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培风一边发散自己的思维,用来转移肉体的疲惫,一边努力的抬脚前行。
他感觉此刻的双腿如同被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汗如雨下。
正当他认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翁天刚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歇会吧。”
燕培风如蒙大赦,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一动也不想动弹。
翁天刚看着燕培风狼狈的样子,黝黑的面容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开口道:
“恢复训练感觉怎么样?”
燕培风费力的睁开双眼,用最后一丝力气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后继续闭目调息。
翁天刚见状嘿嘿一笑,转身在燕培风身旁席地而坐,默默等待着燕培风恢复体力。
半晌后,燕培风感觉身体稍有恢复,他费力的翻身坐起,仔细调整呼吸,随着一口浊气吐出,瞬间感觉身体轻松许多。
“这才五天就有效果了,以现在恢复的速度,应该不需要一个月就能再次接引灵力入体了!”
燕培风面露喜色,他环顾满身挂着不下二百斤的锻体器物,兴奋的抬手拍在小腿上邦邦作响。
翁天刚看着正处在喜悦中的燕培风,嘴角微微上扬。
而燕培风也知道,自己能恢复的这么快大部分都归功于翁天刚带给他的那些灵药,白天肉体的训练只不过是在消化那些留存在体内的药力。
于是他抬头注视着翁天刚黝黑的面容,真诚的说道:
“多谢翁叔。”
翁天刚则咧咧嘴道:
“你本身水系灵姿很高,我便在那些药里加入了大量蕴含水灵之力的海兽筋骨,所以你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一般蕴含灵力的海兽都能被称作海怪了,虽然济水城离东海岸并不遥远,但海怪筋骨仍然价格不菲。
燕培风念及于此心中更加感动,但感谢的话说过一次就够了,自己默默记下就好。
他整理了思绪,回想起这一路所思,心中急需求证,遂开口问道:
“翁叔,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娶夏家之女?”
翁天刚粗声回道:
“因为这是你爹娘亲自为你定下的亲事,具体的原因你爹和你娘都没有告诉我。”
燕培风疑惑道:
“我听说提出这桩婚事是我娘的主意。”
翁天刚深深看了燕培风一眼,开口道:
“是的,当年夏家欲图报恩却被婉拒,并且你娘还主动提出想与夏家结亲,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翁天刚略微停顿后接着说道:
“以我对堡夫人的了解…这桩婚事应该对你有着莫大好处,所以我才极力促成。”
燕培风心中了然,默默又在心中记下一笔后开口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丰州的?”
翁天刚想了想回到:
“两年前。”
听到这个答案,燕培风有些意外,他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眼神微凝,再次抬头与翁天刚对视,开口道:
“所以我小姑姑是用这个消息把你留在了西北?”
翁天刚眉头微皱,显然不愿提及此事,但面对燕培风如此直白的提问他也不好不答。
于是他松开眉头,语气平淡的说道:
“登封二十七年的征调我是主动应召,当年燕家之事我一直没有弄清楚,她说与不说我都会继续留在西北。”
燕培风看到翁天刚目光平静,禁不住心中轻叹。
“小姑姑显然早就知道翁叔在西北协防,只是没有想到他是主动应召。”
依平国律令,修行者协防六年后既可自由离去,燕青葶眼见六年期满,这才特意将燕培风的消息告知翁天刚。
燕培风默默思量,燕青葶此举无非是两个意图。
一是想要了解翁天刚是否可靠,若翁天刚还心系燕家,听闻消息之后便心急火燎的赶回丰州,燕青葶虽然感激,但应该不会就此,将他的安危托付给这样一个莽夫。
若是翁天刚对燕家后人的消息置若罔闻,那燕青葶自然不会再对其抱有任何期望。
且她也并不认为,告知对方燕培风的行踪会有什么危险,除非翁天刚和当年那些人有所牵连,但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当年翁天刚是在燕家事发后才从青州启程。
且撇去旧交不谈,还有燕培风不知道的一点。
据燕青葶所知,当年燕家事起之前,翁天刚也曾收到过燕青城的求援,只是青州路途太过遥远,翁天刚收到消息时,燕家早已事毕。
也正是基于此,燕青葶才选择相信对方。
燕青葶自从和燕刁风决裂以后,她在西北就不能再借用燕家的力量。
所以她另一层意思就是,希望翁天刚能够继续留在西北,借助他的力量在边境十三堡中能有所发现。
“所幸,翁叔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这也正是小姑姑所期望的。”
燕培风昂头看着眼前面庞黝黑,壮如黑塔的身影,一时心中感觉到了久违的踏实。
对于燕青葶的行为,其实燕培风心中还有很多疑惑。
据他这八年来的了解,自己的这位小姑姑除了手下的一小队骑兵,好像就只有百骑司的力量可以借助。
且燕培风并不清楚燕青葶的信心来源,但他知道,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只是依靠通信,翁天刚的片面之词显然不足以取信燕青葶。
那她如何能在千里之外的枪隆堡中,确认翁天刚的心意呢?她的后手又是什么?
“百骑司?”
燕培风思量后暗自摇头,否定掉了这个最明显的答案。
燕青葶在西北联络翁天刚的意图,就是希望得到百骑司以外的消息来源,应该不会通过百骑司的渠道。
“当年燕家事发时在现场用燕麟儿替换掉我的那个人?
可小姑姑若是在西北拥有另外的隐藏力量,那为什么还要借助翁天刚?”
燕培风心中只能无言。
另外,燕培风伸出指头仔细盘算发现,他存身丰州的消息其实已经被不少人所了解,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他想到陈四修一月前向他确认身份后燕青葶的默许,这和其往日对表弟守口如瓶的态度截然不同。
而翁天刚两年前就从燕青葶处知道了他的消息,甚至夏逋那里都有可能是出于燕青葶的授意特意告知。
虽然如今看来没什么不妥,可此事还是让他心生警觉。
“我的这位小姑姑,好像暗地里在进行着一些别的动作啊。”
燕培风表情略显沉重,燕青葶直爽的形象突然在他脑海中被笼罩上了一层迷雾,让他难以琢磨。
如今已经和陈家分道扬镳无法查证,燕培风只好按下心思不表,对翁天刚开口道:
“那你如今选择南归,显然是查到了些什么。”
再一次面对燕培风的直接发问,翁天刚彻底陷入了沉默。
燕培风心里清楚,既然翁天刚八年后选择回来,那就一定是有所收获,之前没有得到答案,现在就是很好的时机。
燕培风也不催促,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翁天刚一言不发。
对于这些总是很难理解的人,燕培风一向很有耐心。
良久后,翁天刚才幽幽开口道:
“我在西北待了八年,如今能确定身份的也只有一人。”
“他是谁?”
燕培风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对那人的消息他一个字都不想漏掉。
翁天刚看了看燕培风的神情,从牙间冰冷的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亢啼。”
亢啼?燕培风遍寻记忆无果,就将这个名字铭记在心。
随后他等了很久都不见下文,于是愣愣的看着翁天刚,木然的问道:
“这就没了?”
“没了。”
“……”
燕培风反复确认翁天刚的神色后才颓然放弃,显然对方还是不准备告诉他太多。
但燕培风也不并不失望,好歹这次能让翁天刚松了口,也是一个不错的进步。
这时只听翁天刚强硬的开口道:
“我说过,你接下来的修行必须专注,我不想你为任何事分心。
与泉溪观的五年之约,如今变得有些悬念,且不说那是你爹娘亲自为你指定的婚事,你得亲手抢回来。
退一步讲,哪怕到时真的挨了揍,也不能任由对方拿捏。”
燕培风显然对泉溪观还不够了解,所以对翁天刚的看轻有些不服气。
但他把这份倔强放在了心里,对翁天刚开口道:
“你也说过,与泉溪观的五年之约是假,借机前往夏国是真,所以五年之约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亢啼,而他是夏国人,我说的对吗。”
翁天刚闻言却轻轻摇头说道:
“五年之约是真,你必须尽量取胜,借机前往夏国也是真,至于是否和那人有关,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翁天刚对燕培风的猜测不作正面回答,但燕培风自认为已经得到了答案。
翁天刚抬头看了看昏沉的暮日,打算结束本次对话,他站起身来开口道:
“我们要在怀阳镇停留两天,以你现在的脚程,还要四天才能到达堰城境内。”
燕培风默默点头,以他现在负重前行的状态,显然不可能走的太快。
“启程吧。”
燕培风顺从的从地上爬起,跟随着翁天刚继续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