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夜晚的徒利岛上噼里啪啦地烧着,长老再次站在基台中央,而成群的铁民们则散坐在一团团篝火旁。今夜即将公布选王会的最终结果,群岛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长老身侧王座上摆放着的铁盒——新王的人选已经写在了内置其中的纸上,这个人将用余生全部的时间去统治派克勒斯,而所有的铁民也都要臣服于他,遵守海王座的号令,征战四方。
长老望了望天色,旋即走向王座,放下木杖,深深一拜。双手恭恭敬敬地捧上王座之上的铁盒。他的动作很庄重,也很缓慢,这是对海王座王权至高无上的敬畏。没有铁民能够比肩王座的伟大,哪怕作为长老,他以已过百岁的高龄,侍奉过三位海王的履历,依旧要毕恭毕敬。他又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铁盒拆开,一卷深蓝色的皮卷呈现在他的眼前。早有童仆跪在地上,托着长老取过的盒子,默默地待在一旁。长老缓缓拿起的皮卷,空气中之前的轻松慢慢归为凝重与紧张,多少群岛家族十来年的斗争,就要在今天画上一个盖棺定论的句号。
长老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经过本次来到徒利岛的铁民代表们三天两夜的投票选举,铁民的新王即将加冕人间。我,派克勒斯大长老,以海神之名起誓:铁民所选,王之所属。本次各族之民竞选王座之时,绝不存在潜流之下的黑暗。如有所违,惟愿海神永生将我囚禁礁石之上,受千涛拍打,遭万鲨噬食。”
他面朝大海,庄重起誓。之前地佝偻一扫而光,百岁的高龄,仍是如此的神采奕奕。誓毕,他转身面向铁民,展开手中的皮卷,高声宣布:
“经铁民所选,海神授意,派克家族现任族长洛伦佐·派克,以压倒性票数赢得海王座归属。未来的岁月之中,派克勒斯的大船将由他引航。现在,洛伦佐·派克,到我面前来。”
洛伦佐成熟的面庞上显露着遮不住的欢喜。在众铁民的欢呼声中,他意气风发地走上基台,站在了海王座和长老的面前。
长老注视着洛伦佐绿色的眼睛,洛伦佐同样注视着他。两片深不见底的深海互相凝望,看到的只有彼此不可窥测的海沟。长老的声音再次拔高,看着眼前这位他再熟悉不过的枭雄,将手中的木杖轻搭在他的肩上,开口问道:
“洛伦佐·派克,你是否愿意,用你毕生的勇敢与智慧,带领派克勒斯继续航行?”
“我愿意。”洛伦佐沉声答道。
“你是否愿意,无论接下来的道路坎坷与否,你都会用鲜血去捍卫海王座的尊严,不让他失去应有的光辉,不让爱戴你的铁民们所选非人?
“我愿意。”
“你是否保证,海王座的传统不会在你的手上迎来终结?你的权力选自于铁民,而最终也归属于铁民。”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我愿意。”洛伦佐的回答分外坚定,紧盯着长老的眼眸。
“跪下。”长老轻声说道,洛伦佐依声单膝跪地。
“你将失去相伴你前半生的姓名,余生以海王之名为世人铭记。你将变为特提斯海海中永恒矗立的灯塔,指引群岛行进于正确的方向;你将成为群岛黑岩的心脏,输送与群岛无比强大的信心与力量;你将化作海神手中最锋利的利刃,让剑锋所指之处永远恐惧群岛的赫赫威名!你是派克一世,群海之王,万王之王!愿你的统治日久天长,愿你的统治万寿无疆!”
他将盐晶冠冕稳稳地放在洛伦佐已然些花白的头上,一时间,铁民掌声雷动,欢呼四起。
“起身,吾王。”长老后退半步,深深鞠躬,旋即举起童仆端上的酒杯,看向台下,高声说道:
“让我们敬铁民的领袖,派克勒斯的新王,群岛人间的共主,派克一世!”
“敬派克一世!”台下铁民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响起,举杯致意已然安坐王座之上的派克一世。
洛伦佐也含笑举杯,他等待这一瞬间已经太久太久了,即便知道即位后还会有无数的困难在等待着他。但是无论怎么说,他都已经登上了这个宝座。踏出了最困难的一步,接下来的事情无疑是要简单许多。
众人举杯饮尽后,洛伦佐向身侧抬手,示意选王晚会暂停,然后朗声说道:
“感谢诸位的认可,登上海王座是我无上的光荣,我也决意要带领大家缔造一个更加伟大的王国。但是哈马·史凯利之前的话已经点醒了我。风暴中独木难支,再伟大的领袖也不例外——我需要大家来帮助我。我决定建立内阁会议,选定的与会者将与我共同决策派克勒斯的未来。派克勒斯绝非一人之国,我一直深信着这一点。”洛伦佐的眼睛中闪烁着坦诚,白袍长老一时有些侧目,这种目光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洛伦佐所有。可台下的铁民早已叫好连天,尤其是洛伦佐的那些族人和旧部,更是在拼了命的欢呼。谁还不想有机会加入这个权力的中心枢纽呢?这在派克勒斯之前的历史上可是从未出现过的。
洛伦佐很满意台下的反应。他一抬手,台下的声音就慢慢减弱,归于无声了。
“那我就先当着大家的面,公布一下即将进入内阁会议的成员。”洛伦佐拍了拍手,6台装饰极为朴素的海石靠椅就被搬了上来,摆在海王座的两侧。
“首相兼任内阁总理大臣,史凯利家族族长——乌德维克·史凯利。这位群岛久负盛名的智者和军事家将成为我最信任的臂膀!乌德维克大人,请你上台。”
一位身材极其壮硕的男子一步一步登上基台。满头红发扎成了一小撮一小撮的辫子,盘根错节的疯长在他的头上,略带沧桑的蓝色眼眸中闪烁着的是疑惑和拘谨的神情。他还不知道台上的这位宿敌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与乌德维克抱有同样疑惑情绪的不在少数。第一个任命绝对是爆炸性的,沉稳如长老都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更不用提台下大多数的铁民了。
洛伦佐笑嘻嘻地握住乌德维克的右手,旋即让他安坐在了王座左侧的第一把海石椅上。
“内阁军事大臣将由第三铁舰队总司令拉戈维斯担任。他的军事水平大家都有目共睹,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仅用了二十余年时间就将十多艘破旧的渔船组建为横扫特提斯的第三铁舰队。欢迎你,拉戈维斯大人!”
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神情依旧如狮一般的男子身披银白战铠坐上了海王座右手边的第一把椅子上。他的神色倒平静得多。他身为拉戈维斯家族族长,自然也参加了选王会。但是拉戈维斯家向来不偏不倚,从不参与权利旋涡真正的争夺之中。手握第三铁舰队的他倒是对洛伦佐这番举动毫不在意。
“内阁财政大臣,我想没人比梅斯特大人更为合适。梅斯特大人早在先王尚在时就已统筹全国经济调配,在我门下将三大铁舰队的用度分配的井井有条。我信任他在国家经济领域方面展现出的才能。梅斯特大人,请你坐在我左手的第二把座椅上。”
“遵命,吾王。”梅斯特的脸上则是欢喜谄媚的多。他出身贫寒,但是在他尚且年幼之时便已投奔洛伦佐帐下,从仆人一步步做起,走到今天。他聪明的大脑固然起了决定性因素,可是上天赐予他的运气倒也足够他受用终身。若不是洛伦佐,或许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罢了。在群岛,光凭读书可是没有前途的。
“内阁法务大臣,皮奥·杜卡特大人。皮奥大人历任杜卡特家族的执法官,德高望重,将特提斯中南部的大片杜卡特治下的岛屿治理为群岛犯罪率最低的区域。他对法律上的理解以及智慧将会帮助派克勒斯更多的土地。皮奥大人,右手侧第二把座椅为你准备。“
“谢吾王。”杜卡特家中闪出一人,他万万没想到,内阁的四号人物居然是他而非自家族长蓬风。在族人的注视之下,他有些许胆战心惊的坐上了那把属于他的海石椅。
“内阁情报大臣兼任御前护卫队长,科勒·派克。”洛伦佐没有介绍太多,他的亲兵队长单膝跪地,行礼完毕后就坐上了左手边的第三把座椅。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座椅了,空荡荡的放在皮奥的旁边。洛伦佐还没有宣布这个座椅到底属于谁,铁民们开始有些躁动,尤其是肯哈尔家。群岛五大族中,就只有他们还没有进入御前内阁。强于杜卡特的家族实力,却只可能留给他们最后一把海石椅,族长伊格莱·肯哈尔的心中早就已经憋着一团火了。他已经准备出列,迎接着这块荣耀却又耻辱的石头了。
“哈马·史凯利大人,将担任内阁的特别顾问。有志不在年高,他看事物的角度和那新奇却又几近于王道的思想让我赞叹不已。我相信他能成为内阁的一股智慧之泉。欢迎你,哈马大人,第六把海石椅为你而存在。”洛伦佐突然冷不丁的宣布,哈马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看看我们的哈马大人,选王会上面对强权尚且不惧,可当直面权力本身时倒是被吓住了,啊?哈哈哈。长老,请您将他带上来吧。”洛伦佐看向长老,迎接他目光的是另一双极为复杂的眼睛。他看不见的是,还有一双十足疑惑,与一双寒冷如冰的眼睛,正在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注视着王座之上这位新王