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那片激光网时,勃列日涅夫就明白他已经失去了必胜的底牌。他根本没有想过第三舰队发现己方舰队的行踪。在联邦科学院提交给自己的评估报告中,明确声明联邦编制内军队绝无可能用现有侦查手段发现配备了新型隐形装备(也称SSCDS)的军舰。不论是在第二舰队内部实验,还是战初歼灭H小队时,都证明了这一点。所以第三舰队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呢?这成为了笼罩在勃列日涅夫心头的疑云。
不仅如此,接下来他想不明白的问题纷杳而至。据可信统计,科学院为了研究完善SSCDS系统起码投入了十余年的时间和不计可数的人力财力。若不是主导本次研究项目的负责人是阿历克塞博士,他根本拿不到这一批最新装置。当然,他心下也清楚,院长是知道阿历克塞的暗箱操作的,他们没有站出来反对,同样也是想借此军演测试这一系统。除去这一层知道机密的核心圈,迈卡的关系网怎样也不可能事先知道有关SSCDS的任何信息,除非SSCDS项目核心圈有内鬼,或者有部门提前研究出了应对SSCDS的办法......想及此处,勃列日涅夫心头警铃大作。他这个年纪早已没有如同迈卡那般想要更进一步的欲望,在军方看不见硝烟的修罗场内,他所挂念的唯一就是祖国的荣誉和利益。军演胜负仅仅只是决定先进军冈斯瓦亚的名额,可如果科学院内部存在了被异化的“自己人”,那就是触及核心利益的事情了,容不得勃列日涅夫不重视......
心念电转之间,第二舰队之间互相寻求支援配合的通讯语音已经在控制室中炸开。经过了最初被发现后的短暂失控后,第二舰队已经恢复秩序,有效地发起起对第三舰队的反击。第二舰队岂是易于之辈?虽然战损也是难以忽略的。放眼望去,作战屏上满布红点。粗略估计,刚刚第二舰队骤然发起的攻击起码造成了我方近十分之一的减员,绝大多数军舰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舰体损伤。这一下子就将第二舰队的规模拉到了和遭受了偷袭的第三舰队一样的水平。密集化阵型并想通过SSCDS系统一举击垮第三舰队,是勃列日涅夫身为指挥官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战术屏上,第三舰队的作战编制已经分散开来,无数战舰正在对第二舰队舰群展开包围之势。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一旦让第三舰队完成包围,等待着勃列日涅夫的必然是彻底的溃败。
他没有再犹豫,无比坚毅的声音在各小队的指挥舱中响起:
“立即以三艘歼击舰为基本编制,化整为零,集中火力冲击第二区域,务必要在五分钟内突破敌军在第二区域设置的包围圈,掩护母舰撤离战场。”
这是勃列日涅夫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同等实力下的围困绝非易事,第三舰队也只是借着我军方寸大乱的东风而已。经过他的观察,这个正在形成的包围圈的质量是不均衡的。战区第二区域下的敌方军舰密度明显疏松,能量等级也并不出众,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块缺出来的部分应该正好是已经覆灭的H小队的力量。想来迈卡一定也会在短时间内注意到第二区域战力的缺失,所以30分钟是勃列日涅夫所预测的唯一窗口期。集团化行军必然不再是突破的首选,一把把尖刀的轮流冲击才是撕开包围圈最佳的选择。
在这片战场中,无数军舰就像小行星碎片一样形成一圈星轨,包围着中间那个形容狰狞的钢铁巨兽。而就当这“星轨”快要成型时,第二舰队这只巨兽却骤然崩解。如果身处辽远的远侧观察这处战场的话,这近乎于一颗巨星无声无光的死亡。无数战舰像从恒星表面喷发出的高速物质一般,带着近乎赴死的勇气向外围的包围圈发起冲击。这片空间内几乎在一刹那间成为了黑,银,红的三色海洋。分别归属于第二,第三舰队的黑,银色战舰上下翻飞,彼此的激光武器在空间中交织出一张深红色的大网,形成了绝对的死亡禁区。
勃列日涅夫紧紧地盯着战场的实时影像,无声的画面隐去了个体在战争中的挣扎与牺牲,却无限放大化了宏观场面上的残酷。在发起的第一轮冲击中,直面第一层包围圈的战舰仅在短短二十秒内就被消融瓦解。而后续的战舰没有丝毫迟疑,继续前仆后继地朝包围圈发起冲锋。这就是刺刀见红的肉搏战,勃列日涅夫握紧双拳,他对自己部队的战斗意志品质毫不怀疑,因为第三舰队现在绝不好过。经历过刚才的一轮冲击后,第二区域的防守已经明显力有不逮,甚至有几艘战舰已经突围成功,向着既定区域飞去。这无疑带给了第二舰队剩余部队极大的信心。第二舰队立马就地组织起了第二次反击,一艘艘战舰如同流星飞剑一样冲击着已经叫苦不迭的第二区域。后者的防御窟窿在一次次冲击后越来越大,这已经是每一个士兵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了。第三舰队的指挥层自然不可能坐视扎好的口袋被扎破,无数艘战舰在他们的调度命令下像野蜂群一般纠集在一起奔赴第二区域。
随时观察着战场的勃列日涅夫早已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冷笑一声,矮了这么久打,他知道反击的时机已然来临。虽然现在的首要目标是保留己方的有生力量,重新编整,但遇见这么明显的打援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把握住?消灭敌人的机动力量一定能为最后的决战奠定优势。他一声令下,那些已经突围出去的战舰立马掉头,将炮口对准第二区域的防线,不计成本地猛轰。
第二区域的防线本就疲于应付第二舰队近乎自杀式的玉碎冲锋,现在又腹背受敌,怎是一个苦字了得!防线早已被撕扯的千疮百孔。若不是上级下达了严防死守的命令,他们早就撤退了。而如今窟越来越大,防守部队已然陷入了敌人越打越多的死局。能让第三舰队这小支死士撑到现在的动力就是等待援军的前来,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彻底陷入绝望。
当第三舰队的援军抵达战场时,他们惊恐地发现等待着他们的不是惊慌脱逃的第二舰队残军,而是一支沐浴着鲜血,散发着杀气的齐整之师。他们的战舰或许多有破碎,可却能透过这片空间,透过厚厚的合金舰体,感受到那凝如实质的,必胜的意志。没有浪费一丝时间,第二舰队的舰群悍然发起了进攻。他们虽不再是那只凝如山岳的钢铁巨兽,但却化作满口獠牙的饿狼,利用自己舰只数量的绝对优势和准备优势,直接将援军的先头部队吞噬。
勃列日涅夫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这才是他的军队!他虽然身处漂浮在漆黑寰宇的舱体中,可却在某一刻仿若置身母星。那是西伯利亚平原上奔驰的狼群,在凛冽的寒风,如血的残阳中,它们眼中燃烧着饥饿的火焰,朝向自己的猎物奔去......恍惚中,太阳温暖的光芒从无限辽远的远方射了进来,他融化在了这片温暖中,几若陶醉起舞。
根本不需要任何无线电截获,太空中哀嚎无声炸响,狼群知道,那是在向母舰汇报:
“援军立刻返航,前线战场彻底溃败,我部将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