窟窿。

令狐团圆趴在西日玄浩的肩头,随他一起看到了屋里的两人,其中一人不认识,而另一人赫然是本该待在营地里的瑞安使节华唯。

“你倒是说说,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做?”华唯一改平日的谦恭温顺,拍着桌案道。

屋主沉默了一会儿,长叹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你随梁王进京吧!”

“进京进贡财物给雍帝,还赔上雅公主?”

“联姻是你提议的。”

“是我提议的不错,可昨儿我远远见了一眼胡美人真人,方知道这事不行。”

“难道比雅公主还美?我不相信大杲有比雅公主更美的女子!”

华唯白了他一眼道:“不是美,勉强能算个小美人,可正是因为不够美艳动人,这事才难行。”

“为什么?”

华唯叹道:“这表明梁王并非好色之辈,我先前想错了……这个梁王太难对付了,他一到础海就骗过了所有人,让人误以为他荒诞好色,结果他借此铲除了我们安插在础海营地的腾飞海,害得我们无法掌握大杲军队动向,连吃败仗。”

西日玄浩与田胖子对望了一眼,当日之举,西日玄浩的本意只是想以最短的时间筛选出可用之人,剔除败类以便统管,却没有想到竟然扫除了一个位置要紧的细作。

“这不是梁王厉害,换个人来也一样是如此结果。”屋主也叹道,“我背井离乡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想不到竟坏在周坤手上。”

“他就是一条忠犬,替大杲牢牢地看着北边大门。”华唯恨恨道,“有事没事都往盛京递呈奏表,我们防得了他初一,防不了他十五!”

西日玄浩等人立时明了,华唯和另一个瑞安人之所以憎恨周坤,是因为周坤如实地上报了边境多次遭袭,而他们肯定没截下周坤的奏表,确切地说,是截了却没全部截下。西日玄浩越想越觉得心寒,础海虽不比盛京、南越的富庶,却也物产丰沛,倘若被瑞安人打通了础海边关,由腾飞海那样的人主权,长此以往,这地盘就完全被瑞安蚕食了。

屋里两人长吁短叹了一阵后,华唯忽然提议道:“等梁王回京后,杀了周坤如何?我们另选个人让他当上础海统领。”

“腾飞海若还在,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惜现在没人呐!”

“那有什么难?梁王一走,我们暗杀周坤,做得好些,然后用钱贿赂新的统领。既然腾飞海能被收买,那么就还会有腾大海、腾小海!”

屋主沉吟道:“试试吧,得换个法子,不能弄得跟晟木纳应家一样。”

听完两人开始谋划下一次的阴谋,西日玄浩等人悄然离去,此时捉捕会打草惊蛇,而应老族长一案已然有了重要线索。

踏上平地、迈入鸿贤的街道,苏信早已从顾侍卫背上下来,可令狐团圆却似赖上了西日玄浩,依然趴着一动不动。纵然杲北民风粗犷,男女之亲没有盛京看得那么重,但大白天,一个男子堂而皇之地背着个女子过街,仍引来不少路人注目。很快,西日玄浩的步伐急了。

西日玄浩着急只为令狐团圆,浑球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了,在他背上半天没动静。马车里,他不得不求助苏信,也顾不上苏信的爪子了。

苏信为昏迷的令狐团圆号了号脉,却是暧昧一笑,“她吃得太多,撑住了。”西日玄浩瞪他,他又道,“她吃得太猛,噎住了。”看着西日玄浩吃人的表情,苏信终于正经道,“没事,就是累着了,又吹了点冷风,离死还远着呢!”

西日玄浩这才明白为何田胖子舍近求远,不要苏信为令狐团圆看病,摊上这样的医师,病还没看好,就先把人气死了。

“不去找老医师了?”过了一会儿,苏信问。

“有你一个就够了。”西日玄浩抱着令狐团圆冷冷地道。

苏信沉默了半晌,沉声道:“说句不中听的话,郡主不该来杲北,她原先中的毒性阴,虽然潘行医用奇术清除了剧毒,但长期生活在寒冷的北方,毒去了,寒气却种下了,而想要恢复之前的一身修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西日玄浩蹙眉。

“我这人打小散漫惯了,郡主是投我缘法的。不是为了殿下你,而是为了郡主,我与你说实话,长此下去,她迟早会死在你的怀里。”

“胡说!”

苏信叹道:“不是病死也不是被你折腾死的……她不该来杲北的。”

西日玄浩长久沉默。他自己的杲北之行差不多已经完满,剩下的仅是禀明雍帝后,撒开漫天大网,网尽不法之徒,而浑球却前路渺茫。苏信从一开始叫浑球就是“明远郡主”,再到后面说的话都只有一个意思——雍帝不会放过浑球的。

“我给你拿个主意吧!”苏信凝视着西日玄浩道,“放她走!让她远离你,也就远离了西日皇族。”

西日玄浩怒视他。

苏信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我就知道你不肯。你听过你们西日皇族的一个传闻吗?西日家最后称帝的男人,一辈子都只会钟情于一个女子,从昌帝独爱贞武,一直到你父皇连人死了都不肯放开……”

“够了!”西日玄浩低吼,“你刚才说的,本王就当没听过!”

苏信笑了,“那就说说殿下你想听的。很多年前,有一位身手、武功都比郡主高明不少的女子,她同样一度丧失了一身本领,可最终她恢复了武功,并且强到天下无人能敌。”

西日玄浩问:“你说的可是贞武帝后?”

“是呀,她凭的是什么,《天一诀》,最完整的《天一诀》,不似我们现在,分成了《补天诀》和《弥天诀》。郡主原先师从梨迦穆,自然学的是《弥天诀》,而凑巧的是,我们苏家世代传承的正是《补天诀》。”

西日玄浩沉吟道:“恐怕《补天诀》和《弥天诀》合并,依然不是完整的《天一诀》。”

“你说得不错!”苏信点头道,“我多年来搜集各类武技、医术,自然包括《天一诀》。以前我也以为《补天诀》和《弥天诀》加起来就是完整的《天一诀》,直到我遇见潘微之,从他那里得到了《照旷篇》,照旷既非出自《补天诀》也非《弥天诀》,就说明了《天一诀》还有我们所不知的部分。”

“潘微之……”西日玄浩陷入了沉思中。青丝台上令音武重现的关键人物就是潘微之,《照旷篇》也与他有关,他甚至还会迷毒,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此刻却不受他掌控。以前他太低估他了,只当他是个医术还不错的文质彬彬的公子,倒是浑球慧眼识人,老早就晓得他的能耐了。

“潘微之启发了我,他是个医师,我也是个医师,为何一个医师会学到照旷?你们北上之后,我翻遍家藏所有典籍,终于从以前忽略的故纸堆里找到了一本《起居录》。你绝对想不到是何人的《起居录》!”苏信神色兴奋起来,“那是贞武的《起居录》!我的先祖苏堂竹与昌帝贞武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在《起居录》的最后,他写下了贞武口述给他的《天一诀》总纲。参考我们所学的《补天诀》和《弥天诀》,完整的《天一诀》只少了两篇,其一就是《照旷篇》,另外一篇名叫《无解篇》。”

“《无解篇》?”

“我敢断言,郡主只要获得《无解篇》,就能……”苏信握了握拳头。

西日玄浩注视着他的模样,忽然觉着这个人不讨厌了,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苏信一愣,随后他的面色阴晴不定起来,到最后又还原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的酒壶,饮了口后道,“我要美女,很多很多美女。”

西日玄浩微微眯起眼睛。

苏信饮一口酒说一句,又连说了三句:“我要美酒,很多很多美酒;我要金钱,足可令我富甲天下;我要权势,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日你若登基,请封我为杲北王。”就在西日玄浩拔剑之前,苏信举了举酒壶,“以上,都是酒后胡言,哈哈……”

没想到西日玄浩还是拔了剑,只见剑光一闪,血花溅出,西日玄浩竟自刺了一剑,位置与苏信伤处一致,“本王还你一剑!”

见到玄袍渗出的鲜血,苏信两眼一翻白,直挺挺地往后一倒,这次彻底晕过去了。

西日玄浩未去的鸿贤老医师府邸,潘微之正安静地坐在园子里,四月轻手轻脚地替他揭了眼睛上蒙的药布。

老医师在一旁捋须道:“公子眼疾来势凶猛,如今治到这种地步,也只是暂时稳了病情,往后仍需注意休养。”

潘微之起身,鞠一礼道:“多谢老先生了,连日来叨扰府上,此情此恩,潘微之铭记在心。”

“哪里的话,能有幸与公子相交,老朽甚感欣慰。想不到我辈医师之中,除了那苏城主,还有你这样的年少才俊!”老医师叹道,“只是你自己身为医师,却不能及时自治,弄到如今这般田地,老朽深感惋惜。”

潘微之温和地道:“这几日眼不能看,我却更能深刻感受到日光的温暖、花草的芳香,倘若此生再无法睁眼,我想我也是能接受的。”

“此言差矣!”老医师摆手道,“老朽虽不知公子经历过什么,但能令公子从长年积累的眼倦急转直下突发成重疾,必然是一桩痛彻心扉的事。老朽年长,在此卖个老,请公子听老朽一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如睁一眼闭一眼,或者闭了双眼。这倒不是要公子眼不见为净,而是时常闭目养神,对公子的眼疾大有裨益。”

“老先生说得是,微之受教了。”

老医师越看潘微之越喜欢,连道几个“好”字后,从袖中取出一卷医书递给四月,“这是我多年行医心得,你家公子眼睛不方便,你以后读给他听。”

四月称是,两人再次谢过老医师,告辞而去。

令狐团圆回了营地就开始发烧,西日玄浩又少不得大骂苏信,“你个庸医,说什么她只是累着了,并无大碍,现在她这又病倒了!”

苏信摸着晕乎乎的脑袋,道:“这不能怨我,你把营帐弄得那么热,她一冷一热,不病倒才怪!”

“这反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苏信又摸着先前被令狐团圆打到的眼圈,愁眉苦脸地道:“也不是,唉,郡主这身子真是饱受摧残……”

“你说什么?”西日玄浩怒不可遏。

面对咄咄逼人的西日玄浩,苏信三缄其口。

西日玄浩无力地坐到令狐团圆身旁,轻抚她的脸颊。什么时候才能大好呢?哪怕修为回不来也不打紧,只要别老是这样病恹恹的。

夜里,令狐团圆烧得越发厉害了,苏信更回不去。期间,苏信几次找借口离开,都被西日玄浩一口回绝,“她的烧不退,你哪儿都别想去!”

苏信被丢回了令狐团圆的榻边,他揉着被打的痛处,龇牙咧嘴地道:“你的功夫确实不错,难怪我们两个都被你撂倒了!”

“没你想得龌龊。”西日玄浩终于忍不住道,“她那副样子我敢要吗?那是她自己在我身上玩疯了。”

苏信顿时傻了,无法置信、匪夷所思,如此凶神恶煞的梁王竟会被郡主轻薄。

此时,平镇帐外来报,“殿下,盛京来人了,请殿下相见。”

“你不准跑!”西日玄浩对苏信丢下一句,便去见了来使。

“原来是你!”西日玄浩认得来人。

查海冬笑道:“多谢殿下还记得下官。”

“你不是任职京畿校尉嘛,怎么派你来了,且还是这个时辰?”西日玄浩嘴上说着,心中却在思索,查海冬之女查小琮这半年来得宠,压得宋家好生难堪,父皇怎么会重用这个人?

“请恕下官失礼,主要是事儿急,下官不得不披星戴月地连夜赶来。”

原来雍帝接到捷报,原本龙心大悦,但看了瑞安的求和书后却勃然大怒。边陲的贫瘠小国所送的礼单太过丰厚,财物从何而来?陪嫁的公主瞄上的是他最宠爱的皇子,贪图的又是什么?

“陛下决意择日御驾亲征,瑞安亡国之日指日可待。”查海冬颇有武官之气,大声豪迈地道。

“好!”

西日玄浩把鸿贤所获一说,查海冬更加来劲,“陛下果然英明,竟然看出了端倪!以往我们只当瑞安穷乡僻壤土窝一个,没啥打头,任由它俯首称臣,没想到它狼子野心,妄图染指我大杲土地,该灭!”

接下来,查海冬就础海军事的新部署一一说与西日玄浩,按下不表。

令狐团圆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那颗小红痣,“你做什么?”

“在看你呀!”苏信似笑非笑。

“我睡了多久?”

“哦,你烧了一晚上,要吃点什么吗?”

“他去哪儿了?”

苏信笑得更诡异,“现在想着他了?要知道你烧糊涂了,说了不少胡话,却没一句跟他有关。”

令狐团圆眨了眨眼。

“嘿嘿,我现在知道你的秘密了,郡主大人!”

“胡说什么呢?”令狐团圆又眨了眨眼。

“幸好殿下不在,要是在,不被你气死才怪呢!”苏信坐远了,上下打量着她,“真想不到,你这个小小的脑袋里,竟然装了那么多人。放心,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我到底说了什么?”令狐团圆继续眨眼。

“没什么。”苏信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道,“就是喊了哥哥又喊无缺,到底是喊哥哥呢还是喊无缺呢?他可不是你的亲哥哥。”

令狐团圆本已起身,听了这句又卧倒了,“我以为说了什么呢?就这……我想他了,大半年不见了,也不知他在盛京的情况如何。”

苏信道:“他很好呀!我听说盛京现在就剩一位公子了,那就是无缺,差不多快成天下第一公子哥了,他深得陛下宠爱,吃穿用度种种排场都不在你那梁王之下哟!”

“真是如此就好了……”令狐团圆躺着闷声道。

“被你打岔了!”苏信一拍桌案道,“你喊完了无缺又喊微之,吵着闹着说肚子饿了,要吃贵猪。”

“我此刻倒真的饿了。”

“不要打岔!说完就给你找吃食去。”苏信连拍桌案道,“你烧得太好了,说的胡话更是好到没边了,你从头至尾,就没有一字提及梁王。好,太好了!”

令狐团圆沉默了半晌,而后道:“我觉得发烧的人好像是你。”

苏信却置若罔闻,继续兴高采烈地道:“你说了不少人,你的养父养母、你的师父,对了,还有惨死的大白。嘿,就是没有提到梁王,可见他连只死猫都不如。”苏信乐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恶人是谁?你还在睡梦里头喊打恶人,要我帮你吗?”

令狐团圆无语,却听见帐外那人恶声恶气地道:“她说的恶人就是本王。”

苏信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门外偷听,这是王爷所为吗?”

西日玄浩提着食盒,阴沉着脸步入帐内,“本王还需要偷听吗?你说得那么大声,笑得那么放肆,只要走近营帐五十步就能听个一清二楚。”

苏信叹道:“我怎么忘了,匿气之术!你的修为真比我高不少,我竟然没注意到。”

西日玄浩放下食盒,苏信趁机溜出了营帐。西日玄浩冷哼一声,他若不想放他,他怎么都走不了。

走近床榻,西日玄浩摸了摸令狐团圆的额头,低骂了句:“那家伙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

令狐团圆笑了笑道:“其实他很有意思。”

“他太不靠谱了。”西日玄浩一想到苏信那没半点正形的样儿就有气。

“那是不想摊事吧!”令狐团圆回想起在尕苏镇的日子,赞叹道,“那苏,很了不起!单看他管辖的一城一镇,就知道他很有才干。”

“嗯,你说得一点没错。我特意去问了田胖子,才知道这人的晕血症是如何得的。”西日玄浩坐在令狐团圆身边道,“当年我父皇登基之初,苏信的父亲苏苫涉嫌参与皇子谋反,苏苫为表清白,自刎身亡。年幼的苏信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倒于血泊之中,从此后见血就晕。这事遮掩得很好,连我都不知晓。田胖子说我父皇事后三天没有上朝,苏家世代为我西日皇族的肱骨之臣,与其说苏苫有谋逆之行,倒不如说苏苫中了贼子的离间之计。后来父皇把苏信接到宫中养了两年……”西日玄浩的话锋突然一转,“苏信若死,才叫死得好,这目无尊卑的浑蛋,死一百次也难抵他对我的出言不逊!”

令狐团圆扑哧笑出声来,“你这是说给谁听的呀?”

西日玄浩冷笑一声,“功夫不到家,还想偷听,不是找骂吗?”

帐外不远的苏信跺跺脚,跑了。

令狐团圆吃了些清淡粥菜,转眼已是日上三竿。西日玄浩留下顾侍卫陪她,自己又去处理营地军务了。

顾侍卫从来话不多,但只要说出口,都很关键,“郡主,这一阵子殿下着急处理础海事务,我估摸着,你马上就可以去缮滑了。”

令狐团圆从包袱里取出那件平凡无奇的衣裳,已然看了无数遍,仍旧那么寻常普通,“你去收拾碗筷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好的。”顾侍卫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摸了进来。

令狐团圆捧着衣裳,头也不抬地道:“苏大人,我都吃完了,你来做什么?”

“见过郡主!”

令狐团圆转头,却是她素未谋面的查海冬,“你是何人?”

“在下查海冬,奉楚将军之命,为郡主传一句话。”查海冬严肃地道,“郡主应尽早离开杲北,莫等陛下到了,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怎么走?”

“郡主若信得过在下,在下……”

顾侍卫只是将食盒递给帐外不远的侍卫,便很快转了回来,“咦,查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哦,顾侍卫,我来……”

令狐团圆打断道:“他来看看我是不是令狐团圆。”

顾侍卫面色一沉,“查大人太不讲情面了,出去!”

查海冬告声“叨扰”,便转身离去。

顾侍卫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对令狐团圆道:“他是陛下的人,田胖子也是,可田胖子比他有情面得多!”

令狐团圆低头不语,查海冬明显是楚长卿安插在雍帝身边的人,她已经远离了盛京,但楚长卿和雍帝依旧对她虎视眈眈。

怎么走?她问的并非查海冬,而是她自己。眼下她只身一人身陷础海营地,虽得西日玄浩一手庇护,但要想离开,谈何容易?就算她没失去修为,仅凭她一人,杲北的军队淹都能淹死她。

令狐团圆往榻上一倒,那件衣裳飘到了半空中,落下后刚好覆盖住她的脸。

“你还能睡得着?”不久,回来的西日玄浩扯下了她的衣裳,她又往上拉,只露出一双大眼,西日玄浩却连人带衣裳一起裹起,“父皇不日将至,索性今日我就带你去缮滑。等到了那儿,你和顾侍卫先离去,之后再悄悄回来。”

“如此急迫了?”

“查海冬是此次远征的先锋,他既已到,别的人还会迟吗?我昨儿晚上就该想到,早一点带你离去,早一点安妥。”西日玄浩又抓起天音剑插到她后腰上,“走了!”

然而西日玄浩还是慢了,等他收拾妥当,抱着令狐团圆步出营帐,只见营地中空旷无人,营地外却乌鸦鸦地围满了人。田胖子早就驱逐了营地内周坤的手下,带齐了自己的人手在外候着了。

“殿下、郡主,这是要去哪儿呢?”田胖子提气问。

西日玄浩丹凤眼斜瞅着田胖子,“你这是打算拦下本王?”

田胖子苦笑道:“在下职责在身,还请殿下海涵。陛下早下了旨意,不得私自放郡主离开营地。”

“你想得罪本王几次?”西日玄浩厉声斥道,“滚开!凭你还不配挡道!”

万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殿下好大的火气,公公我可不敢得罪殿下哟!”

西日玄浩的心凉了半截,即使他打得过田胖子,也只是让万福看笑话。

万福依然一袭灰衣飘然出场,他笑吟吟地打量着西日玄浩怀里的人儿,“我的郡主大人呐,这大半年你跑哪儿去了,可想坏公公了!”

苏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扑万福,“公公,想死小信了!”

说时迟那时快,顾侍卫忽然纵马插入人群,他的马后紧跟着西日玄浩的红玉骝,“殿下,快走!”

万福拉长了脸,一袖甩开苏信,跟着一爪直冲顾侍卫而去,营地上空顿时戾风呼啸。顾侍卫虽挥剑竭力抵挡万福袭来的浑厚气力,却是不敌,吐了口鲜血跌下马来。与此同时,西日玄浩飞身跃起,跨上红玉骝扬长而去。

万福足一点地,正欲追去,一旁的苏信好巧不巧地正往他的方向倒去,万福不得不先接住苏信。当年在宫廷里,两年都治不好苏信的晕血症,而今顾侍卫吐血,他又晕了。

“小信,你好些了没?”万福输了一道气力给他,看似面色没有那么苍白了。

“公公……”苏信压低声音道,“你是假意放他们走的。”

万福皮笑肉不笑地道:“公公是假放,你却是真晕!”

田胖子上前问:“请教公公,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万福望着西日玄浩远去的方向,道:“即便追上去,你们也只能吃红玉骝扬起的灰尘。恐怕此刻杲北的马,没有一匹的脚力赶得上红玉骝,你们还是留在这里接驾吧。”

平镇追不上顾侍卫,直到此时才跑到营帐前,他搀扶起受伤的顾侍卫进了营帐。

田胖子又问:“顾侍卫该如何处置?”

万福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梁王殿下统共就这几个心腹,虽少得可怜,却个顶个的忠心。小信,你说是不是呀?”

苏信有气无力地答:“公公说是就是!”

“别跟公公和稀泥,你实话说与公公,你觉得梁王殿下为人如何?”

苏信一翻白眼,接二连三地道:“嚣张蛮横、心狠手辣……”

“得、得、得!”万福止住了他的话,“就没好的地方了?”

“有吧……还没找到。”

万福又好气又好笑,“你呀你,你可知往后你就是梁王的直属部下了?”

苏信惊诧至极。

“等他回来就是了,不管那事成了还是没成……”万福的轻叹忽然换成了温和的笑容,“其实小信是欣赏梁王殿下的,对不?”

苏信只把眼睛投向顾侍卫留下的血迹,如愿以偿地晕了。

令狐团圆横坐在西日玄浩的身前,一路急往缮滑。红玉骝极为神骏,在跑乏前还是带着两人到了遥光冰原。

西日玄浩下马后背起浑球,满腹感慨地踏上冰原,他原本打算风风光光地带她来此,不想却是狼狈逃窜过来。

此时,夜光璀璨、冰山绮丽,西日玄浩无心赏景,令狐团圆却在他背上仰望夜空。黑幕无际、繁星点点,照耀在银白一片的冰原上,到处都是闪烁的光芒,到处都是令人目眩的冷酷美景。

“如果我死在这里,倒也不错。”令狐团圆轻轻地叹道。

“胡说八道!”西日玄浩狠狠捏了下她的臀部。

令狐团圆吃痛,挺了挺上身。

西日玄浩稳了稳她后道:“你还不能死,你还要恢复武功。”

他将苏信推测的《天一诀》只缺《无解篇》说了,令狐团圆也将当日老太医潘怡和所推的《照旷篇》说了,而后赞道:“苏信果然聪颖,这《照旷篇》并非出自潘微之,却也的确出自一位德高望重的潘姓医师。”西日玄浩嗤之以鼻,令狐团圆又笑道,“我如今总算知晓,苏信那副油腔滑调来自何人,敢情是被万福带坏的。”

西日玄浩沉默了半晌,而后道:“往后我尽量待他好些,先前他冒险帮我们拖住了万福。”

“那个……其实是公公故意放我们走的。”

西日玄浩又沉默了半晌,想要骗过背上的人儿不易,想想就觉得可恨,以前的迷糊模样都是她耍别人玩的。

他忽然停了步伐,问道:“为何一定要去缮滑,就为了那莫名其妙的老和尚?”

令狐团圆摸着已然披在身上的那件旧衣裳,轻轻地道:“他将此衣收藏得那般隐秘,暗阁所指又是《天一诀》,我都这样了,还不赌赌运气?大不了从山上滚落下去,也好过如今病恹恹的,风一吹就倒了。你别担心了,我的运气一直不坏,总能大难不死,没准我们到了缮滑,就寻着了《无解篇》呢?”

“那地方,是我西日皇族的圣地。”迟疑了片刻,他说了句废话。

拂晓时分,两人终于登上了冰原顶部的缮滑。天然形成的冰窖,古朴而简陋,除了冰岩还是冰岩,却无人敢小觑它。冰窖的门柱甚高,入内洞底宽平,赫然可见一冰封方池,长丈余、宽五六尺、深及丈的冰池之中,似有神龙蜿蜒浮游。

“这里就是缮滑了。”西日玄浩放下令狐团圆道,“我西日皇族起源之地就是这里。你看这冰冻的池子,池子下有块长条石,池下之水其实是活的,石头看起来也跟着活了,就好像有一条龙在游来游去。”

令狐团圆走近细观,却见池面忽现出黑影条条,瞬间无人的冰池凭空多了十八个黑衣人。

“何人胆敢闯入圣地?”为首黑衣人喝问。

“我乃梁王西日玄浩,携妻令狐氏前来瞻仰缮滑圣地,有何不可?”西日玄浩一把拉后令狐团圆,挺身道。

“令狐氏?”

另一个黑衣人在一旁解释道:“确有此事,年前听闻令狐氏终于下嫁了闺女与皇家。”

“如何证明你就是梁王殿下?”

“你们又是何人?”

为首黑衣人冷冷地答:“我们是缮滑十八卫。你若真是梁王殿下,就请速速离去,此地没有你父皇的圣旨,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西日玄浩一怔,“这是何故?本王记得少时曾与父皇一同来过,那时候既没你们,也没这么多规矩。”

当下核对了西日玄浩少时来的年份,验证了梁王的身份,黑衣人行礼道:“天寒地冻,还是请殿下早些回去。”

西日玄浩青了脸道:“你们若不说出个我们不得见的缘故,他日我面见父皇,定然不会有你们好果子吃。”

十八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西日玄浩又放了几句狠话,最后还是那首领道:“殿下有所不知,两年前圣地出了变故,后方的山壁塌方,导致寒风穿堂,不禁更加冰寒且极其危险,冰屑如刀,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我们站在池子这里还好些,若要再往前或到池子下方观那游龙,不啻于釜底游鱼,性命可危矣!”

“因为凶险?”西日玄浩蹙眉,难怪此次来到缮滑池前感到风寒彻骨。

黑衣人叹道:“何止凶险,此乃皇族圣地,出了如此变故,恐影响我大杲国运,因此陛下命我等在此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若非殿下苦苦相逼,我们也不会据实相告!”

西日玄浩回头,只见令狐团圆连站都站不稳,拄着天音剑却是痴痴地看着池下游龙。

“看出了什么没?”

令狐团圆目光不移,摇了摇头。

“你们还是走吧!”黑衣人第三次下逐客令。

西日玄浩仍不死心,或许《天一诀》最神秘的篇章,真的藏于此地。

黑衣人百般劝说不果,有些恼羞成怒,“殿下何苦再三威逼,难道我等不是为殿下着想?再往前走,即便是我等兄弟都需小心谨慎。”

“本王自有分寸,你且退下。”

黑衣人厉声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我等只好陪殿下过几招了,只要殿下敌得过我等兄弟,自当放殿下通行。”

西日玄浩二话不说,夺过令狐团圆手中的天音剑,就跃到冰池上。他出走得匆忙,连佩剑都没顾得上拿,此时只能用天音剑了。

令狐团圆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那边西日玄浩已与一名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他名唤黑十八,殿下若能赢过他,才有资格与我另外的兄弟过招!”黑衣首领沉声道。

令狐团圆定睛细看,黑十八的剑质朴无华,竟能挡住绚丽夺目的天音剑,可见缮滑十八卫颇有能耐。她起初有些担心西日玄浩不敌,但看了几招后,心便定了下来。十八卫既为皇族看守圣地,自然属于罗玄门,要知她滞留础海营地,每日与西日玄浩对招,用的正是学自梨迦穆的罗玄门剑术。

果然,池中的西日玄浩越打越顺手,相比浑球精湛的剑技,黑十八还欠缺火候。虽然不知浑球的剑技名,但西日玄浩极为从容地施展出了初写黄庭。与令狐团圆不同,西日玄浩施展这一招恰到妙处,既有章法又见男子飘逸的风采,一剑挥出,翻飞腾挪,竟完全封住了黑十八所有的招式。

“好!”随着黑衣首领一声赞,天音剑抵住了黑十八的胸膛。

“殿下果然有几分本事,下面可是两个人了。殿下,请了。”

黑十八退场,黑十七与黑十六联袂而来。此二人竟是一对双生子,他们心有灵犀,剑式完美配合攻守兼备。西日玄浩没有废话,直接动起手来,只是以一敌二,且对手都拥有顾侍卫那般的修为,他的应对有些捉襟见肘。

令狐团圆在一旁干着急,可她既手中无剑,又没有气力能下场应战。眼见西日玄浩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令狐团圆急中生智,脆声问道:“请教首领,若再多几个武者在池上斗殴,这池子会不会承受不住武者的气力,导致冰面崩塌?”

黑衣首领顿时面色难看起来,令狐团圆恰恰说中了,冰面崩塌这样的事早年还真发生过!他正思忖如何妥善处理如今的局面,西日玄浩却听懂了令狐团圆的弦外之音,他低吼一声,“要你多管闲事?”

令狐团圆举手,冲他比了比拳头。西日玄浩于应敌间,余光扫到了她的拳头,当下,他把心一横,剑风大变。

础海营帐里,每每浑球气力不继,出剑就会拼命,往死里来,怎么狠辣怎么出手,幸亏她毫无气力,不然就是一百个西日玄浩都被她砍死了。西日玄浩本不屑于那种玩命的打法,不敌就是不敌,死不认输的样子难看得紧,就算赢了,也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当时的他也没有在意,浑球绝狠的剑势也是能逼他还手的,他想要背负双手不应招,那是不可能的。

西日玄浩鬼使神差地接连施展出了令狐团圆最为得意的剑法。龙飞凤舞、龙蛇飞动两式一出,局面已逆转,黑十七两人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当那一招狠毒的刺——入木三分笔直地向黑十七的咽喉袭去,全然不顾身后的黑十六,纵然是黑衣首领也不得不叹服,这是无上的剑技!

西日玄浩的剑尖点在了黑十七的咽喉上,他冷冷地道:“本王若有心杀你,此刻你已是死人!你们还不快滚?”

面对咄咄逼人的梁王,黑衣首领却笑了,“今日得见殿下神乎其神的剑法,真令我等兄弟大开眼界,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又有四名黑衣人下场,西日玄浩眼见黑十七目光闪动,连忙收剑,却是慢了一拍,黑十七虽没撞剑身亡,还是伤着了他的咽喉。

“退下,没用的东西!”黑衣首领骂了句,黑十六搀扶同胞兄弟退走。

“殿下,请赐教我等的四方阵!”黑衣人沉吟道,“因此地乃我大杲圣地,恐气力凌厉对圣地有所损坏……”

他话音未落,令狐团圆已跑进了池中,“你们人多势众,要玄浩一人对战剑阵,未免太仗势凌人。请借我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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