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里拜别了陈家父子之后,倒不是折回了住处,而是叫着韩魏去食街买了些糕点。
自己不是傻子,韩魏来路突然自然是探子这不假,自己做事本就没多大纰漏把柄,至于韩魏是谁的鹰犬自己也没多大兴趣,这既然叫他去买糕点他也该明白,至于报信了些什么,杨千里也不想去关心。
转了几次杨千里走在青州城西城道上,远处便是自己虽然离开许久但还认得的地方:杨府。
“唉,到底还是要来看看,不然以后指不定又要有些什么事情。”但杨千里站住了脚思量了一会还是选择转头离开,等到杨千里走了老远之后,韩魏从一旁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杨府又看了看远处杨千里的背影.......
有了杨千里的那番话,陈生善此时心也安定了些许,倒是陈珏不以为然,仿佛这事和他无关一般。
要说此时自己的心情打算,陈生善有喜有悲,到头来陈珏还是不想走官道这是陈生善早就知道,但心里还是隐隐作痛,这不仅仅是为了陈家以后,更是为了陈珏以后的人生,单单是为了陈家,四院之中随便哪一院最后走上官道陈家都会得道,可作为东院院主,陈家未来的家主,陈生善何尝不想让这机缘落在自己眼前,并且是自己的儿子得的这份机缘,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
“你给我正经一点以后,不然有你受得!”陈生善拍了拍陈珏的肩膀然后叫马夫先把自己送到五十铺子街去再带着少爷回家。
陈珏躺在车厢里看着厢顶,也不管一旁的陈生善心里怎么想,此时他心里开始彷徨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要平平淡淡混完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吗?哪怕自己所学的攀龙附凤之术也就这么算了?自己也不知道该咋办了。
对自己而言,每日吃饭睡觉找丫鬟玩乐这些事自己已经做够了,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走上官道,但就是迟迟不肯动身涉足,这也是一种矛盾心理。
“到底还是自相矛盾自我苦恼啊,还是回家把今天的饭和觉完事了再说吧!”陈珏心里想到。
杨千里回了五经院住处之后,看着屋内正在缝补针线的夫人,也没有推门而入,只是取了本书坐在院子内的石凳上有的没的翻了起来。
天到底还是凉了,在杨夫人心里终归挂念着的一直这姓杨的一对父子罢了,这会子老子坐在那看书,小子据书信上写的也快到了这青州城。
想到这里妇人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做着手上的针线活。
对自己而言,杨千里在这青州城并不能待多久,毕竟这次也是领旨下江南,而太守方面自己也做好了打算如何帮助陈家,叫杨庭前来也正是交代吩咐一些事情,然后自己再带着圣旨把正事办了。
对杨庭,自己没有多少话可说,但打心里还是想让他留在青州,朝廷内部如今两极分化越演越烈,赵清总有一天会一并收拾,到时候整个京城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倒不如让杨庭留在青州,实在不行就让他去五经院嘛!
此时的京城,随着监察司四位主管散出风声之后,百八十个鹰犬倾巢而出开始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收割。
连续几日不少官员觉得自己家越发的不对劲,而朝堂之上青燕两党之间关系也越发的紧张,随着右丞相刘文渊伤病痊愈回到朝堂之后,听到众数青党抱怨之后甚至在一次下朝之后公然找了王庸的茬,两人在大殿之前争吵许久,最后还是两边党羽劝了好久才劝开。
作为兵部尚书的孟起本身也是青党,与刘文渊也是一同出身徽因学宫,自从刘文渊染病之后不让人探望,自己也就没好意思,如今日刘文渊上朝,于是下了朝孟起便从府上带上两壶江南春前去拜访。
下了朝的刘文渊却反常的仍穿着官服坐坐庭院池塘边上,手里端着个竹竿另一头系了根线抛进水中,丞相府的管家领着孟起到了院外便退下去了,孟起眯着眼透过门缝看着院内无钩垂钓的刘文渊,然后笑咪咪推门而进喊了他一声。
“孟大人最近繁忙,怎么有空来我这来了?”刘文渊收了竹竿盘腿坐着调笑道。
孟起挥了挥手然后把一壶江南春塞到刘文渊手中,自己也不管什么干净不干净就盘腿坐下开了酒灌了一大口。
“当年在徽因学宫祭酒老头啥也不管就是喜欢管咱们喝酒,收去的酒都被他自己拿去喝了!”
“可不是嘛?!就当年我孟起,穷小子一个,好不容易我大方一次请你喝酒,还买的几文钱的烂烧酒,结果老头连那都不放过!”孟起咧嘴一笑然后眯着眼盯着刘文渊。
“都那么多年了,你咋这眯眼的习惯改不掉!?怪不得人家都说咱们兵部尚书只要一眯眼,连天下第一的贼都要防着!说吧,这次来找我啥事?”
刘文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和他从同窗到同一个庙堂,虽说都是男人但窘迫的时候也是同过床的嘛!
“要我说如今你就是站在青党这一边了呗!?”
“嗯,怎么?王庸找你了?”刘文渊放下了那壶酒然后拿起竹竿抛向池塘转身背对着孟起。
“怎么可能?我孟起能和那群人一起吗?你也知道这朝堂之上是两派分明,但我孟起到现在还是个中立派嘛!”
刘文渊眉头一挑然后说道:“如今国子监的老祭酒早就被王庸打发走了,谁都明白他想去干什么,皇上自然也不是傻子,以至于半年多了祭酒这个位置还是空的,现在监察司归皇上直系管,可没人不能保证里面没有燕党的手脚。”
“他们敢插手监察司吗?”孟起反问到,但刘文渊立马冷笑一声。
“青党都有这个想法,王庸他也敢真的去做!大将军韩国忠如今在外,他亦是和我们一样是个中立派,就像那天上的鸽子一般,那次下朝之后之所以和王庸争论,并不代表我彻底属于青党,而是那老东西实在目中无人想要一手遮天,他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得败他的威风!如今那些宦官太监,监察司显然燕党派人已经渗透了起来,皇上如何打算你我都不敢随意揣测。但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万不可被燕党染指。”
孟起那一刻明白了一件事,可能那天下朝之后刘文渊之所以和王庸起争执很有可能就是国子监祭酒一事。
“那现在你是怎么想的?”孟起灌了一口酒然后问到。
“那现在你又是怎么想的?”
孟起傻了,没想到刘文渊这番反问自己,但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吾心随君”四个字,刘文渊慢慢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子朝着孟起稍微侧了一点。
这时孟起才看见刘文渊侧脸神情平淡,眼神紧紧盯着水中那段绳线,然后提了提手中的竹竿。
“青党一派你觉得如何?”刘文渊提了提手中竹竿然后瞟了一眼孟起,孟起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青党一派不像燕党,给人的感觉还行,不过大多数过于穷酸,要真对上吵起来,燕党那些武将早就抄起嘴巴子打过去了!”
刘文渊笑了,随后手又压了压竹竿。
“若让你兵部尚书推荐个人选去当国子监的祭酒,我刘来当个说客,你能想到谁?”
孟起低头晃了晃已经被喝空的那壶酒,然后抿了抿嘴,刘文渊顺势把自己那壶推给了他。
“要我说啊,那个严绍奂还可以,就是年龄火候差点,到时候按不过那些燕党老油条和青党里不服他的人。”
刘文渊眉头一挑然后问了句“那个不善言语的左仆射?”孟起点了点头,刘文渊手上动作提了提然后又压了下去。
“那礼部侍郎兰若甫呢?”孟起拿起那壶酒喝了起来然后侧身卧着看向刘文渊,而刘文渊只顾着盯水中那截没有鱼钩和饵的鱼线。
“啧!翰林学士杨千里你觉得如何?”刘文渊转头问到孟起,孟起思量了一会问到是否是那个前些日子朝堂上公然和燕党叫板,之后领旨下江南的那个?刘文渊点了点头,孟放下了手中的酒然后思量起来。
刘文渊手上动作提了提然后转过全身面向孟起,顺手把那壶就给拿了回来。
“你真愿意当那说客?也不怕皇上给你冷板凳?”孟起又坐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肩膀和胳膊的尘土,然后从刘文渊手里拿过竹竿也把线抛进了水里。
“皇上嘴上不明说,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王庸做的这些事换谁都看不下,我和你打个赌,这次我当说客皇上肯定先质问后顺着我的意思来,最后就是一道圣旨下来叫杨千里做那祭酒的位子。”
“那要是不成功呢?你请我十坛好酒,事后立马送到我府上?”
刘文渊思量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哟!鱼还真来了!孟起拍了拍刘文渊大腿然后说道。
“是啊,鱼都来了,现在该装个钩子咯!”
刘文渊盯着那三条逐渐靠近线的鱼,自言自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