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谢管家一家就草草吃完早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为新一天的工作开始忙碌。
谢管家先是去了厨房,见陈府一家的早餐准备妥当,便去了老爷的书房和少爷的墨房整理散落的书籍,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来到内院外门待命。
胡妈则去了浆洗衣物的院子,把一筐筐脏衣物分配给浆洗女工后,自己拿起属于主家的那一筐走向了浆洗池。
如今才五岁的谢悦儿自然不用工作,陈府有专为下人子女准备的义务教育课,一般多是学习如何行商或者锻体,女孩也可以选择女红刺绣或者歌舞琴棋。
平国愿意花钱办这些义务教育的大户人家其实并不多,因为神州大陆没有奴隶,主仆之间也都是雇佣关系,若是下人学成后脱离主家是没有人能够阻拦的,这种看起来得不偿失的举动,一般只有仁善之家才会去做。
当然基于最基本的物质生活对比,大户人家的生活就算再差,也要比穷苦人家的生活好上许多,所以一般人是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除非拥有特别的机会。”
燕培风牵着妹妹走到内院侧门放开了手,看着谢悦儿摇着两只牛角辫跑进院子。
每隔三年灵、力两宗都会举行的鉴灵大会,这场大会甚至比之朝廷的科举更加盛大。
灵、力两宗各大宗派为了补充新进弟子,每隔三年都会在地方势力范围内组织招生,为报名的民众鉴定修行资质。
参与的民众可以随意选择自己向往的宗派报名,若是鉴定出灵姿宗派就会当场收徒,若是没有灵姿,该宗派也会出资让他们返回乡里。
鉴灵大会期间不允许跨境拉人,这也是为了防止各大宗派为了抢人而不顾道义,从而出现严重的武力干涉事件,毕竟这种事在灵力两宗的过去都曾发生过。
若是有人能够通过鉴灵大会加入宗派修行,那么他的身份就会立马从一个普通人转变成一位享受国家资源和宗派资源双重支持的修行者,身份相当于公务员,而且还是自由度极高的那种。
这就是特别的机遇,能让一家人的生活翻天覆地的改变。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修行世家。
修行世家起源于前朝末年,是由燧人氏的后人,末代华皇风无定创造出来的。
他们曾经引领过一个时代,创造过修行界无比灿烂辉煌的百家争鸣,只不过随着一条禁令的施行,这些往事并没有多少人记得。
修行世家的传承并不仅仅局限于只教授本家弟子,若是家中仆人的后代有天资出众者,他们也很乐意对这种知根知底的人进行教授。
这种方式只在各地修行世家中进行,并不能享受朝廷的修行资源,所以世家资源相对较少,修行比较艰难。
但也正是如此,他们能够保证各自家中鲜有外人,内部信任度很高,不像宗派和皇族修行者中充满各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若是修行世家同时又担任朝廷要职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百骑司和西北九堡。
总之,这是一个能够改变人生轨迹的重大机会,所有人都会认真把握,而最近一届鉴灵大会就快开始了。
“赶到青州后时间差不多刚刚好。”
燕培风看着妹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后,抬步向走早堂。
他来到早堂看到陈世文一家正在享用早餐便束手立在门外,期间陈四修还冲他隐晦的眨了眨眼。
没过多久陈家用餐完毕,陈世文目不斜视的走出早堂,对着谢管家交代一声后便出门坐上马车去了城主府。
燕青葶一袭青衣短装,对儿子嘱咐一声好好修学便去了后院。
陈四修躬身送走母亲后便背起书包和燕培风一起走出家门。
……
“书包给我。”
“不。”
“哪有少爷自己背书包的。”
陈四修想想也是,就把书包递给了燕培风。
二人走在通往松霜苑的道路上,切身感受着清晨最后一丝凉意正在被朝阳驱散,街道两场的早市也都渐渐兴起。
清凉甘甜的绿豆水,白白胖胖的小笼包,外焦里嫩的油煎馅饼,软糯可口的碗糕,食物的香气仿佛顺着吆喝传遍了整条街道。
“我想吃这个。”
陈四修指着那刚出锅油光锃亮的油煎馅饼说道。
“你不是刚吃完吗?”
“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没胃口,这刚走了几步就又饿了。”
燕培风自觉理亏,走向摊子买来两个肉馅的煎饼递给了陈四修。
“两个我吃不完,你吃一个。”
陈四修拿起一个也不顾烫嘴,对着馅饼撕咬了起来。
燕培风没有拒绝,拿起另外一个随着陈四修边走边吃。
“翁天刚昨天住在哪?”
“我正要说呢,我娘让我转告你,翁叔叔昨晚去了夏家。”陈四修答到。
陈四修嘴里咬着油饼,出声有些嘟嘟囔囔,也不知道燕培风听没听清。
燕培风将油饼放在嘴边却没有下口。
夏家?哪个夏家?
“北城门边上那户人家,昨天课堂上顶撞先生的那位姑娘就是他们家的小姐。”陈四修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开口说道。
“姑娘?”
燕培风一脸怪异的盯着陈四修。
陈四修低下脑袋,对着油饼一顿乱啃,不知道的以为他对这油饼有多大仇似的。
燕培风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后他开始回忆自己对于夏家不多的了解。
夏家是大户人家,于二十年前搬进济水城,除了初来乍到时对城中本地士族有所拜访,之后便很少主动跟人交流,传闻他们的家规不允许族人入仕,济水城官场上更是没有一分力量。
他们对外宣称祖地在兴州,因为当地农堂疏忽导致家乡遭了水灾,迫不得已迁居到了济水城。
作为家底丰厚的家族,他们拒绝了在富户聚集的城中建府,却把落脚点安在了北城门边上,除了这点当时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以外,在济水城他们就是隐身人般的存在。
总之,他们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家族。
“翁天刚在枪隆堡协防八年,也就是说他们最少八年前就已经认识了?”
“也许夏家搬来之前就已经认识了。”陈四修随口说道。
那最少都是二十年以前了,二十年前翁天刚才十几岁…
燕培风默然不语,片刻后开口道:
“姑姑知道他去夏家做什么吗?”
“我娘说,翁叔叔是去替你要回一样东西。”
燕培风神情一愣。
“替我要回东西?什么东西?谁放在夏家的?”燕培风满脸问号。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娘没说。”
陈四修吃完油饼掏出巾帕,认真的将手上的油渍擦拭干净,双手一摊无奈的表示道。
燕培风此时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随着二人逐渐临近松霜苑,燕培风将还温热的油饼塞进嘴里,老老实实的跟在陈四修身后亦步亦趋。
松霜苑门前聚集着不同课堂上的学子,剩下的学子还在陆续赶来。
他们有的像陈四修和燕培风一样步行,有些则是乘坐马车,更有甚者小小年纪就骑着奔马从远处的道路疾驰而来。
他们此刻都在院门前整理衣衫互相小声交谈,等待着松霜苑门房开门。
作为转校生,今天是陈四修和燕培风第二天来上课,对同堂的学子都不太熟悉更遑论其他,所以两人只好立在一旁放眼四望。
“听说松霜苑是济水城最好的学堂,我娘费了不少力气才把我们送进来,没想到学不到一个月,我们就都要走了。”陈四修看着松霜苑的匾额说道。
“平京会有更好的学堂。”燕培风说道。
陈四修抬头看着燕培风笑了笑道:
“青州也有。”
燕培风平静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院门外的路边,一位清瘦的马夫放下脚凳,夏伏婵被小丫鬟搀扶着走下了马车。
“你的夏姑娘。”
燕培风戏谑的声音在陈四修背后响起。
陈四修恼羞成怒回瞪着燕培风道:
“一个小孩而已。”
“你不也是个小孩,谁还嫌弃谁呀。”
陈四修还未接话就看到夏伏婵带着丫鬟向他们走了过来。
夏伏婵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一双横眉冷对二人,随后对着身旁的丫鬟耳语了几句。
陈四修和燕培风看着那丫鬟像是受了崇高的指令,趾高气昂的来到他们面前,放肆的打量了二人一番后对着陈四修开口问道:
“你就是济水城主薄的儿子,是吧?”
陈四修正摸不着头脑,只能点头应是。
只见那丫鬟点点头清清嗓,在二人一脸呆滞的神情中大喊一句:
“登徒子!”
松霜苑前众学子瞬间息声,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